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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比亚利马纳政权

1.平稳时期

由于哈比亚利马纳政权终结时所带来的恐惧,世人倾向于认为哈比亚利马纳政权是邪恶政权,并以此来看待哈比亚利马纳执政的整个时期。这一倾向是可以理解的:即便以忽视细节为代价,我们通常也会寻找历史中的联系和意涵。但是,历史研究既研究历史事件之间的联系,也分析历史中的非连续性问题(为什么事情并不总是以同一种方式出现?)。独裁者的行为方式并不总是令人憎恶。正确也好,错误也罢,独裁者的很多措施也会广受欢迎,至少一段时期内是这样的。1971年1月,伊迪·阿明夺取政权后,坎帕拉民众在街道上载歌载舞。在苏丹重陷内战、宗教冲突之前,苏丹民众也非常拥护总统加法尔·尼迈里(Jaafer al-Nimeiry)。尽管索马里最终陷入恐慌,但西亚德·巴雷(Siad Barre)在其执政的头八年里也获得索马里民众的支持。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哈比亚利马纳的情况也类似于此。在1973年7月哈比亚利马纳夺取卢旺达政权的时候,卡伊班达政权的政治僵化状态、地区之间的冲突已经让精英阶层深感受挫。卡伊班达政权重回迫害图西人的老路,这一政策的人为因素和政治动员方式,既让图西人感到恐惧,也让理智的胡图人担心不已。由于在国际社会中陷入孤立,卢旺达在外交甚至经济上都陷入困境。由于哈比亚利马纳救济城镇居民,以及卢旺达农民对基加利的权力游戏并无兴趣,哈比亚利马纳的政变也得到民众的支持。

后来的几年,至少一直到1980年,哈比亚利马纳政权没有遇到特别大的麻烦。一如既往,卢旺达依然是一个非洲内陆的贫穷小国,哈比亚利马纳的政策也相当温和。当然,哈比亚利马纳政权也反复在说“多数民主统治”( rubanda nyamwinshi )这一带有意识形态色彩的口号,图西人在政治上依然处于边缘地位。在哈比亚利马纳整个执政时期,卢旺达没有出现过一位图西族省长, [63] 军队里只有一位图西族军官,议会中70个议员只有两位图西族议员,政府内阁25—30名成员中只有一个图西族部长。哈比亚利马纳政权延续了卡伊班达的族群配额政策,只是执行起来没有那么严格而已。中小学和大学里的图西族学生的比重常常超过规定的9%配额。公职人员的情况也一样,而且图西族公职人员完全明白,他们可能在某个时候就会成为官方歧视政策的牺牲品。因此,只要有可能,图西人更愿意在私营机构中工作。当然,军队里的管控最为严厉,禁止军人与图西族妇女结婚。尽管教会把控在胡图人的手中,但要开放得多,神职人员还是维持了族群平等政策。20世纪80年代,卢旺达有8位主教,其中3位主教是图西人。在私营机构中,由于接受过好得多的教育、擅长与外国人打交道,图西人明显比胡图人有更大的优势。 [64]

总而言之,图西人的生活是困难的,他们是歧视政策的受害者。 [65] 不过,日常生活也算过得去,比起卡伊班达时期,处境有所好转,甚至一些知名的图西族商人也发达起来,并与政府保持良好的关系。“别碰政治,那是胡图人的保留地”。对此,图西人心照不宣,只要恪守这个原则,他们的生活就不会受到干扰。

哈比亚利马纳给卢旺达带来了和平与稳定。与其他事情一样,这里面也有代价。夺取政权后,哈比亚利马纳立即实行党禁。大约一年后,即1974年,哈比亚利马纳组建了自己的政党,即全国发展革命运动(Mouvement Révolutionnaire National pour le Développement,MRND)。“我知道有些人赞成多党制,但就我个人而言,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一党制。”对这一决定,哈比亚利马纳泰然自若。 [66] 1978年,卢旺达宪法第七条正式把一党制统治确立为一项基本原则。全国发展革命运动确实是一个专制独裁的政党:每个卢旺达人,包括儿童和老人,都必须成为党员。所有区长和省长都是从政党骨干中挑选出来的。全国发展革命运动无处不在。每个山头都设有政党的基层组织。有些党员想要政途亨通,也愿意互相监视。在观察卢旺达时,我们应该抛弃一个刻板印象:热带非洲生活方式优哉游哉。卢旺达所有居民的住址都印在身份证件上。卢旺达人可以旅行,但没有特定的理由,不允许变更住址。如果要迁移,需要获得政府许可。除非有恰当的理由,如上学或工作,否则政府不允许卢旺达人变更居住地。当然,若有门路,则另当别论了。卢旺达是世界上政府管控最为严厉的国家之一。20世纪80年代,卢旺达当局逮捕了那些没有获得许可而居住在基加利的“放荡的女人”(loose women)——绝大多数“放荡的女人”“恰巧”是欧洲人的图西族情人。

