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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乐府与民间风情

“乐府”是掌管音乐的官署。汉武帝时设立的乐府以采集歌谣为基本职能,后世的乐府机构时断时续地沿承了这一传统,到南北朝为止,汇聚了各时代富于民间生活气息的歌谣。乐府民歌不仅以天机活泼为特色,而且开创了许多新的诗歌母题,成为推动中国古典诗歌发展演化的又一个重要源头。到了唐代,诗歌进入全盛阶段,乐府的这一功能才宣告消退。

艰困的人生

以前人们常用“民间歌谣”这个概念指称《诗经·国风》中的一部分作品,笼统而言,这也没什么错。但若要具体追究这些歌谣所关联的社会阶层,却主要是贵族。到了汉乐府民歌,才出现了具体而深入反映社会下层民众日常生活的内容,这是诗歌世界一次重大的扩展。

这类诗篇大多写得很朴素甚至有些粗糙,但它所描述的人生景象却是前所未有的,读来就有耳目一新之感,如《妇病行》写一位贫家的妇人临终前不放心自己的孩子,恳求丈夫好好照顾他们:“属累君两三孤子,莫我儿饥且寒!有过慎莫笪笞:行当折摇,思复念之!”然而在她死后,丈夫却难以养活孩子,连买一块饼都只能向亲友乞讨,于是痛苦地哀叹:“我欲不伤悲,不能已!”甚至绝望呼喊:“行复尔耳,弃置勿复道”——很快都要完了,什么也不用说了!又如《东门行》写了一个城市贫民外出归来,见家中“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拔剑东门去”,想要铤而走险,都是真实而感人的场面。这种对底层社会生活的关注,蕴含了富于人道精神的同情。

还有像《艳歌行》写在外谋生的兄弟数人,受到女主人的照应,帮着缝补衣衫,却引起男主人的猜疑,于是感叹“远行不如归”。这是很琐细的生活景象,却有它的动人之处。

对于战争造成的不幸,在《诗经》中写得较为委婉,而在更关注下层社会的汉乐府民歌中,表现就要强烈得多。像《十五从军征》写一位士兵少年从役,八十归来,亲人尽亡,家中唯剩荒颓的房舍和一座座坟墓,人生除却苦难竟是一无所有。《战城南》这样来描绘战场的景象: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水声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激战过后,尸体横陈,乌鸦在上空盘旋,准备啄人肉,而死者则要求乌鸦在吃他的肉体之前,先为他号叫几声。如此描绘战争之惨烈,是过去的诗歌从来没有过的。

文学世界的扩展也就是人类精神世界的扩展。汉乐府民歌其实不仅扩大了诗歌反映生活的范围,同时也通过探测底层生活艰难的深度,刺激人性使其免于麻木和沉沦。这种文学精神受到后代诗人的尊重和继承,成为诗歌活跃的生命力。

孔雀东南飞

中国古典诗歌一开始就是偏重于抒情的。《诗经》中虽然有些作品带有叙事成分,但并不重视情节与人物,还不能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叙事诗。而在汉乐府的俗乐歌词中约有三分之一为叙事性的作品,由此建立了中国叙事诗的传统。

汉乐府中的叙事诗大多如前面说到的《妇病行》《东门行》那样,篇幅短小,技巧简单。而篇幅较长的如《陌上桑》等,则有更多的描叙和矛盾冲突的起伏。《陌上桑》写一个名叫秦罗敷的美女在城南隅采桑,人们见了她都爱慕不已,而一位路过的使君(太守一级的高官)见色起意,想要把她带走。罗敷断然拒绝,又夸耀自己的丈夫气度不凡而且地位也很高,弄得使君灰溜溜的,很丢脸。《陌上桑》告诉我们美女确实很可爱,但不守礼义、想入非非,下场会很惨。这是一个带有点道德教训却又很诙谐的故事。

