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间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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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披鲜红的白色圆点大褂,头顶耀眼的荧光红波波头假发套,略显木讷严肃的面部,强烈的眼妆衬着犀利的眼神,煞白的粉底上嵌着鲜艳的红唇,身形矮小、佝偻踱步……如此一个特立独行的另类老太太,便是传说中的草婆婆、波点王国的大祭司、现代美术史书中的传奇女性。
就是这样一位长相像河童,长期被认为是精神异常的放逐者,说不出是古怪还是可爱的怪异老婆婆,却被视为日本现存的最伟大的国宝级当代艺术家,被希望颠覆长期泥古不化的日本艺术制度的年轻一代视为典范与偶像。精神病和圆点一样,成为她身上最深的印记,艺术天后、精神病患、圆点女王、日本怪婆婆等诸多标签加在一起,也不足以概括她复杂多变的一生。这位与摄影艺术家荒木经惟同被列于“日本坏品位代表”的年过九旬的老人,用大半个世纪孜孜不倦的创作来谱写自己的艺术人生,同小野洋子、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等先锋女艺术家一起见证了当代艺术的崛起与发展。
外文名: くさま やよい(Yayoi Kusama)
中文译名: 草间弥生
别称: 圆点女王;日本艺术天后;话题女王;精神病艺术家;怪婆婆
国籍: 日本
出生地: 日本长野县松本市
现居地: 日本东京
出生日期: 1929年3月22日
职业: 画家;雕塑家;即兴表演者;另类色情小说家;诗人;服装设计师等
毕业学校: 日本长野县松本女子学校
代表作品: 《花(D.S.P.S)》《无限镜屋》等
创作手法: 绘画;拼贴;软雕塑;行为;装置;电影;小说;诗歌等
个人网站: http://yayoi-kusama.jp
“我是草间弥生,是梦游在仙境中的现代版爱丽丝。”
波尔卡圆点女王——草间弥生,一个现实版的爱丽丝,有着一颗少女心的91岁老太太,曾被《艺术之声》总编戈登·布朗称为“创作能量和艺术成就的发动机”的“执念艺术的领航者”
,2008年成为艺术市场上作品价格最高的在世女艺术家,入列2009年英国《泰晤士报》公布的20世纪最伟大的200名艺术家调查结果,之后又入围《时代周刊》评选的2016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100榜单。
路易威登商店橱窗中与“触手”共展,2012/2015©Yayoi Kusama/Louis Vuit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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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年过耄耋的波点大祭司,可谓当今艺术界和时尚界的宠儿。有统计称,在日本年轻人穿着的服饰中,带圆点图案的约占30%。那些独具特色的南瓜系列作品已成经典,极具装饰性的波点图案也备受时尚青睐,顶级奢侈品牌纷纷找草间弥生寻求合作。2009年她以“永恒的爱”(Love Forever)主题与菲拉格慕(Salvatore Ferragamo)推出联名包包;2012年又以签名式波点印花与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推出系列皮具、成衣、珠宝配饰,并与英国企鹅出版公司合作推出《爱丽丝奇境历险记》( 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 )珍藏版插图故事书;而2014年与日本爱媛县Takaraso Hotel合作设计的三个房间,也尽显令人迷离的圆点风格……这位河童老婆婆不但会搞艺术还很会做生意,新的艺术市场经济也为她带来新的粉丝,她把迷幻的圆点逐一延展扩张至各高端商品之上,20世纪60年代那歇斯底里的大波点,逐渐变成一种温润欢愉的“水玉点点”。昔日叱咤纽约艺术界的“波点女王”,引领前卫半个世纪,如今依旧引领着时尚的潮流。
1966年,亚裔女性草间弥生“非法”参加了第33届威尼斯双年展,未经主办方同意就带着她的作品《那克索斯的花园》(
Narcissus Garden
