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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兴张楚陈胜称王 入潼关周文耀武

当时陈胜接见张耳、陈余,约略说了些起义经过,又将大家要推自己做楚王的话说了。满想张耳、陈余一定顺水推船,极口赞成。却不料张耳、陈余听了上半段起义的话,倒还恭维了几句,到了陈胜要被推做楚王的要紧关头,却一言不发,只互相看了一下,好像有许多意见似的。陈胜看了满心诧异,正想不出道理,却见两人欠一欠身子,慢慢地说:“将军这番冒了极大的危险,奋勇起义,完全为了替人民除害,消灭残暴的秦。人民都奔走响应,为的是相信将军能够替自己解除痛苦。现在刚刚到了陈——一个小小地方,如果便匆促地做起王来,这不是给人民看得将军是个自私的人吗?希望将军不要一下子便称王,还是赶快带兵去打秦,乘着胜利,打进函谷关去;一面访寻六国的后代,立他做王,让他们收集六国以前残余势力,来做我们帮手。使得秦措手不及,无法应付,这才是万全之计。那时就可以不费多大兵力,推倒秦朝,占了咸阳。将军立下大功,那一国诸侯敢不服从?他们全是已经灭亡的国家,靠了将军,才能恢复,还有不感激将军的吗?那时别说一个王,做个皇帝也成。这样才是帝王的事业。”

陈胜听了很不高兴。他因为这一个月来,军事进展得十分顺利,眼见四面八方响应起义的人民,如雨后春笋一般,遍地都是,并且一天多似一天。他满心要建立一个统一的政府,结合各地人民,一同打倒秦朝。现在张耳、陈余却劝他立六国后代为王,这不是把势力分散了吗?他犹豫了一会,便搪塞了几句话,把张耳、陈余送出去,却另和别人商议。这时候人人都怨恨秦的专制残暴,巴不得有个和秦对立的力量,大家都劝陈胜称王,说:“现在各地方军队的领袖大半也是称作将军,名称既然同样,没有上下高低,怎么好指挥他们呢?将军是第一个起义的人,占领了许多地方,有了壮大的军队,应该做王。做了王,便好号召各地义军,都来归向我们旗帜底下,一心一意,共同打倒暴秦。这是为了军事上统一指挥的便利。”

陈胜被大家七口八舌的撺掇,也觉得很有道理。他要指挥这么多的军队,也应该有个名义,便接受了大家的意见。

到了选定的日子,陈胜穿起楚王服式,坐上宝座,受了许多臣下的拜贺。称为张楚,表示要把楚国扩充张大起来,来代替秦的地位。有了政府,便要分派官职。陈胜出身农民,他的朋友也多半是农民,对于朝廷制度是不熟悉的,这样,旧官僚们就混进了政府,蔡赐做了上柱国。上柱国是楚国的官名,它的地位相当于秦的丞相。朱防做了中正,胡武做了司过。这两个人管理纠察臣下的过失。还有孔鲋是孔子的后代,做了博士。此外还有许多,不必细表。

陈胜称王后,他的全部力量都用在跟秦朝斗争上。陈胜最亲密的朋友就是吴广,他决定和吴广分掌内外事务。由吴广用假王的名义,监督全部大军向西进攻,所有各军将领都受吴广节制。这一路是主力。陈胜自己坐镇在陈,招揽联络各地义军,调派接应,统筹全盘的计划。分配好了,吴广便率领了第一路大军,望西出发,进攻荥阳(现在河南省郑州市北面)。一路上势如破竹,受着人民的欢迎。队伍陆续增加。不多几日,便到达荥阳。这荥阳西面是伊水、洛水和黄河三条大川会合的地方;东面分布着好多条运河,总称鸿沟,所以荥阳地势十分重要,当时水陆交通全得经过此地。秦特地在此置了一个三川郡,驻屯重兵,由丞相李斯的儿子李由把守。

吴广到了荥阳境内,李由连忙亲身上城守御,一面上奏告急。吴广一时急切不能冲进城池,便指挥田臧、李归诸将,轮流攻打,不在话下。

陈胜接到前方战报,生怕秦出兵来救荥阳,要想调兵接应,又苦没有军队。忽然想起陈地有个周文,曾经在名将项燕军中做过“视日“的官。虽然不过是选择时日的小职,可是总看见过项燕用兵行阵的方法,正好向他请教计策。便命人请了周文来商议。

