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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二
文学是一种有效的交流方式

韩国文学是世界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中国目前翻译出版的韩国当代短篇小说数量相对不足。为弥补这一缺憾,经过多次与韩方沟通与协商,编者将韩国文化艺术类季刊杂志《高丽亚那》2010年至今收录的27篇短篇小说集结成册。

本书收录的作品大多获得过重要文学奖项,其作家均为韩国当代文学的中坚力量,可以说,本书所选作品具有较强的代表性与可读性。同时,所选作品发表时间为1955—2020年,时间跨度较长,涵盖主题多元,写作手法也较为多样,能够较为立体地展现韩国当代短篇小说的现状与发展趋势。通过阅读本书,读者能够宏观认识和整体把握韩国当代短篇小说作品,同时也可以在作品中了解和认识韩国社会、韩国人的日常以及韩国人的思维方式。

从主题和内容层面来看,本书所收录的小说大体呈现出了如下几方面特点:

第一,对于个体的深入反思与对于社会的执着介入。对于前者,本书所选作品主要涵盖两方面内容,即对人性本质的探索和对个体与他人间关系的思考。例如,在《一半以上的春夫》中,作家李章旭描述了“我”在旅行中与日本人高桥春夫相识的经历。春夫曾对“我”说,“一半以上的春夫是有些不同的春夫”。这既是春夫对“我”此前根据国家与民族评判个人的委婉批评,也包含作者对个体内在差异性的思考。而在《老鼠的诞生》中,捕鼠“专家”们不仅一只老鼠都没有抓到,还挥舞着工具把家里搞得一团糟,这让妻子感慨“他们还不如老鼠”。作家金息借此表达了对于人性与兽性的深刻反思。在《你的蜕变》中,作者通过“我”与“你”的对话,探讨躯体与个体意识之间的关系,以科幻的笔法向读者提出极具现实意义的问题。

除了对于个体本身的探索外,本书所选篇目也涵盖对个体与他人关系的思考。其中,不少篇目都以家庭关系为背景展开。从《西山那边》中金采原作家记述的姊妹感情,到《4号登机口》中奇俊英作家勾勒的兄妹之情,再到《破户》《拐角》等文中表现的大家族关系,都展现了家人间衍生出的复杂情感。同时,爱情主题也并未被忽视。《四月的“咪”,七月的“嗦”》中,姨妈的愿望是在临死前看到自己一生所爱的人,虽然无法见到郑吉成导演,却见到了与他长相酷似、举止相仿的他的儿子,这让姨妈确信自己“爱了一个值得爱的人”。《药的历史》中,传统医学系男生燮一直为生病的女主人公开方抓药,但直到最后女主人公也并没有好起来。二人交往许久,关系却定格在恋人未满的状态,始终未能牵手的二人间存在着“永远无法缩短的距离”。《夜航》中不仅展现了“我”与妻子间的相处方式,也从“我”的视角记述了男人与女友因阶层差异而未能收获结果的爱情。《椅子》《花样年华》等篇目中,则描绘了男女主人公间未能说出口的爱情。而在家庭与爱情这类常见话题之外,个体与其他社会构成者间的关系同样被深入探讨。《崔美珍去哪了》中,“作家李起昊”几经周折从一位青年手中买到了自己的书,却致使对方向自己道歉,也让自己感受到了愧疚。作者在文章的结尾写道:“越是害怕受人羞辱,越容易感受到羞辱,并把羞辱带给别人。真是有点悲惨和惭愧。”展现出作者对现代社会中个体与他人间关系的思考。

第二,对于社会现实的密切关注与深刻反省。本书中许多作家都以历史与时政事件为背景进行写作,例如:《密茶苑时代》记述了朝鲜战争时期,文人们所经历的悲欢离合与他们之间的同志情谊;《旅人在路上从不停歇》以南北分裂为背景进行写作,文中的妻子因为回不去故乡而度过了没有根的一生;《广场酒店》中也多次提到了光州事件、卢武铉自杀、龙山惨案等,将“我”与妻子的爱情故事置于韩国现代社会政治状况的大背景下;《大家都喜欢少女时代》则在二十国集团峰会召开的背景下展开叙事,通过主人公的尴尬经历传达出作者对于个人与社会关系的思考。此外,一些作品通过对人与文字、文学间关系的探讨,从微观层面考察了人与社会的关系。在《当镰刀像狗一样叫》中,主人公不认识字,却也因此得到其他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珍贵机会,帮助主人完成抄书的任务。文章围绕“写作的私心”展开讨论,暗含作者对于写作的本质、文字对于人的意义和文字带给人的危险与价值等方面的思考。《危险的阅读》则以身为“阅读治疗师”的“我”为主人公,对阅读的意义进行深入剖析。