)出现在绿园中央的意大利馆前。1 500颗金色镜球构成的装置异常耀眼,她自己则身穿金色和服赤脚端坐其中,并立牌告示“一颗金球价格2美元”,把艺术品当热狗一样叫卖,宣称要让“买艺术跟在超级市场买菜一样”。在被组委会“请”出去后,她又穿着猩红的紧身衣摊开双臂横躺于镜球之中,风头盖过了当年所有参展的艺术家。日本政府认为她破坏了这个展览,造成了不良影响,而戏剧化的是,1993年草间弥生重返威尼斯双年展,日本政府官方邀请她代表日本参展,并专门为她设立主题馆,以此向这位前卫女王致敬。草间弥生就这样成了首位独立代表日本参加威尼斯双年展的女性艺术家,至此她在本国以及国际的艺术地位得以重新确立,《纽约时报》为此还揶揄:“日本被它曾排斥的艺术家所代表。”
如今草间弥生已是最受欢迎的大红大紫的艺术明星,2014年超过200万人参观了她的“无限困扰”(Infinite Obsession)巡回展,她本人也成为当年展览参观人数最多的艺术家。2013年底的上海当代艺术馆,迎来草间弥生亚洲巡展的第二站,进驻中国的首次大型个展“草间弥生——我的一个梦”,历时3个月的展览火爆异常,吸引了许多草间弥生的忠实拥趸专程从外地赶来,馆内被挤得水泄不通,馆外则排起了长龙,每次都要排两三个小时队才能进馆,许多展品的观展时间也只有很短的时限,观众只能在那神秘的梦境中匆匆掠过,但这丝毫没有消磨粉丝们的热情,大家争先恐后地和作品合影自拍。展览中到处散布、充斥着草间弥生标志性的波点,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点蔓延在大尺幅装置、绘画、雕塑和视频中,还有让人消融于作品之中的各色波点便利贴,令观众不知不觉与草间弥生创造的神秘幻境融为一体,在吵噪的环境中仍难以自拔地陷入无限复制延伸的、万花筒般的虚无异界。
在物品上加一堆波点似乎没有什么技术性甚至艺术性可言,然而能坚持半个多世纪将简单的波点符号做到极致的,只有草间弥生。即使自愿永久住在精神疗养院,却依然坚持每天不间断创作,或许这是她对自己艺术人生的忠诚的独特表达。而几十年的精神疗养院生活打磨掉了原有的戾气与叛逆,让她的圆点变得可爱起来。
事实证明,即便是神经质,只要一直坚持下去,也能“成名”,而且备受簇拥。她“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那克索斯的花园》,1966,装置艺术
作品材质:镜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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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为了艺术,我应该很早就自杀了。”
1973年,在阔别日本17年之后,重新踏上故乡的草间弥生,感到彻底失望与不适,生活让她觉得痛苦难熬,所以从纽约回国后,便住进东京一家精神疗养院。为方便创作,她在疗养院旁买下一栋楼做工作室,从此过上了数十年如一日的、精神疗养院与工作室之间两点一线的生活。每天早上,助手会将草间弥生送至工作室“上班”,晚上再回疗养院休息。她甚少外出也极少会客,不逛商场也不用手机和电脑,就这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艺术,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全部。
草间弥生习惯穿着宽松的工作服,每天至少持续工作8小时,在画室中她常常默不作声地作画,一画就是好几个小时且中间不休息,午饭用5分钟完成,然后就继续画,一般会在晚上7点左右,晚的时候会到8点结束当天的工作。她经常会同时进行两三张作品的创作,快时一幅画可在一天内完成,慢的话三天也会完成一幅,可谓一个高速高产的艺术家。在那里,她完成了数以千计的作品,并同时发表了十几部小说与诗集。
在精神疗养院里,草间弥生有自己的私人卧室,当爱恨、生死等思绪在漫漫长夜袭向心头之时,草间弥生会写小说与诗歌,画设计图或小画,甚至创作音乐,努力克制难耐的孤独感和自杀的冲动。或许不断使自己从挥之不去的自杀妄想中解脱出来的,是她对艺术的疯狂、偏执、热爱与向往,以及因此而展现出来的独一无二的生命力。草间弥生紧紧握住手中的画笔,不断地与时间进行着博弈与抗争,如野草一般,倔强生长。
回日本之后的草间弥生便远离了公众视野,鲜有人知晓她的私密生活,以其工作室为背景的纪录片,2008年首次公开上映便大受欢迎。这个个性十足的日本小老太太,喜欢穿着她那些满饰波尔卡圆点的艳丽大长袍,出席公众活动时会戴上一顶特殊的帽子——亮粉色假发套,镜头中的草间弥生佝偻着背,直勾勾地瞪着大圆眼,可爱地嘟着嘴,自顾自地伏案涂鸦,全然无心理会旁人。仰仗于疗养院的悉心照料,草间弥生的健康状况很好,但画画已不如原来那般自如灵活,助手们会帮忙完成耗时费力的铺色工作,她再用自己特有的圆点去创造各种幻觉和梦境。
工作室的助手说,草间弥生从不看电视也不看电影,更不喜欢看别人的著作,而是只看自己的文章,尤其爱朗读自己写的诗。她的艺术主要源于那个自我封闭世界里的想象,她的创作和灵感也只有自己知道,就像在2012年
Dossier
的访谈中所说:“我从来没有受到过其他人的影响,因为我相信自己的艺术。”
