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张须陀

正在这时，传来一个消息：有一个人从东都逃来，正在到处寻找李密。

此人名叫李玄英，拜访了各个大大小小的山门，目的只有一个：“李密先生在您这里不？”

强盗头子们感到惊奇：“我们好歹也是强盗，这里虽然不是龙潭虎穴，但也是险恶之地。你孤身一人，不怕把命送在这里？你跑来寻找李密，这李密有多大魅力？”

李玄英口才很好，一通云苫雾罩、装神弄鬼的话把强盗头子们都说蒙了。他说：“李密是要代替隋朝掌管天下的人，我是来追随他的。”他还说了一段民间歌谣《桃李章》：“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然后解释说，“桃李子”指逃亡者是李氏之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指的是皇帝与皇后在扬州，不会回来了；“莫浪语，谁道许”归纳起来就是一个字——“密”。因此，这歌谣里暗含的预言是李密将拥有天下。

这几个强盗头领互相也经常搞些小聚会，聚在一起时说起李密，有人便说：“此人是公卿子弟，还有如此大的志向，实在难得。如今人人都说杨家的气数将尽，李氏要兴盛了。有句话叫王者不死，这李密多次大难不死，莫非这李氏说的就是他？”

有了李玄英这么一捧，这伙强盗头领开始尊重李密了。

除了李玄英外，还有个叫房彦藻的人也跑来追随李密了。这房彦藻很有才华，很自负，常常恨自己的才华得不到施展。他也曾参加过杨玄感的起事，失败以后，变换姓名，跑来寻找李密，在李密游说各个小股武装的时候碰上了，于是跟着他出入各个山门，回来时跟随他们的已有数百人。

但他们回到翟让军中，依旧是客人的身份，翟让仍然没有把他们当成自己人看待。

人抬人高，人贬人低。李密的声望逐渐上升，翟让见这么多的贤才都死心塌地地追随李密，心里也产生了动摇，想重用李密又犹豫不决。

李密在打动翟让这件事上很有策略，他一直用心结交翟让的军师贾雄，此时该用到贾雄了。

李密于是拜托贾雄在翟让面前为自己说话，贾雄答应了。

一次议事时，翟让把李密先前劝自己谋取天下的话讲给贾雄听，问他这事到底靠谱不。

贾雄回答说：“吉不可言。”还说：“这事如果您领头，未必成功，如果推举李密为首，一定可成。”

翟让不明白，问：“既然如此，李密自立山头就行了，何必来投靠我呢？”

贾雄说：“万事都有因果关联。将军您姓翟，翟就是水泽，李密的封号是蒲山公，蒲草离开水泽就活不了，所以李密需要依靠将军您才能成事。”

翟让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吩咐人把李密请来。这一次的礼数就非常恭敬了，翟让一脸诚恳地向李密请教发展方略。

李密早有准备，对翟让说：“将军您人马虽多，可是没有仓储，所有给养都靠抢掠，经常接不上，您也总是为此事苦恼。一旦有大敌到来，您的部下必定作鸟兽散。所以您第一步要做的是攻占一些城池，有了稳固的根据地和物资来源，训练兵马，然后才可以与别人争斗。”

翟让听从了李密的谋划，率兵攻打荥阳郡的各个县城，基本都拿下了。

可是，这攻打县城的动作也不算小，还是为瓦岗军招来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威名远扬的张须陀，朝廷任命他担任荥阳通守，率兵来攻打瓦岗军了。

这张须陀的名气可不是炒作出来的，那是实实在在地一仗一仗打出来的。

张须陀早年曾经跟随名将史万岁征战过云南，后来又跟随杨素打败汉王杨谅。各地豪杰群起造反以后，张须陀奉命征讨，先后打败过王薄、孙宣雅、石秪阇（dī dū）、郝孝德、裴长才、石子河、秦君弘、郭方预、解象、王良、郑大彪、李晼（wǎn）、左孝友、吕明星、帅仁泰、霍小汉等人的队伍。这些队伍人数最少过万，多的有十几万人，基本都被张须陀消灭了。

张须陀作战，不但勇猛，还有妙计，能败中取胜，比如在下邳与卢明月的一战。

卢明月有十几万人，张须陀军才一万人，硬拼拼不过。两军相持十几天，张须陀军中粮草已尽，只好退兵。这时张须陀对帐下将士说：“贼见我退兵，一定会来追击，营内必然空虚。如果此时派一千兵去偷袭敌营，一定大胜，不过这确实是一件危险的事，你们谁愿意去？”

一片寂静后，只有两个人站了出来，一个叫秦叔宝，一个叫罗士信。

秦叔宝本名叫秦琼，叔宝是他的字，山东历城人，早年在名将来护儿身边当亲卫兵。他母亲死了，来护儿派人吊唁，有人很惊讶，问来护儿：“帐下士卒死亡的、家里有丧事的多了，您为何单单吊唁秦叔宝母亲？”来护儿回答说：“此人勇悍，又有大志，有气节，将来能成大事，不能以卑贱者看待。”