卢旺达的公共生活必然会受到全国发展革命运动的管控。但是,我们不应把它视为一个“政党”。其实,在哈比亚利马纳执政时期,卢旺达社会崇尚德行,提倡勤奋工作,“政治”几乎就是一个忌讳的词语。卢旺达人——至少是官方机构——竭力想忘记政治的存在。1981年11月,即执政八年后,哈比亚利马纳最终决定成立一个“议会”,名曰国家发展委员会(Conseil National du Développement)。卢旺达虽然贫穷,却是一个纯洁而严肃的国家。卢旺达没有时间去讨论那些无聊的政治问题。因此,德国神父赫伯特·凯纳(Herbert Keiner,同许多同道一样,他长期支持哈比亚利马纳政权)称卢旺达是一个“发展型专制”国家(a development dictatorship)。 [67] 哈比亚利马纳的执政方式有点类似于18世纪欧洲的“开明专制”,他决定肩负国家的重担,让民众全身心地投入农业生产。由于卢旺达可耕地短缺,人口年增长率达到3.7%,哈比亚利马纳不得不做此抉择。1983年12月,作为这种体制下的唯一总统候选人,哈比亚利马纳再次当选总统。1988年12月,他以99.98%的得票率又一次当选总统。全国发展革命运动的活跃分子们原本想着哈比亚利马纳能够获得100%的得票率,对99.98%的得票率还很失望。 [68]

虽说卢旺达实行独裁统治,却也有令人高兴的一面,尤其体现在经济方面。1962年,世界上人均国民收入低于卢旺达的国家只有两个,到1987年,有18个国家的人均国民收入低于卢旺达,而卢旺达的人均国民收入达到300美元,几乎与当时的中国(310美元)持平。若想了解卢旺达的经济发展状况,最好把卢旺达与其周边国家做一番比较:

表2-4 卢旺达与周边国家的人均国民收入排名

各个产业都有发展。第一产业(也就是生计农业)在国民生产总值中的比重从1962年的80%降至1986年的48%;第二产业从8%上升至21%;服务业从12%上升至31%。死亡率有所下降,卫生和医疗保障指标也有所上升。尽管卢旺达人的居住地极其分散,组织工作成本高昂,也困难重重,但在教育方面还是取得了成就。尽管人口增长率较高,但儿童入学率还是从1978年的49.5%上升至1986年的61.8%。 [69]

在地区事务上,卢旺达成为了大湖国家经济共同体(Communaut Econmique des Pays des Grands Lacs,CEPGL,成立于1976年9月,该组织得到了法国的支持)的重要成员,也加入了卡盖拉河流域组织(Kagera River Basin Organisation,KBO,成立于1977年9月,该组织得到了世界银行的资助)。也就是说,卢旺达既在法语“中部非洲”施展影响力,又借助其与东非的联系,向更加广阔的英语非洲开放。卢旺达希望借助大湖国家经济共同体成员的身份,成为去往达累斯萨拉姆和维多利亚湖的交通枢纽,并希望借助卡盖拉河流域组织来发展自己的水电事业。

当然,在这些光环之下,卢旺达也有一些阴影。备受吹捧、旨在共同发展的社区义务劳动( umuganda ),原本一个月要占用农民两天,而实际上常常会占用四天或更多时间。与党员骨干的热情宣传相反,社区义务劳动绝非总是自愿的。在一些情况下,社区义务劳动就是强制性劳动。无论是对卢旺达,还是对国际社会来说,国际劳工组织对卢旺达社区义务劳动的批评就像是对牛弹琴。 [70] 在不同时期,卢旺达对外援有不同程度的依赖。起初,依赖程度较小;20世纪70年代末,卢旺达对外援的依赖程度较大;20世纪80年代末,依赖程度变得极大。一个之前被卢旺达驱除出境的人开玩笑说,卢旺达不但是一个“千丘之国”,而且还是一个“千援之国”。 [71] 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说法,外援在1973年卢旺达国民生产总值中所占的比重低于5%,1986年上升至11%,1991年则上升至22%。 WbZslNZvNFwjne8mcuD7EZmSCoAORlqWfi8DrFPYtBpGANS9l07XjYm3lI2PEU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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