她不曾接受正统艺术学院教育,不读艺术史,不关心其他艺术家,只顾忙于自己的创作,根本没有时间受别人的影响,甚至连恋爱的时间也没有。在20世纪60年代的纽约,她的创作比当时任何人都前卫,她总认为安迪·沃霍尔的复数图像、克莱斯·奥登伯格的软雕塑都是学她的,她自己才是原创始作者。草间弥生就这样自信、执拗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近半个世纪前使自己大红大紫的报纸始终保持着关注,强迫症患者草间弥生,对细节有着一种偏执的执着。
在日本生活很难,除了在精神疗养院中可稍得安定,所以回国后她便把自己余生“囚禁”在那里。曾罹患精神分裂症的草间弥生,躺着都会觉得整个天花板在旋转,强烈到晕眩而无法自控,紧接着便被沮丧感和焦虑感吞噬折磨。如今这种困扰依旧还在,40多年来草间弥生无法独自居住,总需要有贴身的助理伴其左右,甚至必须在疗养院里陪她住,助理和经纪人如同填充棉花一样,包裹在这个珍贵易碎的瓷娃娃周围,帮她料理着一切事务。草间弥生则用大半生的时间将自己圈禁在疗养院及工作室里休养、创作,游走、切换于精神病患与艺术家两种身份之间。
草间弥生曾对媒体说:“如果不是为了艺术,我应该很早就自杀了。”
她也曾表示,将自己的病灶融入创作正是她的作品如此大受欢迎的原因。有人认为,草间弥生这是在有意利用精神问题进行炒作;也有人猜想,将自己关入精神疗养院,是草间弥生在恋人约瑟夫·柯内尔于1972年逝世后的自省与自惩,为之前博盛名而做过的疯狂举动而后悔,认为自己该听从约瑟夫的意见把更多精力放在作品本身。直到今天,人们对于她的精神状况依然有诸多猜测,而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仍然在精神疗养院里住着,而且一住就是近半个世纪。
蔡康永在为她的小说《克里斯多夫男娼窟》中文版作序时,曾这样表达他对这位传奇艺术家的认识:“草间弥生不知是在哪面墙上钻了一个洞,窥知了造物者的某个手势或背影,她从此寄居(在)这面墙上,在两个世界间来回顾盼。”
“我的艺术源于幻觉,只有我自己看得到。”
1929年3月22日,草间弥生出生在日本长野县松本市的一个从事种子生意拥有百年历史的殷实家族。草间弥生是家里的老幺,本该备受宠爱、无忧无虑,但由于父母不和,使她产生了精神上的不安全感,入赘母亲家的父亲生活放荡,致使母亲每每歇斯底里。当父亲出去幽会情人时,母亲都会让她去跟踪,年幼的草间弥生在瑟瑟寒风中很快就被父亲甩掉,而回到家等待她的则是母亲的怒斥。
母亲是生意场上的一把好手,把家族的生意打理得有声有色,而对女儿却缺乏关爱,更无视其精神上的疾病。草间弥生在10岁左右时患上了神经性的视听障碍,常常会出现幻视与幻听的情况,并为大量幻觉所困扰,在有着混沌情感纠葛的缺爱家庭里生活,画画是唯一一件让她可以保持清醒并感到安慰的事情。这种精神上的障碍及对绘画的喜爱,不但没有得到母亲的理解和重视,反而使她受到了无视与嘲讽。母亲认为草间弥生那些所谓的“幻觉”只是她自己信口胡诌,画画也绝非正经富家女孩该做的事,于是毁了她的画布,还将她关起来打骂,并体罚她同工人们一起干活。
草间弥生10岁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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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的压抑和恐惧令草间弥生的精神问题雪上加霜,她几近崩溃,在自述中表示,“死”是她从孩提时代起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因为总缺乏人类朋友,所以草间弥生常和植物、动物做伴,她经常带着速写本跑到自家花圃里,独自一人坐着胡思乱想,有一天突然发现一朵朵的槿花活了起来,就像人那样用各种表情与自己说话,声音越来越大,直到耳朵被震得发痛……童年的生活虽不尽美好,却从另一方面激发了草间弥生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为抵御幻觉产生的恐惧感,她用手中的画笔创作了那些张牙舞爪的花卉植物,还把它们越画越庞大,花和植物也成为草间弥生日后创作的主题。
1948年,草间弥生到京都的市立美术工艺学校学习,却因受不了保守刻板的教学模式,大部分时间都在逃课自己作画。逃课时,她会直接住到山里头,在那打坐、冥想、作画,可以废寝忘食地用一整月的时间画一个南瓜,就这样通过不断的重复来寻求精神上的安定。因为旷课太多,学校准备将草间弥生开除,所以她回到了老家长野。当时的她就已经十分清楚和笃信,如果想在艺术上有更好的发展,走得更高更远的话,就必须要逃离这个封闭的国度,跨过家乡那座高山,才能触摸到外面丰富多彩的鲜活世界。
