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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危机,当下洪亮在马上急忙转身欲抽取背上宝剑交付狄公,忽听耳边飕的一声,一支利箭擦着头皮飞过。

“速速把剑放下!”那弓箭手高声喝道,“不然再一箭定穿透你这咽喉!”此时狄公向周围迅速扫视一眼,但见周围山势环抱,地形险恶,无路可退,不禁心中暗暗焦急,深责自己当初不该拒绝兵卒护送。

“速速下马!”持剑强人大声喝道,“算你二人命大,撞在我们两个仗义好汉手中,没要了你二人狗命。”

“什么仗义好汉?”狄公下马,讥讽道,“攻击徒手之人,且有弓箭手在旁护卫,也敢自称仗义?你二人不过乃一对平常毛贼而已!”

持剑者见狄公如此轻视自己,便翻身下马,凶狠地持剑逼近狄公。但见此人生得膀阔腰圆,头大颈粗,气壮如牛,还咬牙切齿道:“狗官,你敢讥笑我!”

狄公也被激怒,满面通红地吩咐洪亮道:“拿剑来!”

弓箭手驱马逼近洪亮并威吓狄公:“快快闭嘴,照我二人说的去做!”

“莫不是不敢与我较量?若敢与我较量,方证明你等非平常毛贼。”狄公厉声道,“快拿剑来,待我先了结了他,再来取你性命!”

听得狄公如此说,持剑者禁不住呵呵大笑,仗剑对弓箭手道:“兄弟,这厮这般小看我二人,我倒想与之耍耍。给他剑,让他见识见识老子的手段!”

弓箭手若有所思地瞟了狄公一眼,随之高声对同伴道:“没工夫耍了,还是夺了马匹、财物速速离去的好!”

“果不出我所料,”狄公冷眼道,“真是大言不惭、胆小如鼠之辈!”

持剑壮汉闻言勃然大怒,一步跃至洪亮马前,一把扯下洪亮背上宝剑,将剑掷与狄公。狄公接剑在手,又从容地将颔下长须分为两股结扎于颈后,然后拔剑趋前道:“交战之前,我有一事相告,二位若是明理之人,则无论胜负皆不许伤害这位老者!”

持剑壮汉点头应允,紧接着便唰地一剑向狄公胸膛刺来。狄公挥剑将来剑轻轻隔开,随之便是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连续攻击,逼得持剑壮汉连连倒退,气喘不止。两三个回合之后,壮汉再也不敢小看狄公,开始认真对付。洪亮与那弓箭手站立一旁观战,但见二人你来我往斗了十几个回合仍未分出胜负。狄公感到对手剑法娴熟,虽时有破绽,但力大无比,且颇为机灵,屡屡将狄公诱至路边不平处以使狄公分心脚下,再伺机进攻。此乃狄公平生首次实战,因此精神百倍,越战越勇,心想不需多久便可伺机一举击败对手。但此时,壮汉手中铁剑已禁不住坚韧无比的雨龙宝剑的削击,正当壮汉举剑招架时,手中铁剑忽然啪的一声断为两截。

壮汉手握半截铁剑兀自发