儿童在基层医疗机构就诊或进行定期体格检查时,医师需要对儿童的睡眠问题进行初步筛查。由于儿童本身年龄的特殊性,很少会主动提供病史,通常由照护者进行病史汇报。随着睡眠知识的普及,家长们对于儿童睡眠问题的关注度逐渐提高,照护者向医务人员提出的睡眠问题明显增加。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在幼儿期以后,尤其是青少年时期,家长对睡眠问题的关注度会出现明显下降。同时,照护者有时并没有认为某些临床症状(如日间行为问题等)与睡眠问题相关,或并不认为睡眠的异常情况(如打鼾)是存在问题的,从而造成照护者不能及时有效地提供相关病史。因此,儿科医师应具备对睡眠问题的全面认识并主动询问相关病史,这对及时发现儿童睡眠问题至关重要。
在健康儿童常规体格检查时,采用系统的方法进行睡眠问题筛查是体格检查的重要组成部分。最常用的是小熊(“BEARS”)睡眠筛查工具,可以根据年龄不同对问题进行修正,适用于婴儿期至青少年整个年龄段。“BEARS”是一组筛查方法的首字母缩写,提示临床医师询问5个睡眠相关的问题,其中“B”代表就寝问题(bedtime problems),“E”代表日间过度嗜睡(excessive daytime sleepiness),“A”代表夜间觉醒(awakening during the night),“R”代表睡眠节律和时长(regularity and duration of sleep),“S”代表睡眠呼吸障碍(sleep disordered breathing,SDB)或打鼾(snore)。BEARS睡眠筛查有助于识别需要接受更详细的睡眠病史评估的患儿。在临床BEARS睡眠筛查的具体应用中,需要根据不同的年龄选择不同的提问方式(表2-1-1)。
表2-1-1 BEARS睡眠筛查工具评估儿童睡眠
续表
睡眠病史的采集是评估儿童睡眠问题的首要步骤,能够获取结构化、详细和系统的睡眠病史对临床诊治有重要的帮助。由于父母在夜间通常也是处于入睡状态,可能也仅能目睹部分夜间事件,很难提供全面的病史。因此可以建议父母注意观察,做好睡眠问题的详细记录,同时可以使用智能手机或家庭摄像头进行视频和声音记录,从而让医师有更多机会观察到具体的异常动作或行为的发作情况。睡眠病史主要包括主诉、睡眠模式和睡眠习惯、上床时间、日间睡眠、夜间行为、日间行为和早晨觉醒情况。
儿科睡眠病史的询问具有特殊性,在病史采集的时候需要尽可能地对所有照护者,甚至儿童本人进行询问。主要原因是有些儿童存在数个家庭轮流居住的情况,或部分家庭的祖父母或保姆等其他成员担任大部分的夜间照护工作。在询问病史的时候需要注意,有时孩子和父母或照护者对某些问题会出现认知的不同。例如:父母会认为孩子在床上时间较长,关灯较晚是入睡困难的表现,但是孩子的主诉却是他在父母要求的上床时间并不觉得困倦,然而在上床后1个小时更容易入睡,孩子的主诉提示他的睡眠问题可能是睡眠时相后移或与年龄不匹配的过早上床时间。因此对于表述清晰的学龄期儿童,部分适当的时候需要同时询问其本人。
睡眠病史的主诉内容需要对睡眠问题的起始时间、诱因、持续时间、严重程度、睡眠问题在各个夜间的差异性,以及造成睡眠问题加重和减轻的可能因素进行准确详细地描述。对于睡眠病史细节的详细询问非常重要,因为儿童某些行为表现是否被照护者认为是睡眠问题存在主观因素影响,而且依赖于照护者对该行为问题的耐受情况和社会心理背景。例如:某些家庭的照护者认为孩子在上床前有数次拒绝上床,同时入睡时间较平时晚20~30分钟存在睡眠问题,而在有些家庭中孩子安静地在床上至少躺60分钟才能入睡也并不被认为存在睡眠问题。这时就需要医师在采集病史的时候关注具体的内容细节,最后根据客观内容进行综合分析。
