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语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沟通媒介,口语传播的历史经历了初级(原生)口语文化时代、口语—文字二元争论时代,自广播电视诞生起进入次级(电子)口语文化时代。次级口语文化时代的第一个发展阶段是广播电视大众媒介时代,口语传播权掌握在播音员、主持人的手中;当下为第二个发展阶段——新媒体时代,话语权“去中心化”,每个用户得到传播的平权,初级口语的协商属性得以回归,“口语性”的内涵、外延得以拓展。数字技术和移动互联网催生了多种形态的新兴媒体,颠覆了单向传播方式,模糊了传受分野,带来了即时互动的技术可能,重新连接了世界不同人群板块之间的关系。其中,交互技术的飞跃发展让人数庞大的用户之间建立了新型的社交关系。移动终端的交互界面整合了声图文多重符号,不仅复制了先前所有传统媒介的表征,还将它们重新整合于一个统一的物理平台上。交互性是新媒体环境下的学术概念,已有的媒介技术和交互的社会理论形成了两大研究脉络,而从口语传播这一切入点展开研究,符合社交媒体传播符号多样性带来的传播环境的变化,继而打开公共传播领域内人际口语传播的研究视野,也是对中国已有语言传播研究的重要补充。
本书主要采用网络民族志和文本分析的方法,第二章通过观察、分析,尝试归纳社交媒体中口语传播的五种实践形态,即问答型、微课型、直播型、社交型、音频型。每个用户都是潜在的主体,进入社群内部可自由选择传播主体或沟通对象的角色,口语可以与图文共商传播。智能终端互动界面呈现的语图关系,既折射出人机交互的媒介技术视角,也构成口语沟通的话语文本,引领后文从社会理论视角对交互性进行观照。
第三章探讨口语传播交互性的本质特征。社交媒体用户即时在场,在开放式的传播环境中,在丰富的公共议题框架下,潜在主体可使用口语及整合符号展开即时交互,通过自主控制的社交关系而参与协作生产。口语的协商属性得以回归,并得到发展:电子口语性不仅在于口语对社会现实的表面揭示,更重要的是它成为我们面对未知领域而展开探讨协商并产生现实结果的可能。电子口语性融合了口语和图文的符号特质,由版面内的秩序性互动转向多元主体之间的多变相整合互动,是整合感官的立体回应。
将原本以“面识”为特征的口语传播与社交媒体环境联系在一起的切入点是社会的“场景”,社会场景形成了人们口语表达和社交行为的框架基础,社交媒体搭建了将社会场景和虚拟场景融合到交互界面的“关系型”场景。因此,第四章从场景、情境,再到语境,形成本书研究口语传播交互性的外因逻辑,具体将从传播语境、文本语境、语境还原论三个维度展开。传播语境是推进口语交互性的进阶节点。社交媒体赋予用户技术平权,用户之间却逐步显现出“趋中心化”的知识权力导向,传播主体和粉丝用户的具体沟通完成了更多信息、知识的搬运,尚未完全实现协作生产的社交媒体本质。互动界面呈现了声图文整合符号的文本语境,与大众媒介的话语框架、文本被口语传播主体单方面控制不同的是,社交媒体口语传播的主体和用户在跨时空的框架内协作生产出完整的话语文本。不论是物理场景的语境,还是互动界面的符号语境,其流动变化的背景,是传播主体口语表达的重要依据,谓之“语境还原论”。
从语境外因到话语内因,第五章对口语传播的交互性研究进入话语层面。首先,引入“多模态”话语理论,从“话语”“设计”“生产”三个维度分析社交媒体口语传播的内容资源、时长控制的设计资源、语气携带意义潜势的生产资源。其次,进入语用层面,尝试对口语传播的五种实践形态的语言样态进行归纳,研究得出,公约数的陈述语态最利于提高公共议题的沟通效率。根据具体沟通文本,发现语言的交换结构“毗连对”在交互中有明显的运用。
第六章,五种口语传播实践形态中的四种,语音都是可以被保存并可供反复收听的,只有直播型沟通主体的口语语音无法保存,口语语言稍纵即逝,不易被捕捉收藏,也因此对网络舆论安全和健康发展有一定影响。直播中的口语有强烈的对话感,产生即时呼应的共鸣,在一镜到底的场景内,口语内容的丰富性使得听觉传播秩序优先于视觉传播秩序,导致口语传播具有高风险的可能性。低俗暴力、欺诈违法、违反正确价值观导向的言论同步传播,容易给青少年带来负面影响,因此,直播平台将是网络公共传播空间建设的重点领域。
总之,社交媒体庞大的用户群自发传播并自我控制传播关系,按键录入语音的便捷性,口语的音声质感和语气节奏对建立信任感拥有无可替代的优势,这三大特征便于用户的协作再生产,助推知识传播。社交媒体中的口语沟通,是人际沟通和新媒体传播的相互融合,是生成媒介现实并推动建构社会现实的传播形式,对公共传播领域未来的发展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王媛
2019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