1955年,也就是草间弥生26岁之时,她在一家旧书店里,无意间翻到了美国画家乔治亚·欧姬芙(Georgia O’Keefee)的作品,瞬间眼前一亮,于是请了一位懂英文的堂兄代她写信给素未谋面的女艺术家寻求帮助:“虽然我在远方,我在艺术道路上才刚起步,我还是恳请您为我指路……”
不想此举竟感动了欧姬芙并收到了她的回信,当下表示乐意在美国推荐她的作品。
两年之后,草间弥生终于如愿取得了美国签证,临行前母亲拿了100万日元给她,但同时狠心告诉她不要再踏进家门,所以之后即便是到了山穷水尽快饿死时,她也未曾再向母亲求助过。离开前,草间弥生在家门外的河堤上亲手烧掉了数千件画作,决心告别旧生活,并鞭策自己一定要创作出更好的作品来。抱着这种坚定的信念,她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美国的旅程,开启了她全新的艺术人生。
“我觉得没有人比我有才华。”
1957年11月28日,草间弥生只身前往美国拓荒,同时带上2 000幅画作及60套和服,想着日后可以卖掉那些东西过活。刚到美国时,草间弥生住在西雅图,那时梦想着能在纽约办个展,所以次年辗转来到了纽约,刚开始住在一个禅僧经营的留学生宿舍,3个月后搬入一个阁楼。在草间弥生的回忆里,刚到纽约的生活既恐怖又寂寞,她将所有时间用于创作,口袋里的美金也一天天耗尽,生活异常艰苦,经常饥寒交迫,最后陷入谷底,每天为吃的发愁,还得想办法筹买画材,解决移民局护照问题,顶楼的工作室窗户破了也没钱修补,床还是大街上捡回的一扇被废弃的门板,每夜冻到腹痛无法入眠,只好爬起来画画。草间弥生就这样整日整夜不断画画,因为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忘掉那些糟心事。她曾在自己之后的小说《中央公园的毛地黄》里,用一个日本女孩的纽约窘遇来映射自己的早年经历:穷困潦倒,孑然一身,仍不愿回国;捡别人丢弃的鱼头与烂菜叶来熬汤,半夜在出租屋中被冻醒,干脆通宵画画;夹着画穿梭于都市画廊的东方女人,个子矮小、相貌平平且不懂英语,想卖掉一张作品都极其之难。
有一天,画家欧姬芙履诺来访,并将自己的艺术经纪人介绍给这个顽强励志的东方女子。草间弥生欣喜万分,立马把钱全部花在材料上开始创作,她在工作室里支起了一大面黑底画布,架上梯子用细小的笔触在画面中铺满数以百万计的圆点,不遗余力地编织了一张白色的大网。后来这些网点画,成了她创作的核心,也成为其重要的代表作。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征选作品当天,草间弥生背着这张像榻榻米那么大的画,沿纽约市中心的大马路徒步44个街区赶去应征。按草间弥生的话来说:“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现在很前卫,不过那时风气还很保守,像博物馆馆长那种没用的家伙怎可能了解我的作品?结果正如我所料,我落选了。”
之后的三天里,沉浸在无限失落中的草间弥生没有进食,奄奄一息。但即便如此,回忆起那段几近绝望的日子,她仍然心怀感激,觉得如果自己没去美国,就无法成就今天的草间弥生。
纽约,是一个包容开化且充满各种可能的城市,是许多有志青年竞相逐梦的伊甸园,但想获得成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在经历了低谷期之后,草间弥生慢慢得到了很多帮助并收获了友谊,得以实现发表作品和举办展览的愿望,逐渐在艺术圈崭露头角。唐纳德·贾德(Donald Judd)就是她其中一位挚友,尽管二人当时都一贫如洗。1959年10月,到纽约一年半后,草间弥生带着5幅画满网状图案的作品,包括那幅黑底白点的《无限的网》( Infinity-Nets ),参加由布拉塔画廊举办的青年艺术家群展“纯色执念”,她的圆点立即吸引了纽约知名评论家的注意,唐纳德·贾德成为草间弥生作品的第一位买主,并在知名艺术杂志上为其撰写评论并高度评价,盛赞她是极具原创性的画家,其作品概念和形式都前卫有力,而这也成了草间弥生的艺术起点。
1964年,草间弥生举办了一场“千船会”展览,现场将形似阴茎的软雕塑密密麻麻地塞进小船里,摆满整个展览空间,四周的墙壁、天花板与地板上则贴满999张这件作品的单色海报,将所有观展的人淹没其中,令人晕眩。“千船会”引起了强烈反响,然而即便展览轰动一时,彼时的草间弥生仍未被纽约的主流艺术圈所认可,经济上捉襟见肘。1967年,在知悉自己无法取得预期的展览入场券后,草间弥生开始策划属于自己的演出,将她那标志性的圆点铺展到各种光怪陆离的物体表面,之后又大胆地延伸到裸体行为表演之上。