第三,对于社会弱势群体的关注,呼唤人与人间的交流与沟通。《宣陵漫步》记叙了“我”照顾自闭症患者韩斗云的一天。在这一天中,“我”逐渐了解了自闭症这一疾病,也逐渐找到了与自闭症患者进行沟通的方法。在发生一系列误会与冲突,“我”濒临崩溃时,韩斗云却用特殊的方式对“我”表示了感谢,二人之间实现了有效的沟通。《街头魔术师》中,主人公男雨也同样患有自闭障碍,因不堪同学的孤立而跳楼自杀。作家金钟沃从男雨同班同学熙秀的视角还原整个事件,讨论“善”与“恶”之间的关系与评判标准,表达出对“让世人彼此相爱的魔术”和“让世人用最真切的声音呼唤彼此的魔术”的渴求,呼吁人们要与人沟通,向他人伸出援手。

第四,对于女性及其生活状况的关注。在《谁杀了她的猫》中,曾遭到父亲经济剥削的圣姬悉心照料被丈夫家暴的熙淑,这分经历让都曾饱受男人折磨的两个女人在短短几天时间里产生了惺惺相惜的姐妹情谊。《眩晕》中,作家金世喜讲述了未婚同居女孩媛熙面对现实时体会到的迷失与挫败;而作家金息则在《面条》中,展现了一个无儿无女的女性在绝望与伤痛中任劳任怨的一生。女性的故事在文学作品中被细致地描绘,传递出作家们对于女性问题的深切追问。

《没治》中,姜英淑作家展现了无法挣脱的命运。而我们也应该看到,韩国文学在正视伤痛之外,也并不忽视对于希望的探寻。我们可以在《骨灰的庆典》一文中,看到作者对于蕴藏在平凡生活中的美好的追求,亦可从《窗外的冬天》里,看到作者为在悲伤之上追逐希望而全力以赴。“恨”的美学是韩国文学的重要特征,但我们却可以从中感受到人们对于遗憾、矛盾与各类问题的正视,以及为此而做出的全部努力。

中韩两国同处儒家文化圈,儒家思想所强调的责任意识使作家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向对于个体生命的反思和对于社会现实的探讨。作家们始终紧紧扎根于现实的土壤,将现实生活中难以用语言表述的一切用精准的文字细细描绘,也将不容忽视,却又常被忽视或是佯装忽视的问题毫不留情地抛向读者,通过这种方式将每个时期本民族最深刻的精神特质浇铸于文学作品之中。从这个角度来看,文学因其能够直抵本质而可以被称为最有效、最有力的交流方式之一。

在这一交流过程中,文学翻译承担着重要的纽带作用。在归化与异化之间寻找最为恰当的平衡点,既忠实于原作,最大限度还原原作意蕴,又充分照顾读者的感受,妥善处理不同文化间的差异,如此方能真正带领读者走进原作现场,为两国人民在文学作品中实现有效交流提供入口。这便是本书译者范柳博士在翻译过程中始终追求的目标,也欢迎读者批评指正。

我们也衷心希望,本书能够成为中国读者感受韩国文学魅力,认识真实韩国社会的通道之一。这条通道所通向的终点便是两国民众虽有不同,却足以互相理解的悲欢喜乐。读者们在阅读本书时,如果能在作家们的反思与追问中,在深切共情所带来的震颤与温暖中,走向自己的内心,或许便能够收获对于自身生活的某种启发,或是体会到自身与世界的紧密联结。

以文学推动两国人民实现更深刻的沟通与交流,便是本书翻译与出版的核心意义所在。

在本书的编辑出版过程中,我们得到了中国社会科学院信息情报研究院、韩国国际交流财团、《高丽亚那》编辑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赵剑英社长、陈肖静编辑和夏侠主任的大力支持。在此,谨向所有对本书编辑出版给予支持与帮助的领导、老师、编辑及同事致以诚挚的谢意!

编者、译者
2023年2月于北京 qydf/MAicC9f1lIy1aDnJ0lw+M5Z6uKr3g8OmI00tEJlf17yrX80BL0GstzmjEy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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