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中国近代最早的新闻团体,仔细检讨各种成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戈公振于1927年出版的《中国报学史》认为,上海日报公会“为我国报界有团体之始”
。对于其判断的依据,马光仁推测说:“大概因为上海日报公会有较完善的章程、组织机构、活动方法的缘故,被戈公振称之为‘我国报界有团体之始’。”
后人多援用戈说。黄天鹏所著《中国新闻事业》在论及新闻团体时指出:“各地同业组织者,最初为‘上海日报公会’。”
项士元在1930 年所著的《浙江新闻史》中对此说略有异议:“合一省或一市一县之记者团体,当以光绪末年上海日报公会为最早,此实为我国报界有团体之始。然系以报馆为单位,不足以语广义之新闻团体。及民国十三年上海新闻记者联欢会成立,上海记者始有较大之集团。”
该书对报馆的联合与记者的联合有所区分,但基本上依承戈说,不否认上海日报公会是我国最早的新闻团体。20 世纪90 年代以来,学者对戈说提出较多异议。1990年出版的《中国大百科全书(新闻出版)》明确指出中国最早的新闻团体是《大公报》创办人英敛之于1906年7月在天津发起的“报馆俱乐部”。
随后,刘家林在其所著的《中国新闻通史》中也认为“天津报馆俱乐部是我国近代第一个新闻团体”
。不过,持这一意见的论著均未能提供经过验证的证据。
上海日报公会与天津报馆俱乐部孰为中国最早的新闻团体,实为分歧的焦点。厘清上海日报公会成立的时间,又为解决问题的关键。认真考察各说,上海日报公会究竟成立于何时,论者亦各执一词。戈公振在《中国报学史》中说:“上海《神州日报》以载印度巡捕违法事,为工部局所控告,各报不平,乃起而组织上海日报公会,为之后盾。”即认为上海日报公会成立于1909 年4月《神州日报》案之后,其他各地新闻团体皆在上海日报公会之后成立。“自后各地仿行,或称报界公会,或称报界联合会,或称报界同志会,名虽略异,而性质则同也。”
胡道静于1935 年出版的《上海新闻事业之史的发展》中认为:“上海日报公会的组织始于1909 年(宣统元年),其动机是因为《神州日报》以登载印度巡捕违法事为工部局所控告,各报不平,起而组织公会,为之后盾。当公廨审讯时,除神州日报自聘律师辩护外,日报公会亦公请律师代为申理。从此上海的报馆就有了一个公共的组织。”
这也与戈公振的看法大致相同。1988年出版的余家宏等编的《新闻学词典》,对上海日报公会成立的时间与动机都继承前说“我国早期的新闻职业团体,1909年成立于上海”
,但没有指明具体的月份和日期。马光仁在《我国早期的新闻界团体》一文中对前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指出上海日报公会应在《神州日报》事件之前成立,具体时间为1909年3月28日。在此前后,北京、广州、湖南等地也陆续成立了报界公会。上海日报公会成立之后不久,1909年4月22日上海即发生了公共租界印度巡捕侮辱中国女子事件,《神州日报》对此作了大量报道,工部局以《神州日报》“妨碍治安,扰乱人心”的罪名向会审公堂提出了公诉,引起了上海各华人报纸的愤愤不平,7月13日开庭审讯时,除了《神州日报》聘请了律师辩护外,上海日报公会也延请律师代为申诉。
此后,马光仁主编的《上海新闻史(1850—1949)》对前说加以修正,认为:“(上海)日报公会最早的活动见于1905年底,但组织并不健全,直到1909 年才稍有改观。”
陈伯海主编的《上海文化通史》则指明上海日报公会的活动起于1905年底,正式成立于1909年。
后两说在上海日报公会成立的时间、过程影响等细节方面虽然较前详尽,但仍未提供经过考证的史料依据。在查阅《申报》《时报》《新闻报》等多种报刊时,均未见可支持其论点的直接或间接报道。
由于相关史实的纷纭委曲尚未认真梳理,近代中国新闻团体的发端仍是一桩悬案,有必要进一步发掘史料,予以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