《无限的网》,1959,53cm×45.5cm,布面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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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千舟联翩》( Aggregation : One Thousand Boats Show ),1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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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60年代是美国在“二战”之后的一个极为特殊的时代,马丁·路德·金的著名演讲《我有一个梦想》、人类登月、越南战争、肯尼迪遇刺、赫鲁晓夫扬言灭美等,都发生于这短短10年里。60年代的纽约刮起了两股风潮:嬉皮士和性解放。那个时代的年轻人开启了嬉皮士文化先河,他们反暴力、倡和平,抗议越战,自称为“有良知的反对者”,留长发着异服,玩地下音乐、街头涂鸦,吸食毒品,主张性解放,追崇东方神秘……正是在这个年代,在纽约,那个包裹着圆点的日本女人,准备大展身手。
与嬉皮士文化同期,草间弥生很快捕捉到这个国家的流行文化,并找到了自己在纽约燃爆的方式:将那原本极富精神官能症意味的无限重复的圆点,阐释为“爱与和平”的表达和象征,并自称“环境雕塑家”。为更好更快地扩散这迷幻圆点,草间弥生公开登报募征年轻嬉皮士成立“草间舞团”,在她的率领下,这些团员纷纷赤身裸体上阵,并浑身涂满圆点,在公共场域进行了一系列极具煽动性的偶发行为,试图用波点占领华尔街,而这也不时遭到警察的驱散。1968年,一系列疯狂的“人体炸裂”裸体集会浩浩荡荡地进行,草间弥生穿着自制的奇装异服,化着浓妆、披散着长发,在五六个律师的陪同下,带着一群嬉皮士男女堂而皇之地脱光,然后在身上画圆点,于“自由女神”像下、在中央公园“仙女爱丽丝”雕像旁纵情表演,引得人头攒动,而观众们需支付2美金一张的“门票”费。草间弥生借此行为收入不菲,同时也成功成为媒体的追逐对象。
《节日热恋》( Love - I n - Festival ),1968,行为艺术,纽约中央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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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性恋现场时装秀(Homosexualhappening & Fashion show),1968
草间弥生工作室,纽约,Bill Baron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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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间弥生将不断重复的原点进行到底并做到极致,由最初的架上绘画扩张到了雕塑、装置乃至行为艺术等各个领域。有趣的是,此举竟引领了之后美国的波普艺术潮流,成为纽约前卫艺术界的先锋。在纽约西区的格林威治村,草间弥生与波普艺术教父级人物安迪·沃霍尔的工作室距离很近,两人分庭抗礼,相互竞争。而安迪·沃霍尔如同经营仿制品批发商店一般,毫不避讳地吸收着一切可利用的元素进行复制,在草间弥生“千船会”的展览上他极为震惊并大加赞赏,之后于1966年举办了同类形式的展览“牛首交错”。草间弥生面对媒体时多次毫不客气地强调,许多美国艺术家包括安迪·沃霍尔,都曾借鉴过自己的想法和创意,且这些人在美国都发了财。
年轻的东方女性面孔崭露纽约艺术界,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情,这让纽约媒体为之疯狂,这位日本女人迅速成为美国媒体的宠儿,“嬉皮士女王”“全能艺术家”等各类名头蜂拥而至,风头甚至一度盖过安迪·沃霍尔。在1969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展览后,草间弥生登上了《纽约时报》,还成了封面人物,只不过头版图片副标题写着:“但这是艺术吗?”平日内敛安静的草间弥生,在行为表演中却炽烈疯狂,彻底放飞自我甚至赤裸上场,一些老朋友渐渐疏远背弃她,远在日本的家人因得知她惊世骇俗的放荡言行,甚至断绝了与她的联系。
回顾草间弥生的发展历程,她在美国的那些年,波普艺术正处于蓬勃发展的兴盛时期,其疯狂出位的行为,与当时纷繁复杂的社会环境息息相关,也同那个嬉皮士横行的时代文化相契合。突破常规成为制胜法宝,一些人也因此名利双收,而草间弥生在纽约的这段奇特经历,也成功地将东方女艺术家——一个日本名字写进西方波普艺术史中。人们无从甄辨,草间弥生在纽约的疯狂行为,究竟是出于精神疾病作祟,或是对艺术的执念,还是有意识的精心布置,抑或是为获声名所做的特别宣言,这恐怕连她自己也无法言明。
