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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劳动要素所有者分化与欧洲主流左翼政党的选民重组

长期以来,社会民主党(含社会党、工党)是欧洲政坛上的主流左翼政党。这些政党的兴起大都与19世纪末20世纪初工人运动的蓬勃发展密切相关,并且在传统上大都将产业工人作为自己的阶级基础。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前,社会民主党及其在左翼阵营中的竞争者——共产党的主要支持者也都是工人阶级。但值得注意的是,工人阶级并不一定总是支持左翼政党。除了阶级分化外,宗教信仰等其他因素也会影响选民对特定政党的支持,从而导致出现偏离阶级投票模式的情况,比如许多信仰天主教的工人支持保守政党,有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富人则支持社会民主党和共产党。但正如李普塞特所言:“这些相互冲突、相互交叠的社会境遇对以下层阶级为基础的左翼政党的损害可能大于保守的右翼政党。” 在欧洲工业化突飞猛进的时代,工人阶级在选民人数上占据相对优势,这种选民结构虽然推动了左翼政党选票的快速增长,但都没有帮助左翼政党在政坛上取得支配地位,即使没有社会民主党和共产党之间的竞争和敌对也依然如此。实际上,工人阶级中相当大的一部分选票投向了各种保守主义、自由主义和基督教民主主义政党。英国工人阶级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议会选举中仍有三分之一支持保守党,法国工人阶级近半数在1965年的总统第二轮选举中支持右翼的戴高乐而非左翼的密特朗,德国众多工人在50年代都将选票投给了基民盟—基社盟(联盟党),以致社会民主党抱怨这些工人的行为违背了自身的利益。图3-2就显示了1953—2017年的德国联邦议会选举期间,根据选民的调查问卷结果得出的联盟党和社民党在工人选民中的支持率。

不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初期,尽管工人选票发生了分流,多数工人仍投票支持左翼政党。但从20世纪60—70年代起,左翼政党开始遭遇到了更为重大的挑战,那就是产业工人人数的减少和中产阶级的壮大。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欧洲国家的产业结构发生了深层次的变革。以制造业为主的第二产业从业人数大幅度下降,以服务业为主的第三产业从业人数迅速增加。随着产业工人人数的减少,社会民主党必须扩大自己的选民基础,才可能在和右翼政党的竞争中取得胜利。由于以白领雇员为主的中产阶级成为新的社会结构中的最大群体,社会民主党开始积极争取中产阶级的支持。

图3-2 1953—2017年德国联盟党和社民党在工人中的支持率

资料来源:1953—1987年的数据来自德国联邦议院(Deutscher Bundestag)网站,“Datenzur Geschichte der Deutschen Bundestag 1949 bis 1999”,https://www.bund-estag.de/dokumente/parlamentsarchiv/datenhandbuch_ archiv。1990—2005年的数据来自德国联邦议院(Deutscher Bundestag)网站,“Datenhandbuch(DHB)”,https://www.bundestag.de/resource/blob/272928/2bca1c3521f6d1ee3bc7b07f648deda5/kapitel_ 01_11_ stimmabgabe_ nach_ beruf_ und_ konfession_ _ zweitstimme_-pdf-data.pdf。2009—2017年的数据来自Infratestdimap,“UmfrageWaehlernachTaetigkeit”,https://wahl.tagesschau.de/wahlen/2009-09-27-BT-DE/umfrage-job.shtml。

作为世界上第一个工人阶级政党——德国社会民主党率先进行了从工人阶级政党到跨阶级的“人民党”的转型。1959年通过的《哥德斯堡纲领》标志着转型的启动。在1960年到1969年新入党的党员中,工人所占的比例由55.7 %下降到39.6 %,职员和公职人员的比例由21.2 %上升到33.6 %,自由职业者和脑力劳动者的比例由2.7 %增加到7.8%。到了1972年,在新吸收的党员中,职员和公务员占34%,超过了工人所占的27.6%。 职员、公务员等形成了新中间阶层,他们很少是拥有财产的雇主,而是被各类公共或私人机构雇用的雇员。正是职员、公务员和传统的产业工人一起组成了现代雇员群体。1969年,社民党主席勃兰特出任总理,组成了战后德国第一届以社民党人为主的联邦政府。“对于1969年的政府更迭,由职员和公务员组成的新中间阶层做出了决定性的贡献。” 尽管工人在党员总数中仍占有相当大的比例,然而,社民党选民基础已经转向了工人阶级和中产阶级的跨阶级联合。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法国,社会党长期未能如德国社会民主党那样真正成为左翼政治的中心,直到20世纪70年代密特朗整合了共产党以外的左翼政治力量后才开始复兴。社会党的复兴主要得益于其抓住了60—70年代法国社会发生的深刻变革所带来的契机。包括中层干部、技术人员、教师、医生和社会服务人员以及白领工人在内的工薪中间阶层从1962年的250万人增加到1975年的500万人。原本是左翼第一大党的法国共产党在1973—1975年曾一度向中产阶级开放,而后又重新推崇“工人阶级主义”而自我封闭。社会党则通过多个派系的融合确立了更为广泛和多样的基础。在1978年的立法选举中,32%的教师、28%的雇员、32%的公务员和29%的工人都把选票投给了社会党。 此后大量中间阶层的选票更多地投给了社会党而不是共产党和右翼的保卫共和联盟。在中间阶层和产业工人的共同支持下,密特朗在1981年当选总统,社会党自此成为法国两大主流政党之一。

与法国类似,战后初期共产党成为意大利最大的左翼政党。从意共的选民来看,虽然工人阶级构成其主体,但中间阶层所占的比重不断上升,1968年为8%,1976年为14%。 不过,意共选民中的中间阶层的比例与整个社会中日益膨胀的中间阶层相比仍极不协调。由于没有充分将中间阶层吸纳进来,产业工人人数的下降是意共在70年代以后得票率不断下降的一个重要原因。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后,意共被改造为信奉社会民主主义的左翼民主党。此后左民党才建立了从左派到中派的中左联盟——橄榄树联盟。在1996年的大选中,橄榄树联盟取得了胜利,意大利战后第一次出现了执政联盟中左派占优势的局面。2007年,左民党和属于中间派的雏菊党合并为民主党。《民主党价值宣言》宣称:“橄榄树联盟是一个成熟的两极制的中左主体与计划,民主党代表橄榄树的发展与成就。” 也就是说,从左民党到民主党的转变是从左翼政党向中左政党的转变。

从德国、法国和意大利的上述情况来看,由于20世纪60—70年代以后阶级结构的变化,主流左翼政党如果没有将中产阶级吸纳到自己的阶级基础中就不可能上台执政。主流左翼政党实际上已经不再是传统的左翼政党,而是转变成了中左政党,其选民基础也由此出现了多样化与分化,特别是原来的阶级基础产业工人和新吸纳的中产阶级之间的利益诉求和政策偏好有可能发生不一致。 lmIws2/YJ+0Ctina9zM79lkWmtgVqdQxJqzdXKlW86ToflQG/vcos5/nwJ0CKQ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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