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专制时代,一切是非,都被帝王的威权所压迫,不能明白宣布出来,——历史,便变做了帝王的专有品。自从孔老先生删《诗书》,订《春秋》,方把帝王所专有的历史,散布民间,因此民间才有了是非。但是后来一代不如一代,史馆的主笔先生总是要把笔弯过来,少不得替有权力的人做护身。所以到底董狐的直笔少,魏收的秽史多。
现在,帝王是没有的了,历史似乎是属于民众的了。可是民众自身依旧不能直接享受历史的价值。一样历史是由许多装饰而成,不是坦白的本来面目。越发闹得是非忒多,黑白不清,好比议会贿选的选举,便是当选了,仍然是不应该当选的人,谁也弄不清楚。
经过许多政局的变相,却似五色玻璃映在太阳光下,反射出无数杂色的光线来,再也看不清楚哪一种是真正的颜色。况且民众在这个时候,多半是近视眼,又哪里说得上民国春秋呢!
谈何容易?要把民国的历史,按到春秋上去。这一件工作,差不多的人都不敢下手。要下手做这一件工作的,至少要备有几种条件:第一,头脑清楚,曾在政治上走过来的;第二,不受任何党派的传染,纯然是属于国民的;第三,目光尖锐,能够剔除一切反射光线,看得本来光线的色彩的。
许啸天先生便是具备这几种条件——不但这几种,而且自有一副天才,运用他深刻的笔墨,描写那自在的事实,打成一片民国演义。自然,出版人与阅者都信得过这书的价值与声誉。
泅水渔隐叙于上海 十八、十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