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遣出现在复杂程度不同的社交和时间矩阵中,因此其复杂程度各不相同。然而,如果将沟通作为社交的单位,我们就可以从适当的情境中剖析出一个实体,它可以被称为简单的消遣。这可以被定义为,围绕一个单一的材料领域安排的一系列半仪式性的、简单的、互补的沟通,其主要目的是结构化一个时间间隔。间隔的开始和结束通常通过程序或仪式来表示。沟通被自适应地编排,以便各方在间隔期间获得最大收获。他的适应能力越强,就越能从中受益。
消遣通常是在聚会上进行的,或者在正式小组会议开始前的等待期内进行;这种在会议开始前的等待期和“聚会”具有相同的结构和动力。消遣可能采取“闲聊”的形式,也可能像辩论一样更加严肃。一个大型的鸡尾酒会就是一个展示消遣的画廊。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有几个人在玩“家长会”(PTA);而另一角在玩“精神病学”(Psychiatry)论坛;第三个角落上演的是“曾经去过”(Ever Been)或“后来”(What Became)的好戏;在第四个角落,人们正在讨论“通用汽车”(General Motors);自助餐区则是为喜欢谈论“厨房”(Kitchen)或“衣柜”(Wardrobe)的女士预留的。在同一个地区,十几个类似的聚会在同时进行,这种聚会的程序可能完全相同,只是名称时有变化。在另外十几个来自不同社会阶层的聚会上,各式各样的消遣正在进行。
消遣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分类。外部决定因素是社会学的(性别、年龄、婚姻状况、文化、种族或经济)。“通用汽车”(General Motors)(谈论和比较汽车)和“谁赢了”(Who Won)(体育运动)都是“男人的话题”(Man Talk)。“日用百货”“厨房”和“衣柜”都是“女人的话题”(Lady Talk)——这在南太平洋地区被称为“玛丽话题”(Mary Talk)。“亲热”(Making Out)是青少年的话题,而当话题转向“财务状况表”(Balance Sheet)时,就意味着人开始步入中年。这种社会学分类还包括各种“闲聊”:“怎么处理某件事”(How To),很容易打发短程飞行旅途中的时间;“多少钱”(How Much),是中下阶层酒吧里的人最喜欢的话题;“曾经去过”(Ever Been)(某些让人怀念的地方)是像销售员这样的中产阶层的“老手们”喜欢的话题;孤独的人喜欢聊“你知道吗”(Do You Know)(某某人或某某事);经济上成功或失败的人都喜欢聊(老好人乔伊)“后来怎么样了”(What Became);“宿醉”(Morning After)和“马提尼”(Martini)(我知道一个更好的方法)是某些雄心勃勃的年轻人的经典话题。
结构-沟通分类是一个更个人化的分类。因此,“家长会”可以在三个层面上玩。在儿童-儿童层面上,它的形式是“你如何跟顽固的父母相处”;它的成人-成人形式,“家长会”本身,在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母亲中很受欢迎;对于年龄较大的人,它倾向于采取教条的父母-父母形式的“青少年犯罪”(Juvenile Delinquency)。一些已婚夫妇玩“告诉他们亲爱的”(Tell Them Dear),在游戏中,妻子是父母,丈夫则表现得像个早熟的儿童。同样,“看,妈妈,我没有用手哦”
(Look Ma No Hands)也是一种儿童-父母消遣,适合任何年龄段的人,有时还会羞涩地改编成“哦伙计们,哪有这回事”(Aw Shucks Fellows)。
更有说服力的是对消遣的心理学分类。例如,“家长会”和“精神病学”都可以用投射或内摄的形式来上演。投射型“家长会”的分析如图6a所示。
图6 消遣
A:“如果没有破碎的家庭,所有的犯罪都不会发生。”
B:“不仅如此。就算在完好的家庭,现在的大人也没有像过去那样,教育孩子懂规矩。”
内摄型“家长会”,按照下面的台词发展(成人-成人):
C:“我好像没有做妈妈的能力。”
D:“不管你多努力,孩子永远不会像你希望的那样长大,所以你不得不总是想自己做得对不对,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
投射型“精神病学”,采取的是成人-成人形式:
E:“我认为是某些无意识的口欲期挫折导致了他那样的表现。”
F:“你好像将自己的攻击性很好地升华了。”
图6b代表着内摄型“精神病学”,另外一种成人-成人消遣。
G:“对我来说,那幅画象征着诋毁。”
H:“对我而言,画画是为了讨好我的父亲。”