嬉皮士的激情热烈同时也是短暂的,草间弥生的大波点慢慢淡出公众视域,在纽约渐渐遇冷降温。1973年,她选择离开美国重新回到故土,那时她的精神状况已经很糟糕,急需治疗。也有人猜测她精神疾病的发作,与她的爱情有关。
“每一天,我会做一些让我害怕的形状,然后把它们复制成许许多多。”
美国艺术家约瑟夫·柯内尔(Joseph Cornell,1903—1972)的出现,无疑是草间弥生情感生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为她的人生增添了浪漫的色彩。柯内尔是美国近代著名的艺术家,是草间弥生眼中“全美国最伟大的艺术家”,亦是其在《无限的网》自传中用最多笔墨描绘的情人。侨居纽约的17年,是草间弥生收获巨大成功的时期,同时她与约瑟夫进行了一场持续10年的忘年恋,充满了爱恨与名利纠葛。
他们的相遇是在1962年,经过了几年努力拼搏的草间弥生,已是当时纽约小有名气的前卫艺术家。按照草间弥生自己的描述,她与约瑟夫的相遇是在毫无概念的情况下发生的。有一天经纪人突然跑来找她,让她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去见一个奇人,于是草间弥生穿上和服系上银带,和经纪人一起去拜访那位神秘人物。这是一个生性孤僻古怪的艺术家,过着隐士般的生活,平日不愿接触陌生人,更不会把作品卖给他们,但传说只要带着漂亮女生前来拜访,他便会将作品卖给对方。当敲开这位艺术家的大门时,草间弥生被一位老态龙钟的怪人吓坏,仿佛见到了幽灵,而这位“东方超级美少女”的到场,让对方眼前一亮。原来,这正是在3个月以前同她一起在纽约葛楚·斯坦画廊(Gertrude Stein Gallery)展出作品的传奇艺术家约瑟夫·柯内尔,两人初次邂逅,这位年近花甲的男人就对草间弥生一见钟情,视线在她的和服上逡巡。
见到草间弥生后的约瑟夫欣喜异常,以至于当场将一件“盒子”作品卖给了这位经纪人,经纪人大喜过望,在约瑟夫家里留下了一大包美金,还有草间弥生。约瑟夫一开始就疾风骤雨般地对草间弥生表达爱慕之情,从见面后的第二天起,约瑟夫那情意绵绵的诗信就纷至沓来,此后草间弥生的信箱几乎每天都会被塞爆,有时一天可达十多封,另外每天还会接到约瑟夫的来电,经常一通话就好几个小时,甚至影响了她日常生活。两人开始了一种“纯洁和神圣”的恋爱关系,而这种情书与电话的情感沟通方式就这样一直持续了10年。
在这段情感纠葛中,一个保守、严厉的女人——柯内尔的母亲,充当着非常畸形的角色。一次两人在柯内尔家的草坪上缠绵亲吻,被这位专横的老母亲撞见,竟提了一桶水浇在他俩头上,并怒斥柯内尔,不让他碰女人,一再强调女人很脏。
而柯内尔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不是赶紧宽慰和保护草间弥生,竟是忙着向母亲道歉而将她晾在一旁。草间弥生自然无法忍受这种不可理喻的对待,提出分手但又经不住对方的百般哀求,对于柯内尔的强烈占有欲与严重恋母情结,草间弥生也无可奈何。自相识起到1972年柯内尔去世,两人一直相知相守,但双方都觉得性是浪费时间,所以从来没有性生活,他们之间那段激烈的“柏拉图式”爱恨缠绵,与其说是恋爱,不如说是一场持续了10年的行为艺术。
挚爱之人的离去,给了草间弥生以沉重的打击,以至于精神问题越发严重,甚至无法独自在纽约生活。在约瑟夫·柯内尔离世的次年春天,草间弥生便离开美国回到故土东京,逃离媒体与公众的视野,逃离一切凡尘俗事,在精神疗养院生活。
“把自己的病灶切入到自己的艺术创作中,正是我的作品这么受欢迎的原因。”
关于草间弥生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创作,评论家们常冠之以各种流派,诸如女权主义、极简主义、超现实主义、抽象表现主义、原生艺术和波普艺术等。《纽约时报》曾评价她的作品:“完全排除个人情绪,以一种偏执的重复令人感到迷惑。”
而“精神病艺术家”则是草间弥生的自我描述。
年幼时所患的神经性视听障碍,使草间弥生眼中有了一个别样的世界,自己像是被一层薄纱般的灰色帐帘遮盖,那是一张斑点状的网,而自己也因此陷入了对斑点无法自拔的依恋。于是她开始不断地画这些斑点,试着用圆点将这种视觉幻象表现出来,圆点慢慢成了她创作中的标志性符号,她将它们视为来自宇宙与自然的一种信号,是生命构成的最基本元素和状态,所有的点又形成一张无限大的网,让她以自己的位置和角度,去度量整个宇宙的无限。于草间弥生而言,地球只是百万圆点中的一个,自己的生命也是一个点,她将一切都押注于圆点之上,重复的圆点对于她来说,既是自己与世界沟通的方式,也是一种自我疗愈的手段。圆点让她认识自己的生命,通过对圆点的重复创作,她为自己不安的心灵找到了一个可以休憩的场所,只要动手作画,所有的疼痛就遁迹无踪,如果不是如此,恐怕她早已自杀身亡。
