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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罗马高卢的崩溃

前面提到,公元最初的两个世纪里,罗马高卢经历了一段稳定的繁荣期。但繁荣背后也有隐忧:罗马帝国的财政和军事制度在不断加深高卢人民的不满,所以从公元200年左右,罗马高卢进入了连续不断的动荡。内部矛盾和外部威胁造成了罗马高卢的崩溃。

从公元前2世纪中叶起,行省税收已经是罗马国家收入的主要来源。罗马统治者在征服高卢后,高卢的税收事务是利用包税人来办理,但包税人往往与行省总督相勾结,勒索行省居民;行省行政官员也贪污腐化,搜刮民众。因此,行省居民往往承受着很重的税收。奥古斯都开始,采取了恢复经济和促进经济发展的措施,比如取消包税制、固定直接税、免除一些部落的贡赋、降低租税等。这些措施有利于解决行省税制中出现的混乱局面,促进行省经济的发展。因而到了公元1世纪,高卢的经济发展出现繁荣局面。这时候,虽然还有各种税目,但意大利和行省的发展都蒸蒸日上,也就说明这些税还没有沉重到妨碍经济的发展。但帝国后期,莱茵河对岸的日耳曼人不断入侵,战争变得频繁;募兵制流行,招募士兵的数目增多,军饷开支逐渐成为帝国的一笔很大的开支;皇帝和贵族的生活变得骄奢淫逸,大量金钱都花销在公共娱乐活动和华丽的奢侈品之上……这些种种,都使得国库日渐空虚。为了填补国库的空虚,就不可避免地要加重行省人民的税收。韦斯帕芗实行重税,甚至连坟地和厕所都要纳税;卡拉卡拉对有产阶级进行有系统的榨取,一再索取一种临时附加的所得税,还要求富人和城市必须上交强制性的贡礼。这些毫无疑问都增加了纳税人的负担。

高卢行省在经济上遭到严重压迫的同时,也被长期的军事混战弄得苦不堪言。罗马帝国后期,统治集团内部为了篡夺帝位,常常混战不休。近卫军和行省的军团成为政治舞台上的活跃力量,他们握有兵权,常常自己拥立皇帝。公元 192 年,安敦尼王朝的末帝康茂德被杀,此后六个月内近卫军就拥立了两个皇帝,各行省驻军也纷纷自立皇帝,罗马内部爆发了长达四年的王位争夺战。后来虽然建立了塞维鲁王朝,但也被暴动的士兵推翻。公元238年,各行省和意大利分别拥立了 4个皇帝,不久又都被士兵所杀。此后,罗马陷入长期混战。篡权夺位以及随之而来的内战,使整个帝国几乎处于瘫痪和瓦解状态。

高卢的反抗其实从早期帝国的时候就开始了,公元 21 年提比略担任元首的时候,高卢诸行省中那些负了沉重债务的城市就发生了叛乱,以贵族为首,他们“发表背叛的声明,指责永无止境的税收、苛酷的利率、长官的残暴与横傲” 。同时,一群债务人和食客也拿起了武器。由此可见,当时罗马对高卢的剥削还是很沉重的。这次运动的种子几乎撒遍了高卢的所有城市,但由于急于实现计划,又没有争取到同盟,这次起义被镇压了下去。

朱里亚·克劳狄王朝的尼禄在位时,卢格杜努姆高卢的太守盖·尤里乌斯·温戴克斯和塔尔拉科西班牙的统治者塞尔维优斯·苏尔皮克优斯·伽尔巴,在恢复共和的口号下开始了起义。对租税的加重表示不满的高卢诸部落都归附了起义的军团。罗马派出上下日耳曼军团对付起义军,温戴克斯没多久就被击溃。这次起义,已经是对罗马不满情绪加强的一个信号,但尼禄并没有采取任何补救的措施。

到了弗拉维王朝的韦斯帕芗时期,发生了巴达维起义。巴达维的首领尤里乌斯·西维里斯领导起义。莱茵河上的军队归附了西维里斯,西维里斯把莱茵河部分军队与某些高卢部落联合,莱茵河右岸的日耳曼人也归附起义。运动的目的是“建立一个高卢帝国,首都在特里尔” 。这个运动激起了高卢各部落的反叛情绪,“高卢各行省又藐视地拒绝罗马方面的征兵和征税” 。但大部分的高卢部落在仔细考虑之后还是没有支持起义,韦斯帕芗便采取有力措施粉碎了起义。

公元3世纪中后期,罗马帝国陷入政治混乱,罗马城和高卢再度爆发人民起义。3世纪中期,高卢境外的阿勒曼尼人和法兰克人突破莱茵河防线,大举入侵。莱茵河的士兵宣布波斯图姆斯为元首,本来这是带有军事和地方性质的运动,但很快便演变成了高卢、西班牙和布列塔尼亚的普遍的反罗马起义。起义的中心是高卢,高卢贵族趁机独立,建立了以波斯图姆斯为首的“高卢帝国”。“新国家的形式完全模仿罗马的式样,但是内容却稍稍不同。波斯图姆斯设立了高卢的元老院、官员(执政官等等),而自己则采取了罗马元首的整个的称号。” 布列塔尼亚和几乎全部西班牙都承认了新的元首。268 年,波斯图姆斯为士兵所杀,部将割据南北,“高卢帝国”分裂,在他领导之下为争取高卢独立而形成的、广泛的高卢各界居民临时集团开始迅速瓦解。

