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偏找苦命人——不幸再次降临到安瓦尔一家。一天,当阿诺比比在一户人家干活时,她突然感到身体不适,说不出话来。几人用担架将她抬回家。孩子们大声地哭了起来。她的女婿跑去找医生。医生诊断完,说她中风了,当天,她还没来得及给孩子们留下遗嘱,就去世了。她被送往墓地。六岁的安瓦尔和哥哥们跟在母亲的棺材后面,边走边哭。
养育弟弟们——十一岁的帖木儿、九岁的科比尔和小安瓦尔的重担都落在了娜迪拉肩上。尽管把弟弟送给别人抚养使她很痛苦,但是丈夫的贫穷让她别无选择。服丧的日子过去后,她把两个弟弟托付给愿意收养他们的人,然后把母亲那点破烂的家具什物装上车,带着安瓦尔回到了丈夫的家里。
她像母亲一样照顾安瓦尔,给他洗澡,喂饭,为他的命运感到悲痛。她不想让安瓦尔像父亲一样成为染匠,也不想让他像丈夫一样成为织工,而是想让他成为一名学者。娜迪拉甚至决定把他送到宗教学校,这样他就可以成为毛拉,重振门楣。她把安瓦尔送去萨利赫·马赫杜姆那里学习,因为他的学校离家最近。安瓦尔踏上了学习之旅,很快就表现出了非凡的才能,到十一岁时已经掌握了读写能力。安瓦尔学得很快乐,但是造化弄人……娜迪拉有两个孩子,她的丈夫经常对她说:“我该养活谁?我的孩子还是你弟弟?把安瓦尔送人吧!”娜迪拉竭力反对,她很舍不得让弟弟辍学,让他去当鞋匠或织布工的学徒,但她无法一直反对,因为她知道丈夫也很不容易。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娜迪拉和丈夫又一次因为安瓦尔吵架了,她穿上带有面纱的长衫,去了萨利赫·马赫杜姆的家。那一年萨利赫·马赫杜姆的母亲还没有去马尔吉兰。娜迪拉向莫赫拉拉·阿依姆哭诉自己的痛苦,以及因为安瓦尔而不得不承受的一切。
“我满怀希望地来到您神圣的家中,希望孩子能够继续跟着您学习,希望他在这里学到的知识不会白费。”她说,“我请求您:收留这个孤儿吧,给他一口饭吃就行。”
常言道:穷人总是能够惺惺相惜。娜迪拉真挚的讲述和悲痛的心情打动了莫赫拉拉·阿依姆和她的儿媳尼戈尔·哈努姆。莫赫拉拉·阿依姆立刻就想见一见正在上学的安瓦尔,并要求请人把他叫来。过了一会儿,一个瘦弱的英俊男孩走了进来。
“这是我们的乖孩子,马赫杜姆总是夸奖他!”看到安瓦尔后,莫赫拉拉·阿依姆说。“好吧,姑娘,”接着她安慰娜迪拉说,“如果您的丈夫不想养这个孩子,那就不用他养了。我会亲自抚养、教育好他,让他成为一名出色的毛拉。”
最近安瓦尔很难过,因为姐夫总是数落、埋怨自己。现在,他听完莫赫拉拉·阿依姆的话之后,便明白发生了什么,默默地低下了头。他的姐姐看到这一幕,心里很难过,眼泪又夺眶而出。
“姑娘,别哭了,”莫赫拉拉·阿依姆说,“真希望贫困彻底消失!没有人应该因为贫穷而被指责,这是命运。从今天起,这个男孩不再回到你们那里,他将和我一起生活,就像是我的儿子。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
“安瓦尔……”
“你的名字真好听,真是人如其名……你认识这个美丽的女孩吗?”
正在附近玩耍的六岁女孩拉诺跑到莫赫拉拉·阿依姆跟前,紧紧依偎在她怀里。
安瓦尔看了看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微笑着说:
“这是拉诺!”
莫赫拉拉·阿依姆把孙女从自己身边拉开:
“去和你的哥哥安瓦尔打个招呼!”
拉诺彬彬有礼地向安瓦尔鞠躬,然后朝他走去。
“和她打个招呼吧,安瓦尔!”莫赫拉拉·阿依姆说。
安瓦尔把拉诺拉到身边并拥抱了她。莫赫拉拉·阿依姆笑道:
“如果到时候我还活着,我就把我的小美人嫁给安瓦尔,让他做我的孙女婿。”
安瓦尔尴尬地放开了小女孩。女人们笑了起来。娜迪拉对莫赫拉拉·阿依姆的好意感到高兴,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当然,马赫杜姆可不喜欢家里多一张嘴吃饭,但是他无法阻止母亲的决定。他只能埋怨道:“给他口饭吃不难,但是谁给他做衣服?他的姐姐必须给他提供衣服……”莫赫拉拉·阿依姆反对道:“人们正在建造清真寺、宗教学校,我们难道连一个孤儿都养不了吗?如果为他提供衣服对你来说很难的话,我就用自己的布料给他缝衣服。”
就这样,在十二岁那年,安瓦尔住进了第三个家。在这里,他各个方面过得都比在自己家和姐姐家好:他可以继续自己的学业,吃得饱饱的,尽管他穿着旧衣,但至少有衣服穿。现在他已经是老师的养子,学校的孩子们不敢再取笑他了。他在马赫杜姆家做的活儿也不累,因为这里的活都让学生们干了。下课后,他和小拉诺一起玩,逗她开心。
他十三岁时就已经完成学业,虽然年纪还小,但他已经开始履行助教的职责。每天,当学生们回家后,马赫杜姆会单独教他阿拉伯文语法,让他阅读并背熟萨迪的《古利斯坦》。
十五岁那年,安瓦尔已经可以在学校独立授课,他的波斯语说得很好,并且懂一点阿拉伯语。起初,马赫杜姆要将安瓦尔送去宗教学校,但后来他没有再提这件事,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安瓦尔给自己做助教,他明显变得懒惰了,对学校也不那么上心了。为了使安瓦尔不去想宗教学校的事情,马赫杜姆亲自教他阿拉伯语和波斯语,学习这两门语言的句法和词法。马赫杜姆和安瓦尔之间的关系很好。莫赫拉拉·阿依姆很喜欢他,就像对亲孙子一样对他,在安瓦尔伤心难过时,莫赫拉拉·阿依姆会安慰他。“不要难过,不要悲伤,年轻人,”她常说,“看看这个美丽的小女孩吧,我一定会让她嫁给你的!”
但是莫赫拉拉·阿依姆未能兑现自己的诺言:与马赫杜姆吵架后,她不得不去马尔吉兰的大儿子那里。离开时,莫赫拉拉·阿依姆没有忘记安瓦尔,她把儿媳妇尼戈尔·哈努姆叫来,对她说:“你们不会找到比安瓦尔更好的女婿。拉诺长大以后,就把她嫁给安瓦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