不多时,周文到来。陈胜望见他容貌轩昂,举止稳健,心中早有几分欢喜。见礼已毕,便动问进攻荥阳的计策。周文说:“现在进攻荥阳的军队,不算不多,又有假王指挥,不必再添兵了。现在应该另派一支大军,绕过荥阳,直取秦都咸阳。这时候,秦兵正在荥阳和假王拼命,关内一定空虚。这支奇兵出其不意,不但可以堵住秦兵援救荥阳的路,还可以一举歼灭暴秦。关中人民受秦暴虐最厉害,哪有不起来响应的?咸阳一紧急,荥阳的兵也就不战自退了。“陈胜听了,把手在膝盖上重重一拍,说:“果然先生韬略出众,这计妙极。只是现在前线各军都受假王指挥,正在向荥阳猛攻,不便另调。后方又没有足够的军队,如何是好?“周文微微含笑,说:“大王过虑了。秦这般无道,那个人民不怨恨?由陈到咸阳这一段长途,不知有多多少少人民等着我们。只消打起一面张楚的大旗,还怕他们不纷纷投奔到我们旗下不成?这就是用不完的军队。“陈胜听了满心高兴,说:“先生的话真是句句金玉,不愧是个深知兵法的人。现在寡人身边许多文武,都没有像先生这般足智多谋。看来进攻咸阳的重任,只有请先生担任了。“便吩咐左右取出将军的印绶,陈胜亲手交给周文,说:“暂屈先生做一个将军,即日动身,进攻咸阳。一路上收编义军,攻取城池,都由先生便宜行事。将来打进咸阳,推倒秦朝之后,一定另有重赏。“周文并不推辞,双手接过印绶,诺诺连声地去了。

张耳、陈余看见周文得了重任,十分眼热。他们本来希望陈胜重建六国,他们借着虚名也好取得崇高的地位,想不到不曾成功,陈胜自己做了楚王,抓着兵权的都是和陈胜一同起义的农民们,他们没有办法插足。现在看见周文得到陈胜赏识,独当一面去打咸阳,他们就想趁势得个进身之路。便由陈余去见陈胜,献殷勤地说道:“大王派了军队进攻秦,也派将士去东南各地收揽义军。只是北方一带还没有派人。臣从前在赵国(现作河北省南部、山西省东部一带)住过几时,和赵国的豪杰都很熟,也懂得那一带的地势。请大王付臣一支奇兵,渡过黄河,招安赵地,使那里义军都来归附大王。“陈胜听了,想河北一带的招抚也是刻不容缓的工作。自己所有的部下,大都不熟悉北方情形,难得陈余、张耳都是熟悉北方的人,很可以派去。不过他们究竟是新来投附的人,不能十分信托。便派了农民出身的武臣做将军,邵騒做护军,带领三千兵士前往河北,招抚赵地。却把张耳、陈余派做左右校尉,和武臣、邵骚一同起身。张耳、陈余虽然达不到把持实力的奢望,却喜武臣、邵骚都是朴实的农民出身,很可以相机行事,便欣然跟着军队出发。

陈胜接连派了吴广、周文、武臣三路大军去后,还怕不够,又派了宋留带兵,向西南方前进,由南阳(现在河南省南阳市)进攻武关(现在陕西省商县东),这是秦的南关,和周文进攻的潼关(现在陕西省潼关县)一样重要。这四支军队,除了吴广一支兵力最强以外,其余三支,周文是中路,武臣是北路,宋留是南路,都是沿路收集义军、併力向西,准备到关内会师。

这边军队陆续出发,各地起义的喜报,也不断地像雪片飞来。陈胜又陆续调派军队去四方接应联络:第一路将军邓宗,由九江郡(现在安徽省寿县)招抚淮水南边一带义军。第二路将军周市,招抚从前魏国的地方(现在河南省开封一带)。第三路将军召平,由广陵郡(现在江苏省扬州)招抚东方一带义军。第四路武平君畔,去东海郡(现在山东省一带)招抚各路义军。这四路将领也都陆续出发。这时候各方面义军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处处都扯开了张楚的大旗。各郡各县的人民都争先杀了秦的官吏,起兵响应。

这时候,那个醉生梦死的秦二世皇帝依然在阿房宫里花天酒地的享乐。他自从杀了许多兄弟和大臣贵族以后,觉得天下已经稳如泰山,再也没有人来夺他的皇帝宝座。每天除了任意取乐以外,就是想怎样能够把宫殿造得更华美,财宝积得更丰富,美女打扮得更娇媚。