后来秦叔宝归属张须陀帐下，立过不少战功。征讨孙宣雅的时候，秦叔宝第一个攻进敌营，其勇猛远近闻名。

罗士信也是山东历城人。他参加张须陀军的时候才十四岁，可能体型瘦小吧，张须陀戏弄他说：“甲胄恐怕都能把你压趴下，怎能当兵？”罗士信大怒，披了两层甲，挂了两个箭袋，飞身上马。张须陀一看，“行啊，不错，你留下吧。”

有一次到了前线，双方刚列阵完毕，罗士信已经单人独马闯到敌阵，一连刺倒好几个人，砍下一个首级，往空中一抛，用枪尖戳住，在敌阵前奔驰示威。敌方愕然，没一个敢上来。张须陀趁机指挥人马出击，大败敌军。

罗士信也跟着追击，每杀一人，就割下鼻子，回来时给张须陀数鼻子，张须陀大为惊叹，把自己的马赏给了他，从此就让他做自己的亲卫。每次作战，罗士信都是紧跟在张须陀左右。隋炀帝还专门派画工画了幅张须陀、罗士信作战的图画带回来给自己看。

回到与卢明月的战斗中，有了这两位勇士愿意带头，张须陀很是高兴，便给了他俩一千兵，让他们埋伏在芦苇丛里，然后自己拔营退兵，卢明月果然率全军追击。等他们过去后，秦、罗二人率兵来到卢军营寨外。寨门紧闭，二人爬上门楼，各杀了几个守门的兵，然后打开寨门，一千兵一拥而入，杀人加放火，烧了卢明月三十多座营寨，烟火有半天高。卢明月远远望见，急忙掉头来救，张须陀趁机回军追杀，最后卢明月只带了几百骑兵跑了，他剩下的部下都被俘虏了。

这次征讨翟让，秦叔宝、罗士信当然也跟随张须陀来了。

翟让以前好几次败在张须陀手下，听到这杀神来了，心中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跑吧”，便对身边的士兵下令，让他们通知各队迅速转移。

李密此时已经成为翟让最主要的谋士，整天跟在翟让身边了。他对翟让说：“将军且慢。张须陀勇而无谋，手下兵又连战皆捷，已是骄兵，一战可擒。将军您只管布阵，等着他来，我担保一定为您打败他。”张须陀怎么可能勇而无谋？显然这话是李密为了给翟让打气才瞎说的。

翟让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带兵布阵。

两军对阵，张须陀命士兵组成方阵攻击。张须陀军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翟让的兵哪里是对手？一交手便败退了。张须陀便下令追击，一直追了十几里路。追到了一座叫大海寺的寺院北边，突然喊杀声四起，周围的树林里冲出来无数人马，将张须陀军围困在了中间。

这是李密带着徐世勣、王伯当等人的军队，早就埋伏在这里了。翟让也率军杀了回来。

张须陀一点都不慌张，打起精神，身先士卒，轻易地就突破了重围。回头一看，还有些手下被困在里面，张须陀是刀山火海都敢闯的人，哪里会怕？立刻跃马突击，又冲进了包围圈里。

张须陀杀了个三进三出，救出了一些人，第三次出来后，回头再一看，还有人被困在里面。

此时，五十二岁的张须陀真的人困马乏了，怎么办？还要再杀进去吗？

张须陀军队的战力强悍，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他爱兵如子，全军上下一心。

看着在包围圈里陷入绝境的那些弟兄们，张须陀做出了决定——再冲一次！张须陀调转马头，向着瓦岗军的包围圈又一次冲了进去……

可惜，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再也没能冲出来。

最后的时刻，张须陀身边一个自己人都没有了。他长叹说：“兵败如此，有何面目再去见天子？”

于是张须陀下了马，步行拼杀，直到战死。

张须陀死了，他的残部还剩下五千多人，恸哭了几天几夜。最后，朝廷任命裴仁基接管了他们，镇守虎牢关。

击杀了威震天下的张须陀，这是个重大的胜利，李密一战成名。

这功劳可太大了，翟让当然要表示一下，于是让李密自建一营。李密从依附别人的角色变成了手中有兵的大将，地位得到了大幅提升，他的这一营号称蒲山公营。

李密虽然体型瘦小，但浑身上下却自有一种凛然气概。他治军严整，恩威并施，所部将士一听到李密号令，心里无不凛凛，但李密自己生活简朴，缴获的金银财宝都分给麾下将士，因此人人都肯为他效力。

但已经有不好的苗头出现了。翟让的一些部下仗着自己是主将手下，自认高人一等，常常欺负李密的部下。因为李密军纪严明，将士们只好忍气吞声，不敢报复，这也为以后埋下了祸根。

在下一步的行动方针上，翟让与李密也产生了分歧。

翟让对李密说：“如今军资粮食都已经很充足了，我想还是回到瓦岗去吧。”

李密还没来得及说话，翟让又说：“您如果不想回瓦岗，那您想去哪里都行，咱们从此别过。”

李密当然不会像翟让那样短视。他率军西进，不用打仗，光用言语就劝降了好几座城池，获得了很多物资。

翟让听到李密的战绩，后悔了，又率军来跟从李密了。 ErzCnRho52jZaBBJHkjOx9xv1/WOfhbxawXub4KL95ECRfoWWZ2Nh4wH7ttCrfN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