睡眠问题发生的诱因同样需要仔细询问,可以尝试询问照护者或儿童本人在睡眠问题发生之前是否发生过一些特别的事件,如家中有新的孩子出生、学校问题、突发的意外事件等。还需要询问照护者是否尝试过使用一些方法去尝试解决睡眠问题。部分照护者会觉得自己已经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方法去帮助孩子解决睡眠问题,这时需要进一步询问这些措施使用的时机、方法和持续的时间,很多时候会发现家长在具体操作中是存在误区的。最后需要和父母及照护者进行沟通,清晰地了解他们对睡眠问题治疗效果的心理预期,和他们共同制订互相可以接受的治疗目标,尝试可能的治疗方法,保持持续的沟通和关爱。
无论睡眠问题的主诉是什么,了解孩子的睡眠模式对睡眠问题的诊断、鉴别诊断都是非常必要的。需要充分了解孩子在过去几周的睡眠行为,如果睡眠问题持续时间较长,同时近几周大部分时间存在睡眠行为异常,则可以就近2周的睡眠行为进行询问。对于学龄期儿童,需要注意询问上学期间和寒暑假的睡眠模式和习惯的差异,对分析睡眠问题、昼夜偏好和睡眠需求等有很大的帮助。有的时候家长会说自己的孩子从来没有睡好过,这个时候需要仔细询问具体的睡眠模式和习惯,同时尝试询问儿童本人对睡眠的感受,以及家长对“正常”睡眠的期望,进行综合分析。
对于上床时间的询问,需要同时全面了解从傍晚到上床之间的行为,可以让家庭成员对从晚餐到开始上床前的所有行为进行描述。可从以下角度进行病史的询问。
(1)上床时间是否固定:
主要指家长是否给孩子设定固定的上床时间。有些家长并没有给孩子设置固定的上床时间,而是允许其随意决定自己的上床时间和地点。
(2)实际上床时间:
上床的时间是否恒定,具体时间是否适合孩子的年龄和生长发育水平,是否存在夜间或工作日与周末节假日之间的差异。同时询问环境对睡眠时间的影响,如家庭作业的完成时间、夜间课外学习内容安排等。
(3)照护者对上床时间的重视度和执行情况:
部分青少年的家长夜间睡眠时间早于自己的孩子,故未给孩子设定上床时间或虽设定但是未监督执行,对于其实际的上床时间并不了解。有的孩子“仅仅听从某位家长的要求上床”,有的孩子会“等待”,等待某位家长晚上返家后再入睡,上述情况也需要进行详细询问。
(1)睡前活动的时间:
是指儿童睡觉前的常规准备工作开始和持续的时间。如果睡前准备工作过于精细或时间长于30分钟,则会造成环境限制,引起睡眠问题。
(2)睡前常规活动的性质和地点:
活动是否适合孩子的年龄,是否有家长的监督。注意评估睡前活动是否会造成孩子过度兴奋,通常睡前活动应该是舒缓的。睡前活动的地点是在孩子卧室还是家长卧室或其他地方也需要确认。
(3)电子产品的使用:
电子产品包括电视机、电脑、手机、及电子游戏设备等,确认其是否作为睡前常规活动(尤其是晚上21:00以后),孩子的卧室中是否有电子产品,数量是多少。
(4)晚间活动:
主要指从晚餐开始时的活动内容,尤其是指孩子参与的趣味性晚间活动,包括看电视、玩电子游戏、体育活动或其他课外活动。参加晚间活动的类型和时间会影响入睡时间,可能导致睡眠不足。
是指入睡前的某些睡眠促进行为,如喂奶、哄抱、摇晃等。不恰当的睡眠联想会造成入睡困难和夜间觉醒,造成在夜间正常觉醒时,仍需要这些睡眠促进行为以帮助其重新入睡。
需要通过病史询问对影响入睡的行为进行总结,主要包括行为类型、行为强度、发生频率、持续时间、加重和缓解的因素,以及是否存在入睡恐惧。同时应注意评估家长对孩子这些入睡前行为的反应和不同照护者对该行为的认知差异。
(1)关灯时间与入睡时间:
获取关灯时间与孩子真正入睡时间之间的关系,有助于帮助区分孩子是抗拒入睡还是入睡困难,或两者兼而有之。对于存在入睡困难的年长儿童可以直接询问其本人是否存在造成入睡延迟的具体原因。
(2)睡眠地点:
包括询问儿童入睡的地点、入睡前进行睡前活动的地点,确认不同的晚上是否存在入睡地点的差异。
(3)入睡后是否变换睡眠地点:
是指儿童的入睡地点和睡着的地点存在位置的变化,如在父母的床上入睡,睡着后移到自己的床上。如果睡眠地点不同,则更容易出现夜间觉醒,儿童夜间醒来后会要求回到入睡时的相同地点以利于其再次入睡。