一天,他忽然想到咸阳的城墙应当装饰得更壮丽,才配做皇帝的首都。最好用彩色的漆把它漆上一层,不但美观。而且还好画上各种花纹,夸炫他自己。想定了,便和左右说知。自然还有那一个人敢说二世的话不对?大家都极口赞成,说:“陛下真是圣明盖世。这样,城墙不但美丽,也坚固得多。“二世听了,十分开心,正要下诏去漆,忽然旁边传上一个优人名旃的,笑嘻嘻地说:“这真是太好了。陛下即使没有想到,臣也正要奏请把城漆一漆。漆城虽然对老百姓是麻烦一点,耗费一点,但是实在是顶顶好的计划。城漆了以后,又光又滑。敌人来了,爬也爬不上去。这岂不是最好的防御工程吗?漆起来也很容易。就算费一点工,倒也没有什么。只是找不到阴干漆汁的大屋子。“说罢又呵呵大笑起来。二世给他一说,也笑了起来。原来漆汁最不容易干燥,必须放在不见日光地方,才能阴干。城墙这样高大,怎么能够不受到日晒和雨淋呢?优旃借了戏笑,把这件事情难办的地方指出,二世便也只好把漆城的事情取消了。

不多几时,有一个使者由东方回到咸阳,报告说:“现在楚地方有个戍卒,名叫陈胜,杀了县尉,聚集戍卒造反,把陈县占了。“二世听说,大大生气,说这个使者造作谣言,立刻把他下在牢狱里。

但是二世心里究竟也有一点不安,便召集博士和儒生们来问:“听说楚地方的戍卒胆敢占了陈县,你们以为这是怎么一回事?“博士、儒生们都不知道二世是什么意思,便都依照平日二世欢喜谄媚的习惯,恭敬地回答说:“做臣下的人,是不能妄自行动的。没有旨意便公然行动,这就是造反,罪该万死。请陛下赶快下旨,派兵去剿灭他。“这几句话还没有说完,二世脸上立刻变了颜色,眼睛也凶狠狠地闪着红光。这三十多个说话的博士、儒生都吓得浑身发抖,却又想不出是那一句话说错了。正在战战兢兢下不了台的时候,恰巧有个名叫叔孙通的儒生,脑筋灵活,一看二世神气,晓得大家已经闯下大祸,连忙由下边越过班次,走到二世面前,躬身启奏:“这几个博士和儒生说的话都完全不对,太没有分晓了。现在天下已经成了一家,各地方的城池都划平了,兵器都销毁了。这已经让人民明白永远不再用这些东西。上面的皇帝是这样圣明,下面的法令又是这样完美,官吏人人都奉公守法,四方人民都安居乐业,真是从古没有的太平世界,那里会有人敢造反?这不过一两个偷儿毛贼,是不值得提起的微末事情,那算得什么!现在郡守郡尉就要把他们捉获论罪,用不到圣明的皇帝去操这样的心。“二世听了,方才回嗔作喜,满脸笑容,说:“你的话很是很是。“又回头问博士、儒生们:“你们说,究竟是什么?“有的人看风转舵,赶快说是毛贼。有的人不识时务,还说是造反。二世使便御史,把所有说是造反的儒生、博士,都捉下牢狱去问罪,因为他说了不应该说的话。还有说是毛贼的儒生、博士也都罢职回家。只有叔孙通一人,说话中听,赏赐帛二十匹,衣服一套,拜为博士之职。

叔孙通谢恩领赏,回到家中,碰着一班被罢免回家的儒生。大家一拥上前,七口八舌讥笑说:“看不出先生会这般花言巧语,说出这样谄媚阿谀的话,真亏你想得到。“叔孙通拭一拭额上的汗珠,说:“你们不知道,我也危险极了,差一点就逃不出虎口。这也不过是随机应变的言语,还是赶快逃走吧!“说罢,便收拾行装,逃出咸阳去了。

二世既然把使者和许多博士、儒生都下了牢狱,后来再有使者也都不敢再提陈胜的事。偶然二世问到,大家都依照叔孙通的言语,说不过是几个毛贼,老早已经捕捉干净,什么事也没有了。二世更加放心。

却说陈胜派出各路大军以后,陆续接到许多捷报。周文一路收集了几十万义军,果然毫无阻碍,穿城过县,十分顺利。武臣渡过黄河,也陆续占颁了许多城池。其他各方义军,纷纷前来归附。一连串的胜利消息使得陈胜渐渐自满起来,起义时候的重要心腹大半都已派了出去,身边剩下的只是从前做过官吏的蔡赐、朱防、胡武这一班人。权力就渐渐落在他们手上了。

