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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于四方风中的花 波斯、印度、土耳其和摩洛哥的玫瑰

我的工作围绕着用于制作香水的玫瑰开展了二十年,在万千种观赏玫瑰中它们是如此特别。我曾亲自种植、蒸馏过花卉,也研究并采购过各式各样的精油。在许多国家,这些玫瑰沿着古老的香料和丝绸之路扎根后盛开,我正是这样遇到了它们。在普遍的想象中,玫瑰象征着香水,没有玫瑰就没有香水业。悠悠岁月曾以各种形式表达对它的崇拜:鲜花或干花,有玫瑰香气的精油、喷泉或美酒。随着时间的发展,一种特别的玫瑰成了专门制作香水的玫瑰:大马士革玫瑰,它源自伊朗设拉子地区。这种玫瑰从波斯出发,沿着闻名世界的道路旅行,最终到达大马士革,这里是中世纪地中海地区的主要贸易中心,十字军正是从这里将这种玫瑰带回欧洲并命名为大马士革玫瑰。波斯人在8世纪前后发明了蔷薇水,在此后的八九个世纪中,从中国到欧洲,整个世界都弥漫着蔷薇水的芬芳。直到17世纪印度发明出玫瑰精油,从此使玫瑰正式进入了香水之中。

我的记忆在这些四方玫瑰中漂泊。不论是短暂的相遇还是长久的停留,我都喜欢在玫瑰扎了根的地方闻它的香气,历史上是沙漠商队将玫瑰种子从设拉子带向远方。不论我在何处遇到这些玫瑰,它们都是诱人的,就像一位公主,居住在山区乡村的尽头或沙漠边缘的偏僻花园之中。凡是玫瑰生长之处总有水流,玫瑰被杨树、胡桃树和果树环绕,在小麦或紫苜蓿旁随风摇曳,燕子飞翔,夜莺歌唱。采摘玫瑰的年轻女孩们忍不住将它点缀在发间。园丁为了呼吸它的芬芳,清早就开始悉心照料,日复一日地沉浸在蒸馏瓶里流动的气味中。每年春季,玫瑰在一场脆弱的粉色狂潮中绽放三个星期,随后陷入沉寂并深深睡去。

波斯人深爱着玫瑰,一千多年来,玫瑰是其历史和文化的一部分,并且深深地刻在当地人的心中。为了向玫瑰致敬,我首先去了它的摇篮之地设拉子。这是玫瑰与夜莺的城,二者一直相伴存在于波斯人的诗歌中。不久之后,在伊斯法罕的集市上,我在世界各种香料之中发现了干燥的玫瑰花蕾,其颜色是近乎紫色的深玫瑰红色,味道是花香和干草的混合。商家还提供各种传统大瓶装或现今小瓶装的蔷薇水,标签的颜色各不相同。加姆萨尔是伊朗蔷薇水生产之都,在这里我看到数十位朴素的生产者在自家的院子中用简单的铜制小蒸馏器加工花朵。蔷薇水的制作方法古老而简单:将新鲜花朵和水混合后煮沸,之后让产生的蒸汽经过冷水而凝结。花朵的水溶性香露被蒸汽所捕获,收集的水因而变得芳香。在大肚玻璃瓶的细颈处有时漂浮着一层金黄色的精油薄膜,它不溶于水,是高品质蔷薇水的象征。在伊斯兰文化中,蔷薇水无处不在,是洁净之源,人们用它洗手、喷洒在房屋或清真寺的墙壁上。在伊朗,它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我穿越了伊朗高原,这里犹如矿物的海洋,微风轻轻拂过,远处是蓝色的山峦,高原上随处可见开心果树和石榴园,枣树荫下常有小村庄。从北到南,玫瑰令人惊叹,它们就是沙漠中的绿丝带,绿色的茎和叶上装饰着花朵,高海拔和干燥的空气使花的颜色显得尤为强烈。它们被种植在海拔超过2000米的高山上,玫瑰的花蕾在高山的风中摇曳,周围是绝对的寂静。

在茫茫沙漠中一条小路的尽头,在一个看似绿洲的地方,我遇到了一些玫瑰的种植者。夜晚围着火炉喝茶时,我意识到除了茶壶旁添了小收音机以外,沙漠商队从古至今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在一棵枣树间,在劈劈啪啪的火光之上,一只鸟儿开始唱歌——夜莺在那里,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一千多年来,夜莺在整个波斯的玫瑰园周围歌唱,香气之水缓缓地流淌在这个地区的血液之中。

一个美丽的故事讲述了玫瑰精油的诞生,自其诞生以来,玫瑰精油已成为香水的一部分。1611年,在印度北部的阿格拉,莫卧儿帝国皇帝贾汗吉尔与努尔·贾汗举行婚礼,努尔·贾汗是一位有着独特美貌与智慧的波斯人。在母亲的提醒下,努尔公主注意到在为庆典活动准备的玫瑰洗澡水表面形成了一层金色的油,于是发现了玫瑰精油。她将这珍贵的精油献给夫君,她的夫君这样写道:“这种香水如此强大,只要在手掌中滴上一滴,整个房间都香气扑鼻,仿佛一吨花蕾同时绽放。没有其他香气可以与之匹敌,它鼓舞心灵,让灵魂重焕活力。”