(1)卧室的位置和环境:
包括是否有独立的卧室,是否与家庭成员共享卧室,孩子与父母卧室之间的距离。如果孩子经常在不同地方轮换居住,需要了解所有居住地的具体环境设置。
(2)灯光、温度和噪声:
灯光方面包括睡眠期间的夜灯或其他灯光的使用情况,是否存在其他光源靠近或直射进入眼睛(如电视机、电脑等电子设备),这可能会影响夜间褪黑素的分泌和昼夜节律。睡眠环境中是否有调节室温的设备,主要指空调或加热器等。对噪声主要应确认类型、程度、来源和发生时间,例如:噪声来源于室内还是室外,噪声发生在入睡时、半夜还是凌晨等。
(3)床的类型及床上用品:
儿童入睡的床是有围栏的婴儿床,还是普通床。有时部分儿童过早睡普通床,由于其认知水平和自我约束能力的限制,无法自我约束在自然的床边界内,从而造成睡眠问题。床上用品的安全性非常重要,需要避免造成婴儿窒息,同时也需要关注床上用品的质地、硬度和个人偏好。尘螨会造成全身过敏症状影响夜间睡眠,对于有尘螨过敏的儿童,需要注意床上用品的防螨特性。
(4)共眠:
主要询问夜间共眠的形式,是在同一个房间、睡同一张床还是其他形式;与哪位家庭成员共眠;共眠的方式是整夜还是部分时间;共眠起始是在孩子的床上还是在陪伴者的床上;具体频率是每天还是部分时间;具体原因是本身的生活方式还是为了解决某些睡眠问题而采取的措施;最后是陪伴者或父母对于共眠的看法,是希望能够分床睡,还是继续接受这种情况或有其他需求。
日间睡眠主要指日间的小睡情况,包括小睡的具体开始时间、持续时间、每天小睡习惯的一致性,以及是否容易入睡。
询问夜间睡眠期的行为对于全面了解睡眠问题至关重要。询问内容包括夜间觉醒初次发作的时间、每周的发作频率、每个晚上发作的次数、发作时间点和时长、发作诱因和加重及缓解的因素、夜间觉醒后的行为表现形式、照护者或父母的应对方式及一致性、帮助孩子再次入睡的具体方法,同时需要询问夜间觉醒是否合并睡眠呼吸障碍(SDB)或周期性肢体运动障碍(PLMD)等相关症状。
日间行为的评估对于评价夜间睡眠对儿童及家庭的影响非常重要,睡眠不足和睡眠质量差会造成日间生理或社会行为功能下降,尤其需要注意询问是否存在早醒、晨起不易唤醒、日间嗜睡、白天活动能力下降、注意力下降、学习困难和社交能力下降等表现。低龄儿童日间嗜睡可以表现为易于疲劳,家长会描述为孩子情绪激动、有攻击性行为、易怒、过于活跃或有冲动行为等。对白天日程的询问也同样非常重要,包括白天刺激性活动的时间安排,白天户外活动的时长和时间点,进食的时间及白天小睡的具体情况等,这些对夜间睡眠也会产生影响。
注意询问工作日及周末节假日早晨的觉醒时间,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差异。例如:昼夜节律延迟的儿童会在周末或节假日选择延迟起床;青少年选择在周末超过2小时的补眠提示其在工作日存在睡眠不足。
能够自己觉醒还是需要父母或其他照护者唤醒,觉醒后是否存在情绪不良或认知功能下降,是判断孩子是否睡眠充足的重要指标之一。可以尝试询问儿童在周末或节假日允许自行安排睡眠时间的情况下,早晨的自然觉醒时间,用于判断儿童本身睡眠时间点的选择和睡眠时长的需求。可以同时注意询问儿童是否存在习惯性拖延上学或上课迟到和缺席的情况。
儿童睡眠病史还需要包括既往史、生长发育史、家族史、手术史和心理社会史。
需要询问是否为早产、出生史是否存在异常、是否存在慢性基础疾病,以及既往是否发生过重大疾病等情况。
主要包括儿童生长发育情况,尤其是神经系统发育落后或功能受损的情况,有时候幼年期严重的睡眠片段化和无法自我安抚入睡是发育迟缓的早期现象。
部分睡眠障碍患儿有明确的家族史,如夜惊、睡行症、发作性睡病、阻塞性睡眠呼吸暂停(OSA)等,可以就疾病相关的症状对家属进行询问。
需要重点询问是否接受过腺样体和扁桃体手术,是否进行过颅脑手术等。