这时候,葛婴回来了。当他招抚楚地的时候,因为急于要安定地方,便立了楚国旧贵族襄彊做楚王。过了几天,才知道陈胜已经做了楚王,葛婴明白自己做错了事,连忙杀了襄疆,回来报告。朱防、胡武抓住葛婴这一个错误,怂恿陈胜,把葛婴杀了。

葛婴是起义有功的人,一旦被杀,许多旧日将士都觉得心里不安。朱防、胡武生怕他们得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对于派出招抚回来的将士,都百般挑剔,任意陷害,也不经过正式审讯,就由他两人胡乱判决,使得许多有功将士都受到无理的冤屈,有的下狱,有的被杀。渐渐使陈胜和他手下将士的中间,起了很深的隔阂。

从前和陈胜一伙耕种田地的农民,听说楚地起义的领袖就是陈胜,大家都又惊又喜,说:“想不到他果然做起楚王来,这真是我们农民出头的日子。“一个伙伴说:“他不是说过‘谁也不要忘了谁’吗?他大约总不会忘了我们吧!我们去看看他去。“大家都说:“好的。我们也要看看现在做了楚王的陈胜,和从前的陈涉是不是一样。“大家一起哄,就聚集了几十个和陈胜相熟的农民,一同到陈县来找陈胜。

现在陈胜真个和从前不一样了,住的是既高大又华美的王宫,宫门外还有许多卫兵把守着,那一派气象好不威严!农民们找到了王宫,便想进去。卫兵们看见这些人衣衫褴褛,立刻喝住。

农民们七口八舌的抢着说:“我们都是涉的老朋友,特地赶来看他的。你们不要拦阻。“一面说,一面就望里面直闯。卫兵拦阻不住,便动起手来,把农民捆住。农民急得大嚷说:“我们和陈涉有多年的交情,今天特地跑来看他。你们怎么这样不讲理,不让我们进去,还要捆我们!这是怎么说的!“一面嚷,一面叫,卫兵听他们口气,知道他们都是由农村来的,也许真的和陈胜有些交情,便把他们都放了,却不让他们进宫。

农民没有法子闯进宫门,只得在街上等着,大家都恨恨地说:“怎么一做了王,就这样神气。好吧,我们在街上等着他。他总不能不出来。看他还能记得我们吗?”

等了几天,果然陈胜出门经过大街。农民看见许多挂剑提刀的卫兵,整整齐齐地一排一排行进着,中间簇拥着一辆华贵的车辆,车上坐着一位穿着绣袍戴着冕旒的人。远远望去,可不是从前的陈涉吗?只不过面貌丰腴威严了许多,模样还是一样。大家认明白了,就一拥上前,纷纷喊叫起来:“涉!涉!你还记得我们吗?“陈胜听见有人叫他的小名,声音很熟,停了车,唤来一问,果然都是当年同伴,便吩咐带他们回宫。

农民们高高兴兴地跟了陈胜走进宫门,再也不怕卫兵拦阻了。这个王宫真大啊!楼台殿阁,多得数不清,都漆画得非常鲜明。里面摆设的帐幕家具更是灿烂夺目,他们从来也没有看见过。大家又惊又喜,东张西望。这里摸摸,那里瞧瞧,好像做梦一般。一面仔仔细细地看,一面不绝声地夸赞说:“真多啊!这么多的房子,这么好的东西!涉做了王有这么多的好东西!“说了又说,一阵阵欢笑的声音,充分流露了他们天真的快乐。

陈胜吩咐左右:“快拿酒食来,款待客人。“霎时端上许多丰盛菜肴,农民们便围坐在宫里,大吃大喝起来。一面吃喝,一面谈说起从前的事情,嘻嘻哈哈的一直吃到烂醉,方才停止。从此他们便常常来宫里游玩,也常常住在官里。还有许多从前认得陈胜的农民也陆续来看陈胜。他们都是朴实的乡下农民,酒喝醉了,便指手画脚大声地谈起天来。尤其几个和陈胜一起工作的长工,说到陈胜那回“谁也不要忘了谁“的话,总是眉飞色舞地当作一件光荣的美谈,说得津津有味。

