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原来真是来打仗的

第二次削藩战争在初始阶段的形势还是有利于朝廷的。其中河北方面，马燧的功劳最大。

建中二年（781年）七月，马燧和李抱真、李晟各率所部，前去救援被田悦围攻的临洺县。

这支军队可谓精锐之师。马燧在德宗即位之初被委任为河东节度使。他到任以后，加紧练兵，练成了数千精锐骑兵。他这人又很有巧思，制造了很多战车，行军的时候作为载具，扎营、战斗的时候连起来就成了防御工事，很是方便。他又改进了铠甲的制造工艺，将铠甲分为长、中、短三个型号，方便不同身材的将士使用。所以，他率领的河东军，器械精良，训练有素，很有战斗力。

而李抱真在他的辖区泽、潞等州，长期命百姓在农闲时练习射箭，每年加以考核，赏罚严明，当时天下人都说李抱真麾下的步兵是全国最精锐的。

邯郸以西有一个地方叫崞口，是太行山的一个山口，地势险要。马燧的大军要从山西进入河北，必经此山口。如果田悦派兵在这里伏击，马燧将很难通过。

马燧在行军路上，先派使者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去找田悦，大意是我本不敢来进攻您，只是朝廷有严令，我实在没有办法，因此只好来装装样子。

田悦接到这书信，大为放心，对马燧放松了警惕。因此，马燧得以顺利通过崞口这险要之地。

马燧到了邯郸附近，田悦的使者来了，来讲交情，慰劳马燧一军。

谁知马燧却断然翻脸，一连斩了田悦的好几个使者。

田悦这才明白上了马燧的大当，原来这家伙真是来打仗的！

田悦急忙派大将杨朝光带五千人马驻扎在邯郸西北，又觉得不放心，增派出李惟岳的五千兵去帮忙。

但等马燧他们对杨朝光发起攻击的时候，田悦还是不放心，又亲自带着一万多人前去支援。

如果让田悦和杨朝光会合，可就不好吃掉了，因此马燧派出大将李自良，对他下了死命令：“如果你让田悦通过，我必斩你。”

李自良听了，哪敢不尽力？带兵打了一场艰苦的阻击战，硬是把田悦大军拦截住了。田悦只能眼睁睁看着马燧的主力围攻杨朝光。

马燧让士兵们准备了很多草车，推到杨朝光营前点着，烧毁了杨朝光营寨的木栅。随后大军一拥而入，斩了杨朝光。

田悦只好退回到了临洺县城外的大营。

过了五天，马燧的主力来到，准备与田悦决战。

大战之前，马燧召集全军，发下誓言：如果战胜，就把自己家的全部家产拿出来，赏给全军将士。

将士们受此感动，与田悦军在临洺城外大战上百次。田悦军被斩首一万多人，只好放弃了拿下临洺县的打算，连夜退走。马燧等军得到了三十万斛粮食，另获甲胄器械等无数。

马燧也履行了承诺，把自己家的家财全给将士们发了赏。德宗听到这消息，很是感动，命财政部门拿出五万贯钱发赏，而把马燧的家财还给了马燧。

围攻邢州的田悦的另一支部队，听到主帅大败的消息，也急忙退走了。

这一仗，田悦损失惨重。他召集打散的士兵时，只剩下了两万多人。他急忙向淄青道和成德道求救。

淄青道派了一万人来，李惟岳也派了三千人来。

这两路援军到来以后，与田悦一起，在安阳河以南驻扎下来，坚守不战。

田悦等军粮食充足，而马燧远道而来，粮草不多，所以田悦等人希望用这个战术来耗垮马燧等军。

安阳河北边，另有一条与之平行的河流，叫漳河。田悦派一名大将守住了漳河上的一座长桥，马燧等军一时攻不下来。

幸亏马燧足智多谋，令人用铁索连起来数百辆车，车上装满土袋子，推到河里，迅速形成了一道水坝。这下，漳河下游的水位降低，人马轻松涉水渡过，田悦守桥的兵力成了摆设。

这时，几位将领的意见出现了分歧。李抱真和李晟都主张稳重一些，不想冒进。马燧却下令全军携带够十天吃的粮食，迅速在安阳河上搭建三座桥，越过安阳河去挑战田悦。

李抱真和李晟不理解，问：“我军粮少，又是孤军，怎么敢这样轻敌冒进？”

马燧回答：“正因为我军粮少，所以才要速战速决。这道理田悦也知道，我军去挑战，田悦肯定不会出来的。他在等我们粮尽，准备捡个大便宜。不过你们放心，下一步，我要攻其必救，迫使他不得不出来。”

果然，马燧的人马跨过三座桥前去挑战，田悦死活不出来。

马燧便开始实施他的下一步计划。这天晚上，他令全军半夜吃饭，黎明时顺着安阳河北岸，直向东去。

田悦自然也有情报系统，很快就知道了这消息，大惊，说：“马燧这是要去偷袭魏州啊。”