与通常的临床病史不同,心理社会史是睡眠病史特有的组成部分。主要用于评估家庭职能,包括育儿技能、家庭构成、家庭和睦情况、家庭成员本身是否存在心理精神问题、重大生活事件、家庭文化背景及睡眠问题对家庭和家庭成员的影响;同时对于年长的儿童,必要时需要转介至精神科进行相关疾病的筛查,睡眠障碍有时可能是精神疾病的临床表现之一,而睡眠障碍也会导致精神症状。
(张 静)
体格检查是儿童睡眠障碍评估的重要组成部分,虽然大部分睡眠障碍儿童的体格检查结果是正常的,但是体格检查仍不可或缺。体格检查时需要注意识别异常检查结果是造成睡眠障碍的病因还是睡眠障碍导致的结果。在进行体格检查的时候,需要重点关注以下内容。
在体格检查过程中需要注意儿童的警觉水平,反复打哈欠、上睑下垂、面无表情、频繁改变体位、过度活跃及容易激惹都是过度嗜睡的表现。
儿童的生长指标包括年体重、身高和体重指数(body mass index,BMI),例如:睡眠呼吸障碍(SDB)与生长落后及肥胖均可能有关。同时这些指标在部分存在基础疾病的儿童中也会与同龄人存在明显的不同,可以反映出睡眠障碍可能与基础疾病有关,或是基础疾病的临床表现之一。
SDB是儿童睡眠障碍中很重要的一类疾病,对于存在夜间打鼾,尤其是考虑阻塞性睡眠呼吸暂停(OSA)的儿童,需要完善咽部扁桃体的检查,包括Mallampati评分及鼻腔黏膜情况、咽后壁淋巴滤泡“鹅卵石”样增生、确认黑眼圈等耳鼻喉科专科检查。对于存在持续性口呼吸或伴杂音的呼吸,可能提示存在鼻炎的情况。需要注意评价颅颌面部的发育情况,对于存在面中部发育不良、小下颌、小头畸形、下颌后缩、腭盖高拱和皮埃尔·罗班序列征(Pierre Robin sequence)等颅颌面异常均与阻塞性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相关。
需要注意神经肌肉疾病的体征检查,主要包括脊柱侧弯和肌无力的情况。对于考虑存在发作性睡病、夜间癫痫发作、中枢性睡眠呼吸暂停(CSA)和夜间节律性运动障碍等疾病的儿童,需要进行全面的神经系统体格检查和评估。可以根据儿童发育里程碑进行初步评估,必要时到发育行为儿科进行全面评估。
(张 静)
目前有多种儿童睡眠障碍检查方法,临床医师可以根据睡眠病史及体格检查的结果进行选择。睡眠障碍诊断的实验室检查主要分为主观检查和客观检查。需要指出的是,儿童睡眠具有本身的生理特征,睡眠结构和睡眠模式等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化,在选择使用成人睡眠实验室检查工具的时候,需要考虑到儿童的年龄因素对检查结果进行校正。
睡眠日记是追踪睡眠、监控睡眠习惯和记录睡眠问题的重要工具,在临床实践中被广泛应用,被认为是睡眠主观评估的“金标准”。典型的睡眠日记包括上床时间、入睡潜伏期、觉醒次数、觉醒时长、起床时间、睡眠总时间、睡眠效率和日间小睡的次数及时长。睡眠日记通常由照护者完成,年龄较大的学龄期儿童可以自己完成以获得更准确的信息。为了能够准确地通过睡眠日记评估睡眠情况,需要把每天睡眠日记的记录内容进行汇总。睡眠日记记录的具体天数受一些因素的影响,包括需要评估的睡眠内容、汇总所有睡眠模式的时间跨度(如工作日和周末),以及被记录人的年龄、健康状况和临床睡眠疾病类型。然而,可能影响最大的关键问题是个体睡眠的稳定性,尤其是睡眠稳定性较低的青春期。在1项关于青少年卧床时间、睡眠潜伏期和睡眠持续时间的研究中,建议至少需要完成5个晚上的睡眠日记记录。在临床实践中,通常需要进行1~2周的睡眠日记记录,对大部分病例会建议进行2周的记录,以得到最全面和详细的睡眠模式结论。
睡眠日记联合睡眠问卷是评估儿童睡眠习惯的重要工具。睡眠日记也经常被用于评估治疗结果和记录干预效果。睡眠日记可以结合其他睡眠客观检查方法(如体动记录仪)一起使用,提高睡眠日记结论的准确性。很多研究中,儿童体动记录仪也需要依赖照护者记录的睡眠日记进行完善,对体动记录仪无法识别的外界因素造成的觉醒和安静的觉醒状态进行标记。