自然,日子长久了,他们也不免谈论一些外面的情形。这就大大触犯了朱防、胡武的忌讳。他们只怕农民们把他们的罪恶暴露给陈胜知道,就想法去謢譛农民。他俩造了许多谎话说:“这些农民全是没有知识的乡下人,专喜欢谈论大王从前的事情。把大王说得太难听了。传扬出去,人民要看轻大王的。“又东编西造,用许多丑恶的言语来形容陈胜,却说这都是农民们说的。

陈胜听了,也不由面红耳赤起来。他觉得这些农民翻他的老账,使他面上无光,便生气起来,说:“谁造这样谣言来胡说,把他砍了。“朱防、胡武得了陈胜这句生气头上的话,便一刻不停,急忙把那个最敢说话的农民捉去杀了。

农民们再也想不到陈胜对待老朋友会这般残忍,吓得统统跑掉,谁也不敢再来看陈胜了。

忽然,探子报到消息,武臣平定了许多地方,已经自立做赵王了。陈胜听了大大生气,说:“我叫他收复赵国地方,好进攻秦。他竟然不得我的命令,自立做王,岂不是反了!“便把武臣、邵骚、张耳、陈余四家老幼都擒捉来。打算都杀了。上柱国蔡赐忙上前劝陈胜说:“这虽然是他们的不是,但现在秦还没有灭亡,要是把他们父母妻子都杀了,他们一定怨恨,和我们做起对来,岂不是又添一个敌国?不如客客气气地叫他们赶快去打秦,还好帮我们的忙。等将来再说。“陈胜想了一想,也很有理,只得忍住怒气,把四家家小都留在宫里,做个抵押,一面派人去贺喜,并且催武臣进攻关中,接应周文。

原来武臣自从渡过黄河,占了许多地方。因为他是农村生长,痛恨残暴官吏,把秦的官吏都杀了。各郡县官吏听了害怕,没有人敢前来投降。看看到了范阳(现在河北省定兴县南)地方,忽然有一个范阳人蒯彻前来求见。武臣请他进来。蒯彻说:“足下这番渡河,招安各地。如果必须用兵去攻打,才能占领城池,不是太麻烦吗?现在我有一条妙计,可以不费一兵,不折一矢,一下子就平定千里地方,好不好呢?“武臣高兴地说:“好极了。你有什么妙计呢?“蒯彻说:“范阳县令姓徐,是个贪恋富贵又怕死的人。他想投降,又怕你杀他。你如果认为只要是秦的官吏,就一味诛杀,那么所有的地方都不敢降了。你若是给他高官重赏,叫他坐了华贵的车马,各城官吏一定都学他的样子,争先投降。不消几天,就可以平定千里。“武臣听了,满心欢喜,果然就派蒯彻拿了侯印和黄金去招降徐令。徐令坐了高车驷马替武臣当先开路,果然一下子就招降了三十多个城池。

武臣得了许多地方,张耳、陈赊便劝武臣不要回去,说:“陈王现在听信谗言,杀了许多将士。我们回去,恐怕也不免惹祸,那时后悔无及。这河北地方这么大,没有王是不行的。陈王自己也不是楚国子孙,都做了楚王。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立王?“两人竭力撺掇,劝武臣做赵王。武臣本来和陈胜一同起事,看见陈胜做了王,不免也有几分眼热,给他们一劝,也就答应,便自立做赵王。封邵骚做左丞相,张耳做右丞相,陈余做大将军。一面派人去报告陈胜。

张耳、陈余把武臣撮上赵王宝座,自己一文一武抓住实权,好不高兴。过了几时,陈胜使者来了,向武臣道贺,催他出兵去打秦,接应周文。张耳、陈余却又阻止武臣出兵,说:“大王别上当。陈王不是愿意让大王做赵王的。这不过暂时敷衍我们,等到秦灭了,就要进攻我们的。我们千万不要去打秦,只派兵去招安北方和南方,多占地方。那时即使秦亡了,楚也不敢来打我们。“武臣听了,果然不派兵去打秦,却派了韩广去招抚北方从前燕国的地方(现在河北省北部),又派了李良去招抚常山(现在河北省元氏县一带),张黡去招抚上党(现在山西省东南部),打算把这些地方都收进自己势力的范围。

这时候,周文已经收集了几十万起义军队,绕过了荥阳,直攻潼关,声势十分浩大。潼关的守兵望风投降。周文进了潼关,一直向西推进,到了戏(咸阳附近)的地方。这样重大的事情,再也瞒不得了,秦的官吏没奈何,只得奏上二世得知。