红色、绿色、黄色这三色原点,是草间弥生圆点艺术的主要标志,她将这三色圆点分别用以象征太阳、地球和月亮。草间弥生将其解释为:波点具有太阳的形状,是世界与力量的象征,同时也有月亮的形状,意味着宁静与和平,圆形、柔软、色彩斑斓、不可捉摸,波点成为一种运动。
对于草间弥生而言,波点是通向无限的一种方式,利用它们可改变事物的固有形式,并有意地制造一种连续性,从而营构无限延伸的空间,让置身其中的观众无法确定真实世界与幻境的边界。
在草间弥生的作品中,基本只有三种主题——圆点花纹、南瓜和阴茎;而镜子、圆点、生物触角,则是草间弥生创作中最擅用的元素。有人说,南瓜对于草间弥生有着无法抵挡的魅力,她在创作中不断描绘数以千计的南瓜,从绘画到装置乐此不疲,因其大腹便便的可爱形状,也因其精神上的坚强令她痴迷,南瓜是她的人生伴侣。其实她讨厌南瓜、害怕通心粉,而这唯一可以解释的,可能就是用艺术的力量抵御自己惧怕的东西,以抵消和治愈恐惧感。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草间弥生积极从事户外装置创作,大多数为公共艺术,其中最为人们熟知和喜爱的就是南瓜系列,她的南瓜被放在直岛南岸,成为岛屿的官方标志。
草间弥生的南瓜成为日本直岛南岸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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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阴茎,在草间弥生看来,这是引起人与人战斗冲动与冲突的根本原因。她极度憎恨暴力、战争,对她来说,所谓的阴茎,是和暴力相关的恐怖对象,所以基于对性行为和男性生殖器的恐惧,她持续创作了几乎数不清的阴茎的形态,让自己处于慌乱的中心,渐渐把惊恐变成熟悉,以此方式进行自我治疗。比如,她创作了非常多阴茎造型的软雕塑且尝试躺于其中,于是原本十分恐怖的东西转而变得奇怪而有趣,这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她源于内心深处的那份恐惧。
“我的生命也是一个点,是亿万粒子中的一点。”
纵观草间弥生的艺术人生,其中多数作品皆同“自我消融”的概念息息相关。因成长于异常幻觉与焦虑不安的环境,这位特殊的艺术家试图利用艺术的手段去化解这些生活中难以忍受的痛苦感受,草间弥生曾自述:“我会盖上一张帆布的网,在桌子上、地板上,最后在我自己的躯体上铺上布网绘画。当我不断重复这一行为的时候,这些网就开始往无限延伸。它们包围了我的胳膊、腿和衣服,充斥了整个房间,以至于我忘记了我自己。”
这种疯狂的重复、无限的延展,使万事万物消除了边界并融为一体,时间和空间、艺术与生活、主观及客观,都消融在这种无限重复之中,重复的扩散使画面隐没了中心,没有起点亦没有终点。
草间弥生的创作一直保留着这种无限重复的印记:一种令人眩晕的无限,各种边界的混淆,视觉空间的机械延伸与想象空间中的神秘延展,置身其中让人仿佛瞬间坠入另一世界。她于1965年设计的“无限镜屋”,也意味着其“将艺术作品打造为环境”的新概念的开启,作品中观众由旁观者转为参与者,无论愿意与否。自此,草间弥生亦成功打造了一套让人欢愉、难以抗拒的自恋与自拍体系,尽管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
《无限镜屋:阳具原野》( Infinity Mirror Room — Phalli's Field ),1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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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间弥生将空间装置巧妙地命名为“消失之房”,邀请参与者进入纯白的房间并在里面布满彩色的波点,在脸上或身上贴些波点贴,自己就成了空间的一部分,再来张自拍传到网上,以此配合草间弥生将作品在另一个空间进行无限拓展。这些迷幻的波点犹如有自我繁衍的魔力,在屏幕上、在互联网上散播开来,媒体也纷纷被这魔性波点所攻陷,大肆报道草间弥生的“自拍王国”。如今,这种空间交互方式已十分常见,像是伦敦艺术团体兰登国际(Random International)打造的作品《雨屋》,置于洛杉矶艺术博物馆入口处的克里斯·博登(Ch ris Burden)的作品《城市灯光》,新媒体艺术团队TeamLab构建的《花舞森林与未来游乐园》,乃至英国创意公司Pearlfisher的《成年人的球池》,都给人以强烈而难以抗拒的感官刺激。
在草间弥生的装置艺术中,由于反光镜面的大量使用,让空间及波点元素得以无限拓延,从而令人如同置身于迷幻的虚空之中。在这样的空间里,人们很难抗拒自己融入空间成为永恒的欲望,所以这里也成了最适合自拍打卡的地方。然而,在草间弥生构建的幻境里,我们越靠近它实际上却离得更远,因为幻境本身就是这样一个悖论,从这点上说,草间弥生是残忍的,她让你看得见、感受得到,甚至摸得着,却终而不得。