睡眠日记使用方便,价格低廉,可避免回顾性自我报告或照护者报告造成的记忆偏倚。结合睡眠问卷共同使用可以很好地观察儿童的睡眠习惯,对睡眠行为问题、失眠、部分异态睡眠和其他睡眠疾病进行诊断,不需要其他的睡眠客观检查方法。睡眠日记主要的局限性在于婴儿或低龄儿童的睡眠日记通常是由父母或照护者完成,仅限于他们观察到的儿童睡眠情况。虽然他们填写的儿童睡眠时间安排会非常可靠,但在睡眠质量评估方面的准确性比较有限。目前发现父母或照护者通过睡眠日记报告的夜间觉醒情况似乎相比体动记录仪的记录更加频繁。现在使用的睡眠日记大多是不同中心的纸质记录版本,缺乏统一的睡眠日记标准记录模板。
睡眠问卷是另一项重要的睡眠主观检查方法,可以结合睡眠日记对儿童的睡眠及睡眠问题进行评估。睡眠问卷可以用于获取较为广泛的信息,包括睡眠模式、睡眠习惯、日间嗜睡情况、睡眠呼吸情况、异态睡眠或其他睡眠相关行为问题。与睡眠日记相似,睡眠问卷可由儿童自己填写或由父母填写。研究发现,高中学生自我报告的睡眠习惯是非常可靠的。研究报道8岁的儿童就可以提供可靠、准确和有意义的自我健康状况报告。可以根据睡眠问卷的具体年龄要求,尽可能让儿童独立完成问卷内容填写。
大多数问卷的内容是根据不同的年龄设计的。对于婴幼儿,睡眠问卷会询问就寝时间和睡前的亲子互动。对于青春期前的儿童,睡眠问卷关注于睡眠-觉醒模式、睡眠卫生、睡眠习惯,以及对睡眠疾病进行筛查。对于青春期的人群,睡眠问卷中会有更多的问题涉及嗜睡、睡眠-觉醒节律和心理情绪问题。
睡眠问卷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在健康人群中的筛查工具,无法应用于临床特定患儿群的诊断。问卷主要的目的是收集非偏倚的儿童睡眠信息,并不能够代替睡眠专家进行临床评估。因此,需要使用睡眠问卷联合详细的病史询问和体格检查,以获得最佳的儿童睡眠评估结果。
睡眠问卷使用时,不需要特殊的医疗设备。通过睡眠问卷除了能够获取睡眠时长和睡眠时间安排以外,其还提供了一种成本低且高效的睡眠质量和睡眠卫生的主观评价方式。睡眠问卷可以节约时间,帮助家长更好地反映其孩子的睡眠问题。睡眠问卷虽然是主观的,但可以提供体动记录仪等客观设备无法记录的睡前活动和行为信息。
睡眠问卷通常需要通过回顾特定时间段内的睡眠及相关情况进行填写,会存在回忆偏倚,部分睡眠参数的评估准确性低于睡眠日记。大多睡眠问卷由儿童的父母或照护者填写;但是学龄期后的儿童可能有自我报告的补充信息,但是在睡眠问卷中无法覆盖到。随着儿童年龄增长,其父母可能无法准确地发现他们存在晚睡、入睡困难、夜醒和睡眠质量差等其他睡眠卫生方面的问题。因此,父母或照护者报告的儿童睡眠期症状表现虽然是可信的,但是对于睡眠起始和睡眠时长方面可能并不是非常准确。睡眠问卷大多关注夜间睡眠的情况,部分儿童有日间小睡的行为,问卷则无法很好地反映。
多导睡眠监测(PSG)是睡眠医学的一种诊断工具,可以连续并同时记录睡眠中多种不同的生理参数。美国睡眠医学会(AASM)根据记录通道的数量及整个记录过程中是否有睡眠技师监督(“有人值守”或“无人值守”)将睡眠监测分为以下4类:①1型PSG,是指在睡眠实验室内进行,有睡眠技师值守,记录至少7个通道,包括脑电图(EEG)、眼电图(EOG)、下颌肌电图(EMG)、心电图(ECG)、气流、呼吸努力,以及脉搏血氧饱和度(SpO 2 )测定;②2型PSG,简单来说就是无人值守的PSG,可在睡眠实验室内或外进行;③3型PSG,是指至少记录4个通道,包括通气(呼吸运动和气流)、SpO 2 、ECG、心率,无人值守,可在家中或睡眠实验室外进行;④4型PSG,是指至少记录1~2个通道,通常是气流、SpO 2 或呼吸运动,无人值守,通常在家中进行。