在距离阿格拉和泰姬陵3个小时车程的地方,我在一家蒸馏厂中寻找努尔精油的痕迹,似乎自莫卧儿帝国以来这里一切都未改变,只有几盏电灯显示着时代的差异。在这个偌大的生产工厂中,所有人都戴着头巾,系着缠腰布,光着脚工作,一位蒸馏工蹲在一个大铜缸上,手工制作用于密封蒸馏器的黏土细绳。竹竿通过编织的绳子连接在一起,编织绳组成的图案是一件名副其实的艺术品。精油被收集在精制铜罐中,之后储藏在用黏土墙壁围砌的房间中以保持凉爽。在蒸馏器下干燥的牛粪不断燃烧着。这些与泰姬陵同时代的蒸馏厂颇有些雄伟,甚至透出些许神秘感,仿佛在向玫瑰精油的发现者贾汗吉尔和努尔公主致以无声的敬意。

在土耳其,几年来我一直照管一家生产玫瑰提取物的工厂。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伊斯帕尔塔周边的五十余座村镇孕育了整个国家用于制作香水的玫瑰。保加利亚曾是苏丹 们最为钟爱的玫瑰产地,它的独立导致奥斯曼帝国失去了这片玫瑰天堂。后来,土耳其人花了将近五十年的时间重新找回了这失落的玫瑰。我还记得艾哈迈德,他是我们的花卉经纪人,他住在一个山谷尽头的遥远村庄中。在山坡上,精心照顾的玫瑰花就像展开的地毯一样挂在小麦和杏树之间。核桃树的影子下是农民用石头、混有干草的黏土和木头建造的房子。女人们编织、去田间劳作,男人们边喝咖啡边聊天,他们经常抽烟,喝茶,玩多米诺骨牌。艾哈迈德的店面是一个蓝色的小房间,里面有一张桌子和一杆秤。墙上是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图尔克的乌贼墨画像,他是土耳其共和国国父,画像中他头戴羊羔皮直筒帽,眼睛是狼一般的灰色。正是因为他在20世纪20年代通过创立一家大合作社和几家蒸馏厂,玫瑰在伊斯帕尔塔得以重新焕发生机。艾哈迈德邀请我在他的木板露台上吃午饭,露台一侧悬挂在一棵年老的核桃树上,核桃树的枝叶遮蔽着露台。他还将他最小的女儿松居尔介绍给我,那时松居尔应该有十岁了,她名字的意思是“最后一朵玫瑰”,在她热切的目光中,我明白了她的名字代表着土耳其人的全部决心——继续苏丹曾希望的玫瑰种植,还有奥斯曼人在他们的土地上蒸馏花中女王的骄傲。

在距设拉子很远的地方,在摩洛哥的南部,面对着阿特拉斯山脉,大马士革玫瑰在每年4月盛开。已经没有人知道从何时起、出于何种原因玫瑰来到了这里并在此繁衍。20世纪30年代末,法国移民在小镇建立了两座花卉萃取工厂,他们了解到当地农民用玫瑰做成篱笆围在作物四周,人们会采集玫瑰花蕾,干燥后与散沫花一起使用。这些沙漠中的工厂曾经是并且一直都是与众不同的。它们建立在石头和沙子上,坐落在一座堡垒之中,堡垒的阿拉伯语是“Ksar”,这是一个宽阔的院子,四周是有垛口和角台的建筑。从工厂中可以看到阿特拉斯壮观的景色,还可以俯瞰低处河流旁绿色的作物。有几年的时间我在工厂监督其运作,那时我好像陷入了时光之中,那是一次梦幻般的停留。工作间里是萃取器——生铁铸成的黑色大轮子,就如巨大的洗衣机一样。工厂建立五十年后,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样,不论是大重油锅炉还是巨大的保险柜。工厂内部的氛围仍和20世纪50年代相同:认真书写的老式花卉采购单及生产记录簿,一些已经消失的公司专用的小瓶子,还有当时的家具。

当我们离开工厂,走向玫瑰篱笆,山谷中两条河流的周边都是花园,这是沙漠中繁茂的镶嵌画。随着季节变幻,在被玫瑰和果树环绕的蚕豆园中,水在小水渠中流动。一大早,女孩们身着柏柏尔族服饰,用披巾和帽子为面部遮挡阳光,带着篮筐沿着篱笆行走。她们悄悄地、谨慎地采摘人们所说的野生玫瑰。在田间,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些庄严的剪影,它们是曾经建在水边的堡垒。这些用红土或赭石建造的城堡曾是沙漠中的雄伟建筑,在太阳下十分耀眼,而如今都已废弃。屋顶坍塌后,这些堡垒也开始溶解于雨中。废墟还屹立在伊甸园之中,土和稻草做成的墙壁已逐渐消散,仿佛并不情愿,真是令人忧郁的景象。唯有鸟叫和水声打破寂静,风吹过柳树,孩子们经过此处,将几头牛推到他们前面,头上顶着大捆苜蓿的年长女性跟在孩子们后面,女孩们则将她们采摘的花朵送到称重站。

我曾一度认为大马士革的玫瑰就止步于这美到极致的绿洲了,但彼时我尚未探索保加利亚——这个以玫瑰为象征的国家。 Vt6frUZl/oy2PVpeDFF0ItY6xQo/OgfIgMmihJ9F98STUlm6ZBGZZX9XOK0abd8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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