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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先帝应该骂谁?

德宗从长安逃跑的那一天,身边只有一些妃子、王子、公主等人,并没有护卫人马,连太子都亲自手执兵器断后。宦官窦文场、霍仙鸣带着一百来名宦官跑来护卫,这让德宗对宦官的印象发生了巨变。郭子仪的儿子郭曙带着四十来个部下在禁苑中打猎,正好碰上了德宗,当下就率这四十来人保护德宗。禁卫军军官令狐建正在军营中训练士兵射箭,听说了兵变的消息,带领手下四百人跑来,也加入了德宗的护卫队伍。

所以,初到奉天的时候,德宗身边总共就只有这四百多卫兵,便紧急下诏,征调近处的各道兵马来奉天。

一些大臣从长安逃来,告诉德宗:“朱泚已经被乱兵拥立为主公了,他肯定会带兵来攻打奉天,请陛下早做准备。”

卢杞听了这话,咬牙切齿地说:“朱泚的忠诚,满朝大臣无人能比,我愿意以自家一百口人的性命担保朱泚不会造反。请陛下不要听信谗言,伤了忠臣的心。”

德宗听了卢杞这话,竟然就信了,便依着卢杞的意思,下令让各道来护驾的兵马都驻扎在奉天三十里以外。

又是姜公辅站出来说:“朱泚到底是不是忠臣,来不来迎接陛下,陛下都应该加强自己身边的兵力,以防备万一。”德宗这才让各道的援兵都进入奉天城。

卢杞和白志贞又对德宗说:“臣看朱泚绝对不会真心反叛,请陛下派个大臣去长安劝说朱泚。”

为这事征求群臣意见时,没人敢去。老将军吴溆见德宗很失望,便主动请求前去。临走之前,吴溆对人说:“我也知道这一去必死无疑,只是我不忍看着陛下失望而已。”

果不其然,吴溆到了长安,就被朱泚杀掉了。

卢杞的瞎主意,害得大唐又白白损失了吴溆这位铁骨忠臣。

德宗又听信了卢杞的话,认为奉天城太小,准备逃往凤翔。有大臣劝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去凤翔。凤翔军中都是朱泚旧部,几日之内,必定会响应朱泚造反。陛下绝不可自投罗网!”

德宗不信,说:“我的主意已定,凤翔肯定是要去的。好吧,我再多等一天,看你的预测准不准。”

第二天,凤翔传来消息,那里的朱泚旧部杀了朝廷任命的节度使,倒向了朱泚一边。

这下,只能死守奉天了。

这段时间,卢杞的主张都是很快被打脸,可是德宗就是没有撤换他的意思。

这不,卢杞刚用自己家一百口的性命担保朱泚不会造反,朱泚的大军就来攻打奉天了。

建中四年(783年)十月,朱泚称帝没几天,就留下李忠臣镇守长安,自己带领大军,气势汹汹地扑往奉天。

朱泚的力量扩充得很快,他在凤翔的旧部很多都归顺了他,幽州的很多兵也突破潼关,长途跑来投靠他,说明他在曾经任职的地方还是很有号召力的,此时他已经有了数万人马。

而奉天城中,除了先前的几百兵以外,各地来增援的兵马还很少,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禁卫军将领李观带着一千多人来到奉天。德宗又委派他招募当地百姓,总共招募到了五千多人。

这五千多人,连甲胄兵器都没有。正在发愁的时候,幸好泾原留后冯河清忠于朝廷,发来了一百多车甲胄兵器,才把这五千多人武装了起来。

至于将领,城中倒是有一位深孚众望的老将,所有人都把守城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这老将就是浑瑊,他家祖辈都是铁勒九姓的浑族首领。安史之乱爆发时,他与他父亲浑释之都是朔方军的重要将领。

