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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两河流域的“上古三代”

古巴比伦王朝时,有的家族已经借助贸易或强权,积累了大量财富,如尼普尔穆拉树家族,拥有12座矿坑、13座房屋、3个建筑地区、96个奴隶。至于国王的财富,更是普通人难以想象。

除了国王、世家大族和商人,两河流域的另一富有阶层,是管理神庙的祭司们。每个神庙,都是城市的中心,掌握着大量不动产,如土地、果园、房屋,以及奴隶等。神庙里的祭司,自然就成了这些庙产的管理者甚至主人,他们是不愁吃喝的。

根据巴比伦泥板文献,即使一般的女祭司,也都会有一片土地、一处以上的房产和几个奴隶。反过来,那些普通百姓呢?奴隶自不必多言,连性命都不属于自己,主人死了,该陪葬就得陪葬。两河流域出土的墓葬中,经常会有陪葬的奴隶,少则三五个,多则上百个。

自由民恐怕多数都生活拮据,勉强度日。巴比伦时期出土的泥板借贷文献显示,在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或者需要播种的时候,很多人只能靠借贷大麦渡过难关,等到收获后连本带息归还。那些放贷的商人、神庙和王室,借此获得高额利润,进一步增加自己的财富。

乌尔第三王朝时,可能统一实行银币借贷20%、大麦借贷33.3%的利率,到了巴比伦王朝时,利率逐渐下降,维持在一个公平合理的水平,甚至有一部分是无息借贷。即使这样,很多人还是偿还不了借贷,沦为债务奴隶。

所以,两河流域的“上古三代”从文明起步开始,就不是温情脉脉,其乐融融的。相反,伴随文明而来的,是急剧的贫富分化,遍地的穷人流民。

说到正义,那个时候也确实有一点。

王室需要自由民纳税和当兵,如果太多人沦为债务奴隶,王室就失去了税源和兵源,威胁到国家根基。因此,无论乌尔第三王朝,还是巴比伦王朝,都体现出一种强烈的冲动,即积极介入社会经济,以政府之力纠正贫富分化,抑制恃强凌弱。不这样,他们就无法避免底层暴动。

这两个王朝的国王,再三在铭文中宣称,他们致力于废除旧债,减免苛捐杂税,解放债务奴,保护穷人,保护孤寡等弱势群体,平反冤案,平抑物价,公定度量衡,追求男女平等,保证增加人们的工资等,彰明正义,消灭邪恶。有些铭文读起来,简直就是上古版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的主旨,不正是以国家力量扶助弱者,实现人人平等嘛!

乌尔王朝的《乌尔纳姆法典》宣称:“我使孤儿不再向富人屈服。我使寡妇不再向豪强低头。我使仅有1锱银钱的人不再向有一斤银钱的人屈服。我使(有)一只羊的人不再向(有)一头牛的人屈服。”

拉尔萨国王努尔阿达德铭文说:“我使我的人民食丰盛之餐,饮充沛之水。我消灭了其中的盗贼、坏人和仇恨者,我造福于低贱者、寡妇和灾毁者。”

阿摩利人诸王来到巴比伦后,也继承了保护弱者、维护正义的传统。最能反映其执政理念的,是远古人类留存至今最完整的一部法典,即我们最熟悉的《汉谟拉比法典》。

1901年12月,一支法国考古队在伊朗西南部苏萨遗址中,发现了三块断裂的黑色玄武岩。这个苏萨遗址,就是咱们提到的,屡屡被两河城邦打败,而又屡屡踏平两河城邦的埃兰重镇。它在很长时间里,都是埃兰王朝的都城,直到波斯帝国时期,还是五大都城之一。

这三块玄武岩上都刻着文字,一看就非同一般。考古队员们将三块石头拼接起来,原来是一个椭圆形石柱,高225厘米,宽79厘米,厚47厘米。他们将这个石柱运回法国,现存罗浮宫博物馆。

图2-4《汉谟拉比法典》,藏于法国罗浮宫

后来,学者们才搞清楚,这个圆柱上刻的文字,就是大名鼎鼎的《汉谟拉比法典》。汉谟拉比命人镌刻法典时,至少镌刻了三份,分别存放于巴比伦、尼普尔和西帕尔城,供人诵读。公元前12世纪末,埃兰最后一次侵入两河流域,从巴比伦抢走了这块石刻,供奉在苏萨。他们劫掠的,应该是矗立于巴比伦城的那一份原本。

埃兰人的文字与苏美尔楔形文字不同,不知道他们劫掠时,是否知道这是传说中的《汉谟拉比法典》。那时,他们距离汉谟拉比制作此法典,已经有六七百年之遥。

《汉谟拉比法典》石碑顶部是一幅浮雕。图中,太阳神沙玛什正在把一个绳环和一截木杖,授予汉谟拉比。绳和木杖都是两河流域的丈量工具,象征着司法与正义。所以,浮雕着力表现的是汉谟拉比从太阳神那里,获得了司法与正义的力量。

