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现代艺术在20世纪最初的十年得到了蓬勃而快速的发展,反抗传统、提升艺术的自我价值和原创性成为各种先锋艺术实验发生的动机。在这破旧立新的大环境下,一些艺术家走在了时代的前列,率先在绘画中对自然具象发起颠覆式的挑战,步入纯粹的抽象创作。然而这些真正意义上的纯抽象艺术先驱或者自成一派,默默创造,在生前和死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鲜为世人所知;或者偏居一隅,受时空因素和社会环境所限,未能将自己新“主义”的影响力扩大,反而落为艺术体制和学术界关注的边缘体。
在近一个世纪以西欧—美国为主导的艺术史叙事中,对于20世纪初抽象艺术的主要讨论范围始终停留在蒙德里安、康定斯基和马列维奇等“纯抽象”大家的身上,却往往忽略了其他更早实践“纯抽象”创作的艺术家,尤其是女性艺术家。诚然,康定斯基、马列维奇和蒙德里安获此名望的重要原因是其理论宣言的写作(分别发表于1912年、1915年、1917年),使其成为自我宣称式的“艺术哲学家”。
相较之下,他们之前的纯抽象艺术先驱则并未进行周全的理论构建,依然自处于传统艺术家的身份里。但就创作实践来看,这些先驱的确要更早实现完全的抽象转折——瑞典女艺术家希尔玛·阿夫·克林特(Hilma af Klint,1862—1944)早在1906年就开始了具有突破意义的纯抽象绘画初尝试——《庙宇之画》系列;立陶宛画家兼音乐家米卡洛尤斯·康斯坦丁纳斯·秋尔里奥尼斯(Mikalojus Konstantinas iurlionis,1875—1911)致力于在绘画里表现抽象的音乐,在1906—1907年的系列蛋彩画中实现了对现实世界的彻底抹除,呈现一种形而上的“宇宙意象”;俄国先锋派艺术家米哈伊尔·拉里奥诺夫(Mikhail Larionov,1881—1964)和娜塔莉亚·冈察洛娃(Natalia Goncharova,1881—1962)夫妇开启于1911年的辐射主义(Rayonism)用单纯的直线与色彩表达光线的抽象动态;由捷克画家弗朗齐歇克·库普卡(František Kupka,1871—1957)、法-俄艺术伉俪罗贝尔·德劳内(Robert Delaunay,1885—1941)和索尼娅·德劳内(Sonia Delaunay,1885—1979)于1912年共同创立的奥费主义(Orphism)在立体主义的基础上进行“纯粹色彩”的实验,也最终走向了充满神秘和抒情色彩的“纯抽象”。
与以往现代主义风格的发生不同,抽象艺术似乎超越了国别和文化的约束,在欧洲大陆的多个地点几乎同时萌生。联系各位纯抽象艺术先驱的纽带除了已被欧洲各国继承的(法国)现代主义艺术精神外,便是当时风靡于西方的神秘主义与科学学说,即神智论和“第四维”。本章就将从这些学说入手,分别探索上述几位纯抽象艺术先驱及其绘画风格的表达模式与精神内涵,同时也尝试将这些“被历史遗忘”的艺术家重新纳入20世纪抽象艺术史叙事中,以为其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