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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律师

王大梅听完“择日宣判”四个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她突然想起,去年村头王二愣偷了公社半袋玉米面,至今还在劳改农场砸石头。

悲从中来,浑浊的眼泪在她脸上肆意蔓延。

“秦浩啊,我求求你,你帮帮子明吧,只要子明能放出来,我给你当牛做马……”

她扯着秦浩的袖口,鼻涕混着眼泪滴在泛白的裤腿上,活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秦浩望着远处灰扑扑的法院大楼,心底泛起苦笑。

他没想到秦子明那小子心理素质如此之差,一晚上就把所有事都交代了。

在这个公章比天大的年代,司法程序如同精密运转的齿轮,一旦启动便难以逆转。

“去找个律师吧。”他的声音混着风沙,显得有些沙哑。

“律师?”王大梅仰起脸,泪眼中满是困惑,“啥是律师?他能救子明?”

“类似古代的状师,帮人打官司的。”韩国华摸着下巴插话,肥厚的耳垂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显然这个新词也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县城的街道坑洼不平,三人踩着煤渣往前走。

韩国华突然凑近秦浩,压低声音问:“找律师得花不少钱吧?”

见秦浩点头,他立刻往旁边挪了半步,干笑道:“我可事先说好,之前批地的事我已经仁至义尽,这钱……”

“知道了。”秦浩打断他的话,目光扫过街角挂着“国营理发店”招牌的建筑。

前世记忆里,县法院斜对面那间挂着“杨记法律服务”木牌的小屋,此刻应该还开着门。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年烟草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穿中山装的男人正在伏案写东西,抬头时,厚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

“杨明远。”

他自我介绍,手指敲了敲桌上褪色的搪瓷缸。

“说吧,什么事?”

秦浩简明扼要地说明案情,杨律师听得很认真,指间的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当听到“非法制作证件”时,笔尖突然停顿,在纸上洇开一小团墨水。

“五百块。”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

“我只能保证刑期不超过三个月。”

“五百?”韩国华惊呼出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上了堆满卷宗的木柜。

王大梅却像抓住救命稻草,立刻解开粗布上衣,从贴胸的布袋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钞票,其中一张角上还沾着洗不掉的面浆。

将钱递给秦浩。

“这一百零五是家里所有的钱了,剩下的你帮我垫上,回去我借钱给你。”

秦浩按住王大梅递钱的手,目光直视杨律师:“五十。”

“秦浩你疯了?”

王大梅尖叫着甩开他的手,“他都说了救子明!你是不是盼着他死?”

“闭嘴!”秦浩的声音像冰锥刺破空气,王大梅下意识捂住嘴,眼眶里满是惊恐。

"证据链有断层,口供取得程序违法,这案子值五十顶天了。"

杨律师却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赞赏:“你很聪明,知道从证据链和口供入手。但有一点你说错了。”

他慢悠悠打开抽屉,拿出一本红色的律师资格证,

“在这个县城,能站在法庭上跟法官说话的人,只有我。”

空气瞬间凝固。秦浩盯着那本红本子,突然想起前世报纸上的新闻:

十年后,这位杨律师会因为一桩经济案件得罪权贵,惨死在卡车车轮下。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曹建明呢?那个总穿蓝布衫的老律师。”

杨律师的笑容僵在脸上,钢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

曹建明的事务所藏在一条深巷里,木门上的“法律顾问”牌匾已经褪色,门轴转动时发出猫头鹰般的怪叫。

老人戴着老花镜,正在给一盆蔫巴巴的君子兰浇水,听完案情后,他放下喷壶,用袖口擦了擦眼镜:“二百块。判一年,不能再少了。”

王大梅刚要开口,秦浩已经掏出钱夹。钞票递出去的瞬间,他瞥见老人左手食指缺了半截。

那是当年在乡下被批斗时留下的伤。

“收据写清楚,案件结束后给我。”他低声说,曹律师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像是读懂了什么。

离开时,暮色已经漫上屋檐。

王大梅攥着收据,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真能只判一年?”

“看运气吧。”秦浩点燃一支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但至少比那个杨律师靠谱。”

韩国华突然笑出声:“秦浩啊,你这招叫什么来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别废话。”

秦浩弹了弹烟灰,“明天上午九点,村委会见。把离婚协议和批地文书都准备好。”

回到村子时,月亮已经爬上树梢。

秦卫民和林雨欣站在院门口,煤油灯的光晕里,老人的头发比早上又白了几分。

“小浩,这到底咋回事?”

他抓住儿子的胳膊,掌心的老茧擦过秦浩手腕,“你王姨说要离婚……”

“爸,你跟她过得开心吗?”

秦浩直视父亲浑浊的眼睛,“这些年,她骂你没本事,摔盆砸碗,把这个家搅得鸡犬不宁,你真的想一辈子这样过下去?”

秦卫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远处传来狗吠声,林雨欣悄悄转身,围裙下摆蹭过门框上剥落的红漆。

王大梅趴在窗户上偷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秦卫民背着她蹚过齐腰深的积水,去镇上请大夫的情景。

夜风卷起墙角的枯叶,在月光下划出几道苍凉的弧线。

这一晚,有人辗转难眠,有人泪湿枕巾,有人在煤油灯下写着什么,笔尖刺破纸张,留下一个个沉重的墨点。

凌晨三点,秦浩站在院子里,望着东厢房透出的微弱灯光。

或许,该去找陈厂长谈谈了。

远处,雄鸡开始打鸣,东方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新的一天,终将到来。而有些人的人生,即将在这个春天的早晨,彻底改变轨迹。 ohdKED+kgTAHMLZQVjlcxXrrQrY/P3Bil/t4ShnjOXFx+Df5hxBBcQo9Fh05GPi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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