魏州是田悦的行政中心，自然不敢丢失。因此，田悦率全军出动，加上另外两道的援军，步骑兵加起来一共四万人，急匆匆越过马燧搭建的三座桥，来到安阳河北岸，向东去追击马燧军。

快追上的时候，田悦一看风向，心中暗喜：“天助我也！”命令士兵点燃路上的草木。

此时是建中三年（782年）正月，隆冬天气，草木干枯，一点就着。刚好此时西风猛烈，一时烟火半天高，直向马燧军烧去。

田悦全军跟在后面，满心以为对方会焦头烂额，只等着捡便宜了。

谁知这火烧着烧着，忽然就灭了。

原来，马燧在出发的时候，已经下令全军：“如果敌军追来，就停下来布阵。”

而且，在布阵之前，马燧已经下令全军，紧急把阵前的荒草割光了，形成了一道一百多步宽的隔火带。

然后，马燧又许下重赏，在军中招募了五千多敢死队，站在大阵的前排。

所以，当烟火散去，田悦的人马跑得气喘吁吁，睁眼一看，对方不但没烧着一根毛发，反而势不可挡地冲杀过来了，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田悦军猝不及防，又疲惫不堪，但还是打起精神，拼死抵抗。

李抱真与李晟的部下有些不给力，被打得节节后退，幸亏马燧的河东军勇猛无比，杀得田悦军抵挡不住，开始溃败了。

李抱真与李晟的手下见河东这边占优，也精神大振，奋勇杀了回来。

田悦军终于一败涂地，沿着原路飞速逃回。

逃到早上经过的三座桥处，全军都傻眼了，此时三座桥已经变成了灰烬。

原来马燧在出发前留下了一百骑兵，多带柴火，藏匿起来，等田悦军过桥以后，立刻将桥烧毁了。

这下田悦军走投无路，士兵们纷纷跳进安阳河里，大冬天的，淹死、冻死的不计其数。

留在岸上的，被马燧等军斩首两万多，生擒三千多，死尸相连三十多里。淄青道来的援军，几乎全被消灭光了。

田悦也没好到哪里去，只剩下了一千多人。

田悦逃回老巢魏州，到城下时正是半夜，城里却不肯开门。

守城的大将李长春见田悦此时势穷力孤，便开始另打算盘了。他估计马燧的军队一定会追来，因此拖延着不肯开门，想等马燧到来时投降。

可惜，李长春没料到，马燧他们并没有追来。

原因是马燧与李抱真有矛盾，在是否继续追击这个问题上没有达成一致。因此，他们的步伐停了下来，放过了本可以轻松捉拿的田悦。

马燧他们这一停，可害苦了李长春。等到天明，见朝廷军队没有到来的迹象，李长春只好打开城门，欢迎田悦进城。

田悦当然明白李长春心里所想，因此一进城就杀了李长春。

田悦前前后后损失了三四万人。魏州城中每家都有战死的亲人，所以家家痛哭，满城哀声。

田悦清点人数，剩下不到几千人，这点兵力如何对抗马燧大军？田悦便想了一个主意。

田悦骑马出了府门，召集全城军民，对他们说：“田悦不肖，继承了伯父的基业，如今却屡次失败，军民涂炭。我心里实在愧疚，但是因为家有老母，不能自杀。”

说着，田悦流下了眼泪，解下佩刀，说：“请诸君用这把刀砍下我的头颅，拿去献给马仆射，以换取诸位的富贵，不要陪着田悦在这里白白送死了。”仆射，是马燧这时候的官衔之一。

说完，田悦下马，跪在地上，举刀到头顶，请众人来杀自己。

围观的军民都哭了，争着上前扶起田悦，说：“我们世代受您和您伯父的厚恩，怎么忍心杀您？一胜一败，乃是兵家的常事，我们愿意追随您继续战斗。如果还不胜，再与您一起死好了。”

田悦涕泪交流地说：“诸位不因为我的失败而抛弃我，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忘记诸位的厚意。”

说完，田悦割下一截头发，说：“我如今与诸位割发盟誓，结为兄弟，誓同生死。”

大小将领也一同割断头发，与田悦一起对天发誓要死生与共。

田悦拿出府库里所有钱财，又征收了城里富人的家财，凑了一百多万，赏给士兵们。这下，魏州城里的士气又重新振作了。

田悦又召回了一员老将邢曹俊，让他整顿队伍，修缮守备。这人很有才干，很快把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条。

十几天后，马燧等军才开到魏州城下，开始攻城。但城里已有了充分准备，一时攻不下来。

除了魏州城，田悦辖下其他的州，守将纷纷投降马燧，魏州成了一座孤城，看起来被攻下只是时间问题了。魏博道割据的火苗，到此时似乎快要熄灭了。

不是建立了攻守同盟吗？那么，淄青、成德、襄阳等三个反叛的藩镇，为什么不来救援呢？ 58Cm+NYgRG4gcL1wP8UBZm7ZXRYBLJ3lKviuIm0/ZZbb7YlWRVbnm3KyK9mnznq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