当年浑瑊才二十多岁,先跟随李光弼出战河北,大战史思明;后来又跟着郭子仪收复两京,击败安庆绪;再后来又跟着仆固怀恩大败史朝义,前后身经数十次大战,立过很多大功。

安史之乱平定后,浑瑊又随着郭子仪戍守西边,多次击败入侵的吐蕃军。

浑瑊战功卓著,威望很高。本来德宗刚逃到奉天的时候,城内人心惶惶,浑瑊一来,人心立刻就安定了。

德宗在危难之中,也对浑瑊寄予厚望,马上任命他为兵部尚书兼京畿、渭北节度使。这个时候的这个职务,就相当于对抗朱泚的总指挥。

浑瑊之后,又一位老将的到来,也提振了奉天城内的士气。

这老将叫韩游瑰,也出自朔方军系统,此时担任邠宁(今陕西省咸阳市彬州市至甘肃省庆阳市宁县一带)留后。他带着三千兵星夜奔驰,来支援奉天。

德宗没等韩游瑰进城,就派人去传旨,命韩游瑰去驻守奉天东边的醴泉。

韩游瑰接了命令,还没走到醴泉,又接到德宗的第二道命令,命他火速回军奉天。

原来,有人从长安来告诉德宗:朱泚的大军很快就要到达奉天了。德宗因此慌了神,急忙命韩游瑰回去帮着守城。

等韩游瑰来到奉天城东时,朱泚的前军也到了。

两军相遇,韩游瑰的兵太少,只好且战且退,朱泚军紧跟在后,始终不脱离战斗。

韩游瑰的兵退到城门洞里,守住城门死战,不敢再退了。朱泚军虽然人数多,在这城门洞里却无法展开,双方就在这里展开了绞杀战。

这时城门已经无法关上了,朱泚的兵比较精锐,韩游瑰军有些支持不住,眼看朱泚军就要攻进城了。

浑瑊见形势危急,急忙派一员勇将,带一百壮士,手持长刀,去支援韩游瑰军。

这一百长刀手,个个以一当十。朱泚军虽然损失了一些人,但怎么肯放过这城门已开的大好时机?因此在将领的督战下,依然死战不退。这城门洞里的争夺战,空前惨烈。

浑瑊见敌军如此顽强,一眼瞥见城墙内侧有几辆装满草的车,急中生智,马上命人把这草车点燃,命一些士兵推着向朱泚军冲去,又调集了很多勇士,跟在火车后边冲锋。

城门洞本来就不宽,几辆火车齐头并进,如一堵火墙般一样,朱泚军毫无办法,只能后退了。

前边一退,后边也就乱了,浑瑊的兵跟着一冲,朱泚军组织不起来了,全线溃散。

然而这一次战斗的胜利,并不能扭转大局。这天晚上,朱泚亲率主力来到奉天城下,在离城三里的地方扎下营寨。从城上看下去,原野里全都是朱泚军的灯火,声势相当吓人。城里军民,包括德宗本人,都是满心忧惧。

从第二天开始,朱泚军开始攻城,浑瑊、韩游瑰等将军昼夜拼死守御。这期间,双方各有大将战死。

坚守了半个多月,德宗皇帝接到了一个好消息:灵州守将杜希全会同另外三位刺史,凑起了一支上万人的队伍,即将来到奉天了。为了协调行动,他们先派了一位使者来请示:走哪条路进入奉天?是直接进城还是驻扎在城外哪里?

德宗为此召集大臣商量。浑瑊说:“漠谷的路狭窄凶险,贼军如果在两边设伏,则我方援军有可能全军覆没。不如让他们走乾陵北边,沿着柏树墙行进,然后在城东北的鸡子堆扎营。这样,他们与城里互为掎角,可以互相支援。”

卢杞却提出反对意见,说:“漠谷的路要近得多,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如果敌军在那里设伏,我们城里可以出兵接应一下。最重要的是,乾陵是高宗的陵墓,大军经过那里,会惊扰到高宗的。”

浑瑊说:“自从朱泚围城以来,贼军天天砍伐乾陵的松柏,要说惊扰先帝的话,已经无数回了。如今我们城中形势危急,杜希全这一军非常重要,绝不能有闪失。”

卢杞尖牙利嘴,立刻回击说:“朱泚是反贼,你难道要陛下跟反贼一样做事?如果令杜希全从那里经过,我们就是在做和反贼一样的事。先皇先祖是会骂人的。”

在有神论的年代,惊扰祖先是一项不小的罪名。德宗认为卢杞说得对,便下令让杜希望从漠谷进军。

漠谷是奉天城西的一条沟谷,从西北的永寿县方向延伸而来。

十一月初三,杜希全等人率军由漠谷而来,果然遭到了朱泚军的伏击。朱泚军在沟谷两边,居高临下,强弓劲弩,巨石滚木,一齐招呼下来,杜希全军死伤惨重,溃败回到邠州,再也无力来救援了。

奉天城里确实也派兵出去接应了,却被朱泚另外派军拦截,大败而回。

朱泚缴获了杜希全军的所有辎重,拉到城下。城上官兵看了,全都面如死灰,这代表着没人再能来救援了。 IUzxN9nmkm1wazaNx8O5jXuLQc1orsdi+WYbx8QMUHV8uiQeoCg52nJ/amDA94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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