二世这才着急起来。他万想不到那“一两个偷儿毛贼“,竟会变成几十万壮大的队伍,而且公然打到了咸阳附近,便召集臣下们商量抵敌。

秦的名将要算蒙氏一家,但是已经被二世杀了。剩下的稍为能干的臣下,这两年内也都屠杀得差不多。现在农民军已经打到咸阳附近,便是老练的李斯,奸猾的赵高,也只有干瞪着一双白眼,什么方法也想不出。

只有少府(秦官名)章邯是一个比较懂得军事的人。他看见满朝文武都说不出方法,便上前启奏:“现在敌人已经到了离开首都不远的地方。去召集各地军队,来不及了。只有在骊山做工的刑徒七十多万,可以免除他们的苦役,暂当兵士。“二世没奈何,只得准奏,就派章邯做将军,把武库里的精良兵器拿出来装备。

这七十多万工人吃尽了千辛万苦,做梦也想不到二世会赦免了他们的苦役,改充军队。现在配备了武装,饱餐一顿,也就精神抖擞起来。章邯编练了队伍,便立刻出发,迎到戏下。

周文的军队虽然也有几十万,却都是陆续收编的,参差不齐,没有统一的编制,也没有精锐的武器。军士们只是为了愤恨暴秦的统治而来从军的。南路的宋留还没有打进武关,北路的武臣又被张耳、陈余怂恿做了赵王,不肯出兵,后面的吴广也没有打下荥阳。这一支队伍就成了孤军。意外地碰到章邯的军装完备的军队,招架不住,只好退下。

章邯抓住机会,拼命追赶。农民队伍溃退下来,周文弹压不住,一直退出潼关,全军溃散了一大半。章邯乘胜,一直追到关外。

这边周文正和章邯拼命抗拒,后方却演出许多争权夺利的事情。

原来韩广收集了燕地的起义军队,燕国没落的贵族们便拥戴韩广做了燕王。武臣知道了,只得和张耳、陈余到赵、燕边界查勘地界。武臣偶然独自出外,无意中撞着燕兵,被他们捉去。燕将认得是赵王,便扣留起来,要赵国割地来赎。

张耳、陈余发现武臣被扣,大吃一惊,连忙派人去燕军那里请求将武臣放回。燕将说:“要我放回赵王,必须割出赵国一半土地来赎。“使者回报。张耳、陈余无可奈何,便派人答应割给边地几个城池,请求放回武臣。谁知燕将不但不肯,反把使者杀了,声称没有一半赵国,决不放回。张、陈两人陆续又派了十几个使者,磋商赎回武臣的条件,双方越说越僵。结果所有派来的使者,都被燕杀了。

这时候,赵国军队里有个在厨下烧火砍柴的伙夫(那时叫作厮养卒),忽然把农服换齐整了,向伙伴说:“我要到燕营去劝说,和赵王一起回来。“伙伴听了,都大笑起来,说:“你活得不耐烦了吧!去的人十几个,都被杀了,你怎么能够把王救回来?这不是自己找死吗?“这个伙夫也不答话,一直出营望燕军走来。燕将听说赵军又有人来,暗想这许多天没有人来了,大约他们没有办法,只得割一半赵国来赎,便欣然叫他进来相见。

伙夫见了燕将,便向燕将说:“你知道我要什么?“燕将笑了起来,说:“你不过要想得到赵王罢了。这种话不用提,割一半赵国来,再说。“伙夫又问:“你知道张耳、陈余是什么样的人?“燕将说:“他们倒是满能干的人。不过现在他们怕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吧!“伙夫说:“那么你猜他们要什么?“燕将说:“那更不必讲。他们无非想讨回赵王。我这里却没有这样便宜的事。“伙夫呵呵大笑起来,说:“你错了,你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心事。他们不但不希望你放回赵王,并且希望你快快把赵王杀死,才趁了他们的心。“燕将听了大为诧异说:“这是什么道理?“伙夫笑着说:“你完全受他们骗了。他们和武臣三个人赤手空拳招抚了许多地方,也希望个个称孤道寡,做个国王。只是地方刚定,势力还没有坚固,先让年龄大的武臣做了赵王,一面再招抚燕地和其他地方,好分开地界,各自为王。你想:做一个国王和做一个臣下,这差多么远!他们还有不羡慕的吗?无奈时机没到;倘要把赵国分做三份,地方又太小。他们正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你却帮着他们把赵王扣留了。他们表面上假装着要讨回赵王,心里只希望你快把赵王杀了,他们就好平分赵国,一人一半,做起王来,借口你杀了赵王,来攻打燕国。那时把燕灭了,一人一个国,岂不更好?你想:一个赵国已经瞧不起燕国,何况换了两个能干的国王,来声讨你们杀他赵王的罪状。燕国地方还没有安定,那里抵抗得过?你们以为他们真肯割地来赎赵王,一寸也别想。这都是骗人的话,遮遮外人耳目罢了。“燕将听了,心里踌躇起来。他晓得燕地新定,赵军真个来打,未必抵挡得住。伙夫又笑着说:“据我所见,你还不如把赵王放出,要他承认以后不和燕国争战,永远和好,再让他送你一批厚礼。赵王一定答应,燕王也觉得你是个会办事的人。你若要想在张耳、陈余身上讨得便宜,那比糠里榨出油来,还要难些。将来惹起干戈,你也脱不了干系。”