就像2001年首届横滨三年展里,草间弥生营造的“自恋花园”,是一个有着强烈视觉迷幻的空间,四面镜墙相互反射,所有闯入“桃花源”的人,在摆于满地及悬挂半空的大量银色球体中,化为无穷无尽的反复,就像万花筒中的奇妙世界,无数的自己在其间挤眉弄眼、孤芳自赏,犹如无数个古希腊神话里那自恋的水仙花之神。一种偏执的迷恋,数不尽的自己,幻化成数不尽的圆,这是草间弥生送给观者的礼物。由于展览太受欢迎,许多美术馆只好限定每位观众参观单件作品的时间,一般为30秒至2分钟不等,而展示空间中无所不在的自拍行为,令不少评论家担忧:想在如此有限的时间摆弄手机得到满意自拍,观赏体验必然大打折扣,就难以很好感悟作品本身。而于草间弥生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最好的肯定与推广。
回顾漫长的艺术人生,草间弥生庆幸自己从未体验过浑噩的感觉,满怀对神秘宇宙的无上崇敬,满怀对爱与和平的无限向往,在死亡的彼岸慷慨激昂地高歌艺术。她不迎合审美,而是创造审美,她曾被评为日本坏品位的代表人物之一,初至美国不受艺术界待见而饱受煎熬,一生为精神疾病所困扰,然而年逾九十的她,用半个多世纪的创作不断证明自己,终成艺术风尚引领者。
草间弥生曾如此自大——“我觉得没有人比我有才华”,同时又是如此执着——“我一直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艺术上”
,她就这样一条道走到黑,才成就了今天的波点女王。
《我的一个梦》( A Dream I Dreamed ),2013,上海
图片来源:http://www.mind-mag.com/article/spotting-difference-shanghai/
“我爱艺术。除了艺术,什么都无所谓。”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艺术更美好的东西了。”
“一个人可以通过消灭自我回归无穷宇宙。”
“我很小的时候,经常带着素描本跑去家里的采种场玩。那里有一大片槿花,我会坐在花圃里胡思乱想。某一天,一朵朵槿花像人一样摆出不同表情开始和我说话,它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我的耳朵开始痛。”
“波点拥有太阳的形状,这是世界和生活力量的象征;它也有着月亮的形状,这意味着宁静。圆形、柔软、色彩斑斓、无知无觉、不可捉摸,波点成了一种运动。波点是通往无限的方式。”
“地球也不过只是百万个圆点中的一个。”
“我的生命也是一个点,是亿万粒子中的一点。斑点和网眼的诅咒,拉上魔法的帘幕,用一种肉眼看不见的神秘力量将我包围,我把一切都押在圆点上,想要跟历史造反。”
“忘掉自己,成为永恒,成为环境的一部分。”
“每一天,我会做一些让我害怕的形状,然后把它们复制成许许多多。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我慢慢地把恐惧变成了我熟悉的事物。”
“如果有人问我,为何一开始创作软雕塑会做成阳具的形状,那是因为我对其恐惧。我非常害怕性行为和男性生殖器,怕到要躲进壁橱里发抖。所以我要拼命制造这些形状,让自己处于慌乱的核心,把惊惶变成熟悉,以此进行自我治疗。”
“我觉得没有人比我有才华。我一直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艺术上,并且把我最原始的意念和想法全部用到了代表草间弥生的作品上。”
“我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日子了,所以我每天都要作画。”
“活到如今,我愈发感到没时间攀登各个艺术领域的高峰了,我现在不能浪费哪怕一分钟。”
“如果你一定要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艺术创作的,我可以告诉你,那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的一生,我活着的每一个日子,都与艺术相关。要是人可以有来世,我还想再做艺术家。无论生与死,艺术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切。”
“我如今的创作热情比此生任何时候都强烈。通过艺术我明白了生死,以及这个世界上绵延存活的众生;作为人类,通过创作,我不断学习爱与和平的真谛,宇宙万物的奥秘,我迫不及待要把这些都展现在画布上,可以说,我每天都冒着生命危险在创作。”
“我希望能保持尽量高的形象,哪怕是在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