《孔雀东南飞》原名叫《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共三百五十三句,一千七百六十五字,在中国古诗中,要算是少见的长篇了。内容写庐江府小吏焦仲卿与其妻刘兰芝感情甚笃,但焦母却不喜欢儿媳,夫妻因而被拆散。焦母要仲卿休妻再娶,兰芝的哥哥则逼迫她改嫁,二人走投无路,最终约定时间分别自杀。

在这个故事中,刘兰芝的形象塑造得最为成功。在女性没有独立生存权利的时代,刘兰芝所拥有的选择余地非常之小,但她却尽了一切力量反抗强加给自己的命运。面对焦母的蛮横与苛刻,她主动提出回到娘家去,这是为了维护自我的尊严;当面对兄长的逼迫时,她镇静而从容地选择了以死相对抗。作为弱者,人性高贵的一面在她身上得到了清晰的展现。此外,像焦仲卿、焦母、刘兄诸人,性格特征也很鲜明。

《孔雀东南飞》描写了中国传统社会中常见的家庭悲剧,一直到巴金的小说《寒夜》,还能读到相似的情节。它因而格外脍炙人口。

北国之声江南曲

西晋覆灭以后,中国历史上出现了约三百年的南北分裂时代。在这种情形下,中国南北文化的差异会表现得格外明显。而等到重新统一时,气质不同的元素彼此融合,又会为文化的更新带来活泼的生机。南北朝乐府民歌就是很好的例子。

北朝民歌留下的数量较少,但特色非常强烈。像《企喻歌》:“男儿欲作健,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雄健的鹞鹰冲天而起,怯懦的群雀如水波躲向两侧,这是真男儿敢以独身敌众的气概。著名的《敕勒歌》描绘了北方大草原的风光和游牧生活:“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首歌谣原是鲜卑语,现存歌词是翻译作品。歌中广阔无垠、混沌苍茫的景象,也正表现了歌唱者开阔的胸襟、豪迈的情怀。

北朝民歌中最有名的当然要数《木兰诗》。一个小女子扮作男装替父从军,建立功勋然后从容归来,这本身就是具有传奇性的故事。归来之后,“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又俨然一个娇娇的小女子。战争简直成了勇敢者的游戏。

南朝乐府民歌主要分为“吴声歌曲”和“西曲”两大类,现存数量有近五百首。这些歌曲明显是产生在城市环境中的,写男女欢爱之情的占百分之九十以上。而诗中的男女主人公,按照严格的礼教标准来看,几乎完全是“非礼”的关系:或是青年男女之间的私相爱慕,或是冒犯世俗道德的偷情,或是萍水相逢的聚合。

在婚姻不能自主且很少顾及当事人感情要求的古代中国,这些诗大胆热烈、毫无掩饰地歌颂了对爱情的追求,表现出对人生的幸福与快乐的渴望。在诗人的眼里,恋爱中的人无比美丽。像《子夜歌》的一篇:“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再如《子夜四时歌》的一篇:“光风流月初,新林锦花舒。情人戏春月,窈窕曳罗裾。”长发披肩,婉转于情郎的膝上,罗衣飘曳,漫步在月下花丛,那些女子的风姿令人感动。

这种“非礼”的恋爱常是充满艰辛的,而且多以悲哀的结局告终。《夜度娘》写了这样的情形:“夜来冒霜雪,晨去履风波。虽得叙微情,奈侬身苦何。”但相爱的人们并不因此退缩,他们愿意把爱情看成生命中最高的价值。当然,歌谣未必真是实际生活行为的写照,但作为情感取向是明确的。

如此大量的情歌集中出现,反映着情感解放的要求,足以给中国文学的面貌带来重要改变。它成为当时以及后代文人创作灵感的重要来源。 JEc1SeDIWITaeH5Z2onB9eYrUSyrOswKsV+LBEpl1hx5au6dIL9NoKrVPRxtOM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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