燕将考虑了一会,也怕张耳、陈余真个恶干起来,讨不了便宜,便点头答应,请出武臣相见。武臣急于回国,自然满口答应,燕将便备下车马,就叫伙夫驾车,和武臣一同回赵。

燕、赵已经立了王,齐地(现在山东省一带)也由旧贵族田儋趁风起义,自立为王,拒绝陈胜所派的周市前来招抚。周市回到魏地,立了魏的旧贵族魏咎做魏王。六国里面,只有韩还没有王;其他楚(陈胜)、赵(武臣)、燕(韩广)、齐(田儋)、魏(魏咎)五个地方都已经立了王,各成一国。其中只有首举义旗的陈胜是一心要想灭奏的,其他四国都忙于扩充自己势力,争权夺利,早已把出兵攻秦的事撇在一边。这样,势力便分散了,自然是陈胜最痛恨的事。那时魏咎还在陈胜那里,陈胜就不让他回魏为王。可是魏地的没落贵族们只顾自己升官发财,谁做国王都是一样,便一致拥戴周市为王。周市不肯,再三派人去接魏咎,一直派了五次,陈胜没有办法,才勉强许魏咎回去。

胜利还没有把握,内部却早已分裂,大家互相争权夺利。内有朱防、胡武们篡窃政权,外则各方先后叛变,这样就种下了陈县政府灭亡的根因。

这时候有个孔鲋,是孔子的八代孙。因为秦烧灭诗书,破坏文化,便带了古时礼器来投陈胜,做个博士。他看见陈胜渐渐自满,便进谏说:“臣听见古人说过:一个国家不要倚赖敌人的不来攻,要倚赖自己的实力坚固。现在大王不注重自己力量,却相信敌人不会来。这未免太危险了。“陈胜正在得意的时候,觉得孔鲋的话太迂阔了,便一口拒绝,说:“寡人的军事,用不着先生操心。“从此,也就没有人再说什么了。

接着却传来了一连串失败的消息。

武平君畔到了东海,和当地起义军的首领秦嘉、朱鸡石等相处得不好。秦嘉不愿意受武平君畔的管辖,假借陈胜的命令,把武平君畔杀了。陈胜的东路势力便大大削弱了。

周文出关以后,和章邯且战且走,指望各路义军援助,谁知道他们都忙于封王拜相,自私自利,竟没有一兵一卒来帮助。周文愤怒到了极点,最后他壮烈地牺牲了。陈胜的西路势力完全崩溃。

章邯乘着胜利一直向东来救荥阳。这时候吴广围荥阳已经三个月了,还没有打下。眼见章邯救兵要到了,将军田臧、李归们想劝吴广撤兵,又怕吴广不听;要再围荥阳,又怕腹背受敌。大家计议一番,竟自假借了陈胜的命令,把吴广杀了,更派人将吴广的头献给陈胜,揑称:吴广要造反。当时陈胜也不追究,反把楚令尹(丞相)的印赏给田臧,拜他做上将。究竟陈胜是真的认为田臧该赏呢?或是出于无奈,为了要利用他去抵敌章邯的进攻呢?那就不容易知道了。不过这种破坏纪律的事情,更加速了陈县政府的崩溃。

田臧带了主力去迎敌章邯,只留下李归和少数兵守住荥阳附近的阵地。战了一阵,田臧大败,全军溃散,田臧也战死了。章邯乘胜追到荥阳,李归们的兵本来不多,抵敌不住,也都牺牲了。中路的大军,完全归于消灭。

