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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浏览模式的灵活性可能会带来“选择失能”的痛苦。你拥有的选项越多，你从一个选项跳到另一个选项的次数越多，就越难对一个给定的选项感到满意，对其做出承诺的信心也就越少。心理学家巴里·施瓦茨（Barry Schwartz）在他2004年出版的《选择的悖论》（The Paradox of Choice）中提出了这个观点并为大众所熟知。施瓦茨描述了一种对我们的日常生活造成困扰的现象：我们消费任何一件东西，不管是食物、衣服，还是特百惠，每一个细节都需要我们做出选择。如果你曾经只为在亚马逊上寻找一个新的电脑键盘就花了30分钟，或者一边讨论午餐吃什么一边搜索Yelp，你就能理解施瓦茨在说什么。
施瓦茨解释说，没有选择的生活“几乎是无法忍受的”。随着选择增加，我们在开始时会得到一些好处，比如更多的自主权、更满意的个性化、更强的灵活性等。但有时“选择不再让人自由，反而让人虚弱”。这就形成了一个悖论：从理论上讲，我们似乎总是想要更多选择，但在实践中我们并不想要。
这样的例子随处可见。我们以那些优先考虑便捷性而不是提供大量选项的成功企业为例。乔氏超市（Trader Joe’s）剥离了附加在商品上的一切，它们减少了出售的商品总量，也减少了每个品类的商品数量，并且这些产品都没有品牌。它们没有网店，也不进行促销，但是它们收获了一群狂热的追随者。Chipotle
也做到了这一点，它把菜单做得很短，大多数顾客凭记忆就能点菜。
在更重要的事项上，你也可以看到选择悖论在发挥作用。上大学时，我和学校的一些摩门教徒成为朋友。虔诚的摩门教徒常常发自内心地只想和摩门教徒约会，这意味着他们的约会对象只能从这个地区仅有的大约30个人中选择，而像我这样的非摩门教徒，可选的人数则有数千人。起初我以为他们一定会因此感到受限，但我惊讶地发现大多数人并没有这种感觉。相反，他们处理约会的方式与他们的世俗朋友不同。我的其他朋友总是在寻找完美伴侣，并很快会因为一些浅薄的问题就否定一个约会对象，但我的摩门教徒朋友则倾向于给对方更多机会，从而避免了落入“这山望着那山高”的陷阱。他们认为，夫妻关系之所以能维持下去，主要是因为夫妻双方对彼此的承诺以及对一些核心价值观的坚守。
施瓦茨问道：为什么“（我们的）选择自由扩大了，我们却感到越来越不满意”？购物疲劳是最简单的例子之一。我们拥有的众多选项导致了经济学家弗雷德·赫希所说的“小决策的暴政”。成千上万类似选“白面包、小麦面包还是黑麦面包”的时刻会消耗我们的精力、意志力和记忆力。如果我们能对“足够好”的选择感到满意，这不会导致什么问题。但施瓦茨解释说，我们中有太多人被训练成了“追求最好的人”，即除非我们“确信每一次决策都是最好的”，否则不会满意。
我们也会受到未被选择的选项的困扰。如果你去买冰激凌，直接点了一个巧克力口味，之后会开心享用。但是如果你是在巧克力、香草和草莓三种口味中选择了巧克力，你可能就没有那么开心，因为你会纠结于刚才是否应该选择另外两种口味。施瓦茨解释说，你对选项探索得越多，“被拒绝的选项就越多”。无限浏览模式导致的纠结感就像驱不散的幽灵。
我们不仅被现实生活中我们所选择的东西所困扰，我们还会被想象出来的选项所困扰，因为这些选项“结合了现有选项具有的所有迷人特征”。当你决定搬到芝加哥时，你不仅会因为没有选迈阿密、华盛顿或奥斯汀而纠结，你还会因为一座同时拥有迈阿密的海滩、华盛顿特区的博物馆和奥斯汀的美食的“完美”城市而感到困扰。
施瓦茨认为过多选项导致选择失能的最后一个原因是它放在我们肩上的责任太重了。如果我们能谋划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们就得对生活的方方面面负责。回想一下你最近一次为一大群人挑选餐厅时的情景。没有人愿意做这件事，是因为没有人愿意为做出了次优选择负责。这也是为什么人们喜欢用抛硬币的方式做决定，因为这样他们就可以责怪硬币而不是自己。
所有这些的共同作用就是期望值全面提高。如果一个人需要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购物上，不仅会被没有购买的东西困扰，还会因为自己挑选的东西而受到严厉评判，那么只能期待自己的选择是最好的。但我们永远无法达到这个标准。尽管有这么多选择，尽管为满足自己的期望竭尽了全力，我们最终还不如开始时满意。心理学家唐纳德·坎贝尔（Donald Campbell）和菲利普·布里克曼（Philip Brickman）将这种现象称为“享乐跑步机”（hedonic treadmill）：我们在追逐一种永远无法企及的满足感，因为这种满足感会随着我们的追逐而越来越远。几个世纪前，圣奥古斯丁描述了同样的概念：“欲望永不停息，它本身是无限的，无尽的……是一种永恒的折磨，或者可以比喻为马拉磨。”
关于这种现象，我最喜欢的一个例子是心理学家大卫·施卡德（David Schkade）和丹尼尔·卡尼曼（Daniel Kahneman）在1998年的一项题为“住在加州会让人快乐吗？”的研究。两位研究人员只是调查了中西部地区和加州的生活满意度哪个更高，调查结果显示满意度是一样的。尽管我们总是做这样的白日梦，但逃到阳光明媚的加州（无论是从象征意义上还是从实际意义上）并不会让我们比现在更快乐。灵活性，即做出不同选择的能力和放弃一切、再次上路的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是有益的，但它本身不足以让我们获得快乐。事实上，它反而常常会阻碍我们获得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