除了安排时间和为有关各方提供双方都能接受的安抚之外,消遣还具有社会选择的额外功能。当一种消遣正在进行时,每个玩家身上的儿童都在密切地评估其他参与者的潜力。在聚会结束时,每个人都会选择一些他希望以后多见面的玩家,而另一些玩家无论他们在消遣时有多熟练或愉快都会被他抛弃。他选择的是那些看起来最有可能成为更复杂关系——游戏——的候选者。这种分类系统,无论其合理性如何,实际在很大程度上是无意识和基于直觉的。
在特殊情况下,成人在选择过程中优先于儿童。这一点最清楚地体现在一位小心地学习玩社交消遣的保险推销员身上。在他玩的时候,他的成人会聆听可能的潜在客户,并从玩家中挑选出他希望以后多见面的人。他们对游戏的熟练程度或亲和力与他的选择过程完全无关,就像大多数情况一样,这是基于外围因素——在这个例子中,是对方资金的充足情况。
然而,消遣有一个非常具体的方面,即排他性。例如,“男人话题”和“女人话题”不能混用。一心想玩“曾经去过”(那里)的人会被入侵者惹恼,后者想玩(牛油果)“多少钱”或“宿醉”。玩投射型“家长会”的人会对内摄型“家长会”的侵入感到不满,尽管通常不会像玩内摄型被投射型“家长会”侵入时那样强烈。
消遣是选择熟人的基础,可能会带来友谊。每天早上,一群女人顺道拜访彼此家,喝杯咖啡,一起玩“失职的丈夫”(Delinquent Husband),很可能会对想要玩“只煎一面的鸡蛋”(Sunny Side Up)的新邻居态度冷淡。如果她们说她们的丈夫有多刻薄,那么如果一个新来的人说她的丈夫很了不起,事实上是完美的,她们不会让她长久留下来,因为这太令人不安了。因此,在鸡尾酒会上,如果有人想要从一个角落转移到另一个角落,他要么加入新地点的消遣中,要么成功地将整个过程切换到一个新的频道。当然,一位好的女主人会立即采取行动,并给出说明:“我们只是在玩投射型的‘家长会’。你觉得呢?”或者:“好了,你们这些女孩玩‘衣橱’已经够久了,J先生是一位作家/政治家/外科医生,我肯定他会喜欢玩‘看,妈妈,我没有用手哦’。不是吗,J先生?”
从消遣中获得的另一个重要优势是角色的确认和立场(posi-tion)的稳定。角色有点儿像荣格说的人格面具,只是它不那么投机取巧,而是更深植于个人的幻想中。因此,在投射型“家长会”中,一个玩家可能扮演严厉父母的角色,另一个扮演正义父母的角色,第三个扮演纵容的父母的角色,第四个扮演乐于助人的父母的角色。这四个人都感受到并表现出一种父母自我状态,但每个人都呈现出不同的自我。如果它得以流行,那么每一个人的角色都会得到确认——如果它没有遇到任何对抗,或者它因为遇到的对抗而得到强化,或者用安抚得到了某些类型的人的认可,它的作用就会得到确认。
对其角色的确认稳定了个体的立场,这就是从消遣中获得的生存优势。立场是一种简单的预言性陈述,它影响着个人的所有沟通;从长远来看,它决定了他的命运,通常也决定了他的后代的命运。一个立场可能或多或少是绝对的。投射型“家长会”的典型立场是:“所有的孩子都是坏的!”“其他所有的孩子都是坏孩子!”“所有的孩子都很难过!”“所有的孩子都受到了迫害!”这些立场可能会分别产生强硬、正义、纵容和乐于助人的父母。事实上,一种立场主要表现为它所产生的心态,而个人正是以这种心态来进行沟通的,这种沟通又设立了他的角色。
从生命的第二年,甚至从第一年开始,到第七年,立场被占据和固定的时间出人意料地早——远在个人有足够的能力或经验做出如此严肃的承诺之前。从一个人的立场来推断他一定有什么样的童年并不难。除非有某事或某人干涉,否则他会把余生都花在稳固自己的立场以及应对威胁立场的情境上——回避、抵抗某些元素或者有策略地操纵它们,使其从威胁转化为支持。消遣如此刻板的一个原因是它们服务于如此刻板的目的。但它们提供的获益表明,为什么人们如此热衷于玩它们,以及为什么可以与拥有建设性或仁慈立场的人一起玩得如此愉快。
消遣和活动并非总是能够轻易区分,而且经常会出现组合。许多常见的消遣,比如“通用汽车”,都包括心理学家所说的“多项选择——完形填空”式的交流。
A:“比起福特/雪佛兰/普利茅斯,我更喜欢福特/雪佛兰/普利茅斯,因为……”
B:“哦,好吧。比起福特/雪佛兰/普利茅斯,我更想拥有一辆福特/雪佛兰/普利茅斯,因为……”
显然,这种刻板的消遣还是传递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还可以提到其他一些常见的消遣。“我也是”(Me Too)通常是“这难道不糟糕吗”(Ain't It Awful)的变体。“她们为什么不做点儿什么呢”(Why Don't They)是那些不想被解放的家庭主妇的最爱。“然后我们会”(Then We'll)是一种儿童-儿童消遣。“让我们找点儿事情干干”(Let's Find)是少年犯或调皮的成年人玩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