公元270年,高卢的破产农民、隶农和逃亡奴隶进行起义,这一次起义称为“巴高达运动”。他们攻陷了中部高卢的重镇奥古斯托敦,罗马皇帝奥勒良立即西征高卢。巴高达分子并没有屈从罗马政权的统治,他们在 283 年到 286 年展开了更大规模的战斗。80 年代,巴高达运动的中心在塞纳河与罗亚尔河的中间地带,起义军选出自己的领袖,军队纪律严明;“铸造钱币,起义所到之处,杀富豪没收他们的田地、牲畜和财产,并分配给农民和奴隶,整个高卢的乡村都落到起义军之手。” 起义持续 10 多年,最后经过罗马军队的长期围攻,根据地被攻陷。但到了公元 5世纪,在“民族大迁徙”浪潮逼近意大利的背景下,巴高达运动再次出现高潮。435年,巴高达首领在起义群众配合下向罗马官吏发动进攻,迅速占领了大部高卢和西班牙北部,夺取了政权。罗马急派大将镇压,在众寡悬殊的情况下,巴高达分子战败,余众转移到西班牙继续战斗。过了 40 多年之后,巴高达运动的首领于公元498 年被捕,这是历史记载最后一次提及巴高达运动,此后巴高达运动便在历史上消失了。这次席卷高卢并波及西班牙的巴高达运动,不仅持续的时间久,对罗马造成的影响也十分巨大。这场运动与日耳曼人对罗马帝国的大举入侵结合在一起,成为罗马帝国崩溃的信号。

公元4世纪后半期,日耳曼人大举迁徙。西哥特人和罗马皇帝谈判,帝国政府准许他们以同盟者的身份进入麦西亚。376年,百万西哥特人渡过多瑙河来到被指定的移民区。不久之后他们由于无法忍受罗马帝国的剥削和压迫,反抗罗马帝国,成立了西哥特王国。西哥特王国占据了高卢整个西南部的阿奎坦尼亚地区和南部的普罗旺斯地区。勃艮第人 4世纪时跨过莱茵河进入高卢,5世纪时迁到罗讷河,后来以里昂为首都建立了勃艮第王国。勃艮第王国主宰着东南部的罗讷河地区和索恩河流域,切断了罗马帝国和山北高卢的联系。法兰克人从3世纪开始就经常侵入高卢,到 4世纪末,一支滨海法兰克人作为罗马的同盟者居住在埃斯考河和马斯河下游一带。5世纪初,法兰克人得到高卢地区的巴高达运动的支援向南部推进;后来,滨海法兰克人的首领墨洛温东侵罗马领土,把疆域推进到松姆河流域。西部的阿摩利卡半岛,则由从不列颠渡海而来的不列颠人占有。至此,高卢大部分都为蛮族所占领,罗马对高卢的统治结束。不过,我们不能过分夸大蛮族入侵对于文明的影响。事实上,这些日耳曼人与罗马人长期有往来,他们的定居因此并没有对各地造成太大的影响。虽然从行政意义上的高卢罗马随着西罗马帝国的崩溃而消失了,但罗马的遗产还将在中世纪早期发挥余热。

总的来说,在长达800多年的时间里,罗马与高卢的接触和互动对双方都产生了积极的影响。高卢通过与罗马的战争,首次接触到了先进的文化;罗马征服高卢后,将高卢纳入自身的发展轨道,其先进的政治制度、经济形式和丰厚的文化遗产,使高卢得到了迅速的发展。而罗马帝国通过征服高卢扩大了版图,获得了更多的资源和劳动力、更大的市场,也进一步促进了其奴隶制的发展和繁荣;同时,高卢的某些文化特质也被罗马所吸收,从而丰富了罗马自身的文明。


[1] Olivier Buchsenschutz,“Recherches sur l'économie des Celtes au Ⅲ e siècle avant J.-C.,”Etudes Celtiques,vol.28,1991,pp.65-73.

[2] 有关独立时期高卢的政治制度,详见Emmanuel Arbabe,La politique des Gaulois:Vie politique et institutions en Gaule chevelue(Ⅱ e siècle avant notre ère-70),Paris:Éditions de la Sorbonne,2017,pp.31-102。

[3] 有关高卢制度的罗马化,详见Emmanuel Arbabe,La politique des Gaulois:Vie politique et institutions en Gaule chevelue(Ⅱ e siècle avant notre ère-70),Paris:Éditions de la Sorbonne,2017,pp.103—169。 xk9nHzGY293GbuVlJ7+8Q6jMd+LY1Um6Z7UD3Db4LcxWoAUK7+u9Corv5hU7HWa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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