浮雕下面,用阿卡德语楔形文字铭刻了法典全文。除序言与结语外,全正文共计282条,包括诉讼手续、损害赔偿、租佃关系、债权债务、财产继承、处罚奴隶等内容。

汉谟拉比年轻时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去世前才汇集前代法律,颁布这份法典,时在公元前1750年左右。说到这里,补充一句,根据考古学研究,被视为中国夏王朝都城的二里头遗址,时间上限不早于公元前1750年,几乎与《汉谟拉比法典》同时,或者说稍晚些。

再回到巴比伦。汉谟拉比的后继者,忙于镇压内部反叛和周边民族入侵,没有精力专注内政,《汉谟拉比法典》可能未得到贯彻,巴比伦各地的司法审判,仍然遵循当地惯例。巴比伦社会,也仍然长期存在严重贫富分化。不过,法典的序言和结语,充满公道与正义的力量,明显继承了两河流域王权抑制豪强、保护弱者的政治传统。

其序言曰:

当这时候,安努与恩利尔为人类福祉计,命令我,荣耀而畏神的君主,汉谟拉比,发扬正义于世,灭除不法邪恶之人,使强不凌弱,使我犹如沙玛什,昭临黔首,光耀大地。

当马尔杜克命我统治万民并使国家获得福祉之时,使公道与正义流传国境,并为人民造福。

其结语曰:

为使强不凌弱,为使孤寡各得其所,在其首领为安努与恩利尔所赞扬之巴比伦城,在其根基与天地共始终之神庙埃·沙吉剌,为使国中法庭便于审讯,为使国中宣判便于决定,为使受害之人得伸正义,我以我的金玉良言铭刻于我的石柱上,并置于我的肖像亦即公正之王的肖像之前。

……

其有涉讼的受害的自由民,务来我的肖像亦即公正之王的肖像之前,诵读我所铭刻的石柱,倾听我的金玉良言,使我的石柱为彼阐释案件,使彼获得公正的审判,使其心胸得以“自由”呼吸而大声言之曰:“吾主汉谟拉比,诚人类之慈父;彼遵守其主马尔杜克之言,为马尔杜克上下征讨取得胜利,以悦其主马尔杜克之心,永远为人群造福,并以公正统治国家。”

铲除邪恶,保护弱者,昭雪冤屈,伸张正义,这样的汉谟拉比,不像心狠手辣的君主,倒像替天行道侠义之士;不像权欲熏心的政治家,更像公正无私的大法官。

无论法典还是铭文,都是国王自说自话,免不了自吹自擂。但是,从出土的巴比伦及其以前王朝的泥板文献来看,他们至少秉承公道和正义原则,做了两大努力。

一方面,每当贫富差距严重,大量贫困者资不抵债,或缴纳不了税收时,国王会颁发“正义敕令”,废除贫困者债务,并免除其国家税收。有的时候,国王甚至直接向贫困者分配土地。汉谟拉比以前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汉谟拉比及其以下6位巴比伦诸王,至少颁发了15道正义敕令。

另一方面,国王和他任命的大法官,会接受各地受害者上诉,为受到不公平待遇的人伸张正义。从出土文献来看,巴比伦时期两河流域的政治结构,已形成一个法治社会,出现利益冲突后,依靠法官判决。各个城市有独立的司法机构和法律体系,一般不受直接国王干预。无论民事纠纷,还是刑事命案,都可以向司法机构提起诉讼。

有人信不过地方法官,或者认为地方判决不公,可以向中央司法机构递交诉状。中央司法机构由国王、王室法官、巴比伦法官和兼职法官构成,他们受理各地的上诉。国王作为全国最高大法官,可以自己审理,更多情况下是交给其他法官审理,或指令地方法官处理。国王的指令,大都贯穿着正义原则。

鉴于两河流域的超前法治地位,美国联邦政府向人类立法者致敬时,将汉谟拉比包括在内。美国国会大厦众议院会客厅大理石浅浮雕上,雕刻着23位人类立法者,汉谟拉比便是其中之一。美国最高法院大厦南墙横饰带上,则刻有汉谟拉比从太阳神沙玛什手中接受法典的形象。从这个角度来说,欧美法治传统中隐含着古老的西亚基因。

可惜,法治只能主持公道,维护正义,却不能拯救大规模贫困。整个巴比伦王朝时期,国王一而再再而三地颁布正义敕令,废除全国债务和欠税,却始终不能解决贫困问题。每次颁布敕令不久,就会有大量自由民困窘不堪,继续陷入债务和欠税的深渊。 7+4/YEtIjLUvCvB+RMYa8EU96z1rO8YP+HzB6P5ABEevmXlMgYq4Uj1dTcVdBUX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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