章邯知道起义军的中心在陈县,就由荥阳直向陈县进攻。二世又派了司马欣、董翳随后接应,分路并进。这时候,散在各地的起义军也都被章邯各个击破。陈县已经没有多少兵力了。上柱国蔡赐带兵迎战,也战死了。最后,陈胜只得自己出来监督张贺军队和章邯争战。双方的兵力相差太远,起义军大败。但将士们英勇不届,宁可战死。这种不屈服的精神,充分表现了农民战士们的英勇本色。

主将张贺也战死了。陈胜只得退出陈县,打算到汝阴(现在安徽省阜阳县)去,走到下城父(现在安徽省蒙城县西北)地方,车夫庄贾看见陈胜护卫四散,忽生歹心,竟杀了陈胜,去投降秦兵,领取重赏。孔鲋也死于乱兵之中。共计陈胜起义到减亡,仅仅六个月。时间虽然不多,但是他燃起了农民起义的烈焰,照明了革命的道路,后来终于把暴秦统治推倒,功绩是不可磨灭的。

这时候,另外却有一支农民军,以吕臣为首,头上都用苍蓝色的布包着,称为苍头军,赶来替陈胜报仇。军队虽然不多,却抱着无比的愤怒,登时打下了陈县,捉到叛徒庄贾,杀了。用隆重的葬礼,把陈胜埋葬,谥为楚隐王。

陈县政府的失败,震惊了各方面的义军。宋留打不进武关,被秦兵截断后路。他不像周文那样有骨气,却投降了秦,被二世用车裂的惨刑,残酷地杀了。这就是一个贪生怕死者的下场。

秦嘉自从杀了武平君畔以后,就不愿受陈胜的节制,听到陈胜败走的消息,便连忙拥立一个楚国贵族景驹做楚王。希望代替陈胜的地位。

那武臣派李良去招抚常山。回来后,武臣又叫他再去招抚太原(现在山西省中部一带)。李良走到半路,被秦兵堵住,不能前进。秦将知道李良从前曾经做过秦的官吏,便假造了一封二世的诏书,招他降秦,许他官爵。李良接了假诏,起了贪国富贵的心,一时委决不下,便带兵回赵。将要进入都城,忽然看见前面一队车马,约有—百多人,前呼后拥,威风十足,仿佛赵王仪仗。李良料是赵王出行,连忙下马伏地跪迎。谁知车里不是武臣,却是武臣的姊姊,赴宴回来,吃得大醉,又不认得李良,只传令跟随的人叫他免礼,仍然风驰电掣地去了。

李良一向做惯元帅,自认为地位很高,今天在全军面前,向一个不相干的女子磕头下跪,还落得个不理睬,面子上实在下不来,不由恼羞成怒。跟随的军官们也都觉得不平。有一个人便高声说道:“现在天下都起来和秦算账,只要谁有本领,谁就该做王。不客气地说,赵王的江山还是将军给他打下来的呢!赵王那点儿比将军强?今天这个女人公然这般大模大样,见了将军连车也不下,就扬长地走了。真是岂有此理!我们赶上去,把她杀了,出一口闷气。“李良心里本来已经被二世的假诏摇惑了,就立刻赞成,带了军马,追赶上去,把武臣姊姊杀了。掉回头来,直扑赵国都城。守城军士看见是自己军队,并不怀疑,开了城门。李良引兵直到赵王宫中。侍卫们措手不及,都被杀散。李良杀了武臣和邵骚,只有张耳、陈余得了信,赶快逃出城外,收集散兵,想要替武臣报仇,又怕势力不够。有人建议说:“你们两位都是魏国的人,寄居赵地,赵国人心还没有归附,自己做王是不行的。不如寻个赵国的后代子孙,立他做王,容易号召。“张耳、陈余觉得这话很对,便寻觅了一个赵国子孙名歇的,立做赵王,一同攻打李良。李良抵敌不过,索性投降章邯去了。

各方正在乱纷纷的时候,吕臣又被秦兵打败,双方在陈地相持。只有那位召平替陈胜招抚广陵,也没有成功,他偏有急智,知道江东的吴县(现在江苏省吴县)已经有了强大的义军,便急急渡过长江,假传陈王的命令,催促义军急速过江来攻打秦军。这一去不打紧,又引出多多少少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正是:

山廻水转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hZNW44sFYhHjrQ4nKdoz9WlZhj1d7kpZNt6Njg7xJxREUxhOTHqYnC5fwpZP3B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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