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分析完贝蒂文本中“默默传情”的符号与“直抒胸臆”的话语，本章接下来会将分析转向“点题升华”的神话。提到神话我们并不陌生，可能会想起牛郎织女的故事或希腊神话等。神话既是我们熟悉的故事，也是可用于分析的学术概念。基于语言学的传统，本书将神话界定为相对稳定且高度浓缩的意义装置，以熟悉的情节开启人们的集体记忆，具有解决社会矛盾的话语功能，并契合人们的情感诉求，是召唤人们阅读故事的常见叙事手段。除了“正义战胜邪恶”的神话（good overcomes evil），“丑女贝蒂”模式中运用并拓新了两个重要的神话：“丑陋的灰姑娘”神话（the ugly Cinderella myth）和“女英雄”神话（the heroine myth），从而让观众同时获得再确定的喜悦和意想不到的新奇感受。已有研究曾对这两个神话做过初步分析。 [1] 依托罗兰·巴特所讨论神话概念的二级指意系统 [2] ，本章将对“丑陋的灰姑娘”神话和“女英雄”神话做更为详尽的文化解码。
巴特认为神话包含两级符号系统（semiological systems），每一级都有能指与所指。其中第一级系统的能指（signifier of the first order）与所指（signified of the first order）构成的符号（Sign），成为第二级系统的能指（SIGNIFIER of the second order），与第二级系统的所指（SIGNIFIED of the second order）组成新的符号（SIGN）（如图2-1所示）。巴特认为第一级系统是语言系统（language），而第二级系统即神话（myth）。
图2-1 罗兰·巴特的神话指意系统
“丑陋的灰姑娘”神话也可用两级符号系统分析。首先，（美丽的）“灰姑娘”神话是第一级系统的指意实践，而“丑陋的灰姑娘”神话是第二级系统的指意实践（如图2-2所示）。以《丑女无敌》电视剧为例，“灰姑娘”这个名字是第一级系统的能指，而“美丽谦卑的女孩与王子相爱”是第一级系统的所指，它们构成的符号就是“灰姑娘”神话。“灰姑娘”神话在第二级系统中成为新的能指，电视剧中“善良但不美丽的林无敌与费德南相爱”成为第二级系统的所指，它们二者所构成的符号含义是新神话“拥有真实美的女性能赢得真爱”。
图2-2 “丑陋的灰姑娘”神话的指意系统
在“丑陋的灰姑娘”神话中，“灰姑娘”成为指代她们的能指。贝蒂和林无敌都以貌丑闻名，但这并没有妨碍她们遇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并互相爱慕。“丑陋的灰姑娘”的指意系统对《丑女贝蒂》《丑女无敌》及该模式的其他地方版本都适用。“男女主角坠入爱河的罗曼故事是深植于众多电影文本中的深层结构” [3] ，受众需要这样的故事来获得希望和情感慰藉。“丑女贝蒂”模式迎合了这种心理结构，并通过重述神话，以丑女孩获得英俊王子青睐的反差，让熟悉神话故事的观众获得新奇感。神话的重要功能是邀约受众将神话叙事作为社会事实（social truth）去接受。因此，在潜移默化间这样的神话对相貌平凡的女性有着赋权作用。
在《丑女无敌》中，林无敌的朋友鼓励她说：“灰姑娘也有翻身做主人的那一天啊。”（第一季第4集）在《丑女贝蒂》中，阿曼达对贝蒂说：“你知道吗，贝蒂，你是幸运的。如果有人爱上你，那会是真爱。我却难遇真爱。我从来都难以判断他是爱我这个人，还是爱我长得漂亮。”（第三季第7集）如果说“灰姑娘”神话给美丽的女孩得以遇见白马王子的希望，那么“丑陋的灰姑娘”神话则将这份希望延续至相貌平平的女孩。该神话肯定内在美，提倡美的外在标准应该是多元的，而不仅限于白肤、美颜和苗条的身材等。这种对美的重新定义通过“丑女”逆袭的故事，喜剧性地讲述出来，既吸引观众又有励志的教育意义。
除了“丑陋的灰姑娘”神话，“丑女贝蒂”模式继而逆转了经典的王子拯救公主神话，让电视剧女主角以女英雄（heroine）的身份去拯救英俊的王子。近年来，迪士尼电影中的公主越来越多地以独立女性形象出现。而在20世纪90年代末，“丑女贝蒂”模式就已经赋予女主角能动性，反过来去拯救王子，其女性赋权意义即使在今天也难有他者可比拟。
“丑女贝蒂”模式的自主女性意识以女性主义运动的发展为背景，响应了独立勇敢的女性形象日益增多的世界趋势。过去，女性总在等待男性拯救，为此她必须美丽性感，以迎合父权制的快感。
[4]
但这一切在贝蒂与丹尼尔以及林无敌与费德南的关系中得到了逆转，贝蒂和林无敌不再是被动的接受者角色。我们可以《丑女无敌》电视剧为例，分析与“女英雄”神话相关的二级符号系统（如图2-3所示）。“女英雄与王子”是第一级符号系统中的两个能指，分别指代“林无敌与费德南”，它们合起来的符号含义即为“女英雄救王子”神话。在第二级符号系统中，“女英雄救王子”神话成为能指，“女性作为行动者，男性作为接受者”的性别政治成为所指，它们所构成的符号含义为“平等性别政治中的能动女性角色”。
图2-3 “女英雄”神话的指意系统
在神话的故事讲述上，中美两国基本相同，但也略有差异。“丑陋的灰姑娘”和“女英雄”神话是《丑女贝蒂》与《丑女无敌》共有的神话，而“丑小鸭”神话则仅在中国版出现。《丑女无敌》以该神话强调林无敌的蜕变过程，并指代中国版女主角的谦卑或不够自信。林无敌评价自己：“我啊，最多是只丑小鸭。”她甚至还有一只黄色鸭子的毛绒玩具，在剧中以特写的方式时有呈现，以此强调林无敌是如丑小鸭一般的女孩。林无敌的不自信溢于言表，她说：“费总那种男人，我只有仰望的份。这地球上有二十四亿男人，但他们当中大多数都不愿意再看我第二眼，他们都喜欢那些漂亮女孩，就像裴娜那样的。没有人愿意跟一个丑女人过一辈子。”（《丑女无敌》第一季第5集）相比之下，贝蒂要自信很多。在得知自己被聘请是因为太丑而不会与丹尼尔闹绯闻时，她虽然有些难过但仍然坚强地说：“好的，没关系。”（《丑女贝蒂》第一季第1集）
[1] Fung，A.，Zhang，X.The Chinese Ugly Betty ：TV Cloning and Local Modernity.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ultural Studies ，2011，14 （3）：pp. 265-276.
[2] Barthes，R. Mythologies .New York：Hill ＆ Wang，1972.
[3] Stokes，J. C. How to Do Media and Cultural Studies .London：SAGE，2003：p. 83.
[4] Taylor，L.，Willis，A. Media Studies ： Texts ， Institutions and Audiences .Oxford：Blackwell，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