睡眠实验室内进行的整夜PSG是记录睡眠-觉醒状态,以及诊断儿童阻塞性睡眠呼吸暂停(OSA)和其他睡眠障碍的“金标准”。成为“金标准”的原因主要包括:睡眠技师全程值守随时可发现问题并进行维修或设备更换,需要时可以进行治疗;可以通过睡眠时间而不是卧床时间来计算睡眠呼吸障碍(SDB)的严重程度;可以识别非呼吸性睡眠障碍和其他睡眠干扰因素。医疗机构内若进行1型PSG,需要专门的人员和场地,数据信号的记录和判读需要大量时间,在国内的普及度尚有限。有研究者使用2型PSG对儿童进行监测获得较好的监测结果。部分地区尝试使用3型PSG对成人OSA进行诊断,但是儿童在该方面的临床数据尚有限,并不能作为标准的诊断方法。
PSG可用于儿童各种呼吸性和非呼吸性睡眠障碍的诊断和治疗,儿童PSG的具体适应证包括:①SDB的诊断,如OSA、中枢性睡眠呼吸暂停(central sleep apnea,CSA)或睡眠相关低通气障碍;②上气道手术(如腺样体和/或扁桃体切除术)的术前评估,特别是对存在打鼾、OSA症状和体征或其他高危特征的儿童,如BMI≥第95百分位数的肥胖、唐氏综合征、颅颌面异常或神经肌肉疾病者;③用于SDB的气道正压通气(positive airway pressure,PAP)治疗滴定;④评估PAP、口腔矫正器、减肥或上气道手术对SDB患儿的疗效;⑤用于评估和诊断疑似1型或2型发作性睡病、特发性嗜睡症和其他中枢性嗜睡,之后进行多次睡眠潜伏时间试验(multiple sleep latency test,MSLT);⑥快速眼动睡眠行为障碍(rapid eye movement sleep behavior disorder,RBD)和/或快速眼动睡眠期肌电失弛缓(rapid eye movement sleep without atonia,RWA)现象的诊断;⑦对于部分疑似不安腿综合征(restless legs syndrome,RLS)的儿童,如果需要额外的支持数据(如证实周期性腿部运动)来帮助确诊,则可采用PSG来评估,而对其他无RLS的儿童,PSG有助于诊断周期性肢体运动障碍(PLMD);⑧怀疑存在睡眠相关癫痫,以及当初始临床评估和标准EEG结果不确定时,PSG有助于将其与异态睡眠相鉴别;⑨确诊和治疗先天性中枢性肺泡低通气综合征,包括迟发型。
虽然PSG是一项无创和无痛苦的监测项目,但是对儿童,尤其是3岁以下的婴幼儿,无法令其很好地配合PSG导联和传感器的放置。个别年长儿在应激情况下,或部分伴有神经系统发育落后的患儿会拒绝检查。因此在检查前进行简短而具体的操作过程解释,使用适宜儿童的术语来解释PSG传感器及其安装设置和操作,同时操作时保持耐心及积极有趣的态度可能会有帮助。
为了便于传感器放置及导联的连接,操作技师会要求婴幼儿躺下或限制他们活动,但这是不可取的。应该让婴幼儿坐在父母的大腿上,使其处于“舒适体位”以获取足够的安全感,从而能够更好地配合完成检查。为儿童放置传感器之前,可以尝试先在玩偶或填充动物玩具上演示放置传感器的具体过程,或让儿童观看视频或相关图片。可以鼓励儿童触摸传感器和设备,以尽可能消除其恐惧和焦虑的情绪。对于感到害怕、情绪不稳或不知所措的儿童,可以提供额外的缓冲时间,不急于求成。放置传感器时,可提供分散儿童注意力的玩具盒(如贴纸、音乐和发光玩具、立体书等)来吸引其注意。通常在放置鼻气流传感器时儿童难以配合,操作技师可能要待其熟睡后再放置。部分情况下,医师可能不得不接受仅记录SpO 2 、呼吸感应体积描记(respiratory inductance plethysmography,RIP)和ECG,并依赖高质量视频内容作为补充数据来进行睡眠数据的判读。
可以使用PSG的3个生理参数,包括EEG、EOG和下颌EMG对睡眠状态和觉醒状态进行区分,对睡眠分期进行判别。标准PSG期间使用的EEG通道数(3个或6个)虽然可能显示癫痫发作,但一般不足以检测或充分描述大多数发作期间的癫痫样活动。当怀疑夜间癫痫发作、癫痫或不典型异态睡眠且常规EEG并不能进行识别时,有条件的睡眠中心会扩展EEG导联组合数量,同时结合视频记录内容进行具体分析。在呼吸监测方面,标准的呼吸参数包括呼吸努力、呼吸气流和血氧饱和度。呼吸气流可以通过使用口鼻热敏气流传感器和/或鼻气流传感器进行评价。温度传感器可以很容易地识别呼吸暂停,鼻压力传感器可以很容易地识别低通气和呼吸事件相关觉醒(respiratory event related arousal,RERA)。由于儿童使用呼吸气流监测装置容易发生导管移位、分泌物阻塞或吸吮造成信号干扰而出现信号的丢失,因此高度推荐使用多种方法同时对呼吸气流进行监测。但是,几乎所有监测睡眠期间呼吸和气体交换的传感器提供的都是定性数据,而不是定量数据。
在睡眠监测过程中同时需要测量其余呼吸指标进行补充。可将呼吸、脉搏血氧饱和度(SpO 2 )、二氧化碳(CO 2 )和心率的变化与另外3个指标(包括体位、睡眠分期和觉醒)关联起来,并常规记录左、右胫骨前肌的EMG活动并采集当时的视频,分析睡眠时的运动和行为。
PSG记录获得的信号数据需要根据《美国睡眠医学会睡眠及其相关事件判读手册:规则、术语和技术规范》,对儿童PSG数据进行记录、判读和分析。成人和儿童的PSG数据结果分析大体相似,但睡眠-觉醒状态和呼吸事件判读规则仍存在较大差异。睡眠技师需要根据已发表并近期更新的判读标准,对从关灯到开灯的总记录时间内的数据,以30秒为1帧连续对睡眠-觉醒状态和觉醒情况进行人工判读。
0~2月龄婴儿的睡眠分期判读为NREM睡眠期(N期)、REM睡眠期(R期)或过渡性睡眠(T期)。2~5月龄婴儿的睡眠通常简单划分为N期或R期,但到2~3月龄时通常已出现可识别的N2期睡眠纺锤波,到4~6月龄时可分辨出N3期,到6月龄时可分辨出K-复合波。出现睡眠纺锤波的帧可判读为N2期,出现慢波活动的帧可判读为N3期。睡眠技师需要对呼吸事件进行判读,主要判读有无呼吸异常及其类型和持续时间,包括呼吸暂停、低通气、RERA、血氧饱和度下降、呼吸努力增加、高碳酸血症和低氧血症。睡眠技师还会对周期性肢体运动(periodic limb movement,PLM)、阵发性运动行为、异态睡眠、发作间期癫痫样放电和快速眼动睡眠期肌电失弛缓(RWA)进行判读和标记。
数据判读完成后,PSG软件会将数据汇总整理,生成PSG报告。睡眠专科医师对判读后的PSG报告进行审查、修订和解读。PSG报告通常附有数据总结表格、睡眠图和对结果的解读。PSG通常可为部分儿童睡眠障碍疾病提供明确诊断,包括OSA、CSA、1型和2型发作性睡病(结合MSLT)和PLMD,这些疾病的诊断标准结合了临床和PSG结果。需要注意的是,任何PSG中发现的有意义结果都必须结合临床病史和检查结果进行充分解读。
虽然1型PSG提供了丰富的睡眠监测信息,但是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某一次PSG,通常只能够记录在睡眠实验室的环境中当天夜间的睡眠情况,只能对儿童的自然睡眠状态进行有限的观察。有时会出现所谓的首夜效应(FEN),主要是指首夜仰卧时间更多、REM和N3期睡眠减少,以及入睡后清醒时间和N1期睡眠增多。FEN在儿童和青少年中与成人类似,但是在小婴儿中不明显。FEN对睡眠期间呼吸时间参数没有影响。如果采用PSG评估睡眠结构,需要给予一夜适应时间,次日再进行PSG,但如果只研究夜间呼吸模式,则不需要。一夜的PSG通常足以确认OSA,但分析睡眠结构则并不可靠。如果进行PSG时患儿处于疾病状态或患儿的睡眠问题表现并不稳定,则这些检查结果并不能完全反映患儿的情况,通常不应该根据这些结果作出长期治疗决策。如果住院患儿在出院前有必要进行1型PSG,应该将其作为出院前最后的检查,在儿童病情稳定时进行。
多次睡眠潜伏时间试验(MSLT)是一项针对日间睡眠过多的客观的评估方法。MSLT是在完成前一天夜间PSG后进行的,在测试过程中需要在日间进行5次20分钟的小睡,每次间隔2小时。MLST的理论依据为“入睡速度是一个提示白天嗜睡严重程度的关键指标”。如果临床病史提示发作性睡病,MSLT也可用于对其进行更特异性的评估。在进行MSLT的过程中,睡眠潜伏时间短于5分钟提示明显异常,支持发作性睡病或严重睡眠剥夺的诊断,受累的个体也往往快速进入REM睡眠。《睡眠障碍国际分类(第3版)》(International Classification of Sleep Disorders,3rd edition,ICSD-3)要求平均睡眠潜伏期短于8分钟及≥2次睡眠起始的REM睡眠期作为发作性睡病诊断标准的组成部分。数据表明,青春期前儿童在MSLT中的平均睡眠潜伏时间如果为8~15分钟(而不是短于8分钟),则可能提示病理性嗜睡。除发作性睡病外,异常进入REM睡眠也可能发生于其他与夜间睡眠片段化有关的疾病,如OSA、睡眠剥夺,以及突然停止REM抑制药物后的反跳现象。
体动记录仪(actigraphy)的主要组成部分包括传感器、存储器及数据分析系统。现有的体动记录仪已具备从3个方位轴进行数据记录的功能,三轴加速计能够敏感地从3个方位轴记录到轻微的身体移动。记录到的数据存储到仪器上,然后在数据分析软件上进行分析。体动记录仪可以有效且客观地测量数天至数周内的睡眠参数和平均活动情况。加速计被安装在一个小装置中,像手表一样佩戴在被监测者的手腕。对于婴儿和3岁以下的儿童,体动记录仪通常佩戴在脚踝,而不是非优势手腕。对于不能耐受手腕或脚踝佩戴的儿童(如孤独症或神经发育落后等),有研究证实将设备放在衬衫袖子上专门设计的口袋中也有效。在活动受限或有运动障碍的患儿中,体动记录仪可能不适用。通常,体动记录仪应记录的时间是2周,需要同时采集工作日和非工作日的数据。记录期结束后,应询问患儿是否存在可能打乱睡眠,但是并未在体动记录仪日志中记录的意外事件。体动记录仪比患儿自我报告的睡眠持续时间更准确,在评估疑似睡眠障碍患儿时可能比睡眠日志更有用。由于体动记录仪是在患儿的家庭环境中进行使用,与睡眠实验室PSG相比,某些睡眠参数的外部真实性更高。
体动记录仪的设备使用相对容易,所需的准备工作很少。大多数设备使用可充电锂电池,但使用前必须充电,保证电量充足。在体动记录仪使用前,需要进行设备的设置,设置内容包括患儿信息、识别号(门诊号/住院号)、每帧的时长、选择数据收集开始和结束时间。最有效和常用的每帧长度设置为30秒或1分钟。向患儿及其家属提供关于体动记录仪使用和维护的书面说明,并解释监测过程和常见问题的处理方法,告知患儿体动记录仪将记录其活动情况。体动记录仪通常佩戴在非优势手腕上。如果在佩戴过程中需要摘下体动记录仪,使用时则需要戴回同一手腕。患儿要注意防水,可以根据设备特性进行处理。如果设备内同时有光传感器,患儿佩戴时需要确保衣物不会覆盖传感器。父母需要每天代替孩子填写体动记录日志,低龄婴幼儿需要注明小睡情况,建议青少年尽可能自己完成体动日志。即使没有体动记录日志,体动记录仪数据的准确性仍然是可以接受的,但是记录体动日志可以帮助进一步提高数据分析的准确性。
体动记录仪是一种客观测量睡眠模式和睡眠-觉醒周期的便捷方法。能够连续测量患儿在家庭环境中多个昼夜的睡眠-觉醒周期,优于单夜、睡眠实验室内PSG的性能。但是,当患儿需要同时使用EEG来记录睡眠结构、睡眠分期或睡眠期间的异常运动或怀疑存在与睡眠相关的呼吸障碍时,体动记录仪不能替代PSG。体动记录仪可以客观测量疑似昼夜节律性睡眠-觉醒障碍者的睡眠-觉醒周期。体动记录仪是失眠症状重要的诊断性评估工具。对于报告日间睡眠过多的患儿,在进行MLST之前可以使用体动记录仪了解夜间睡眠是否充足。体动记录仪也可以提供有用的随访信息来评估治疗或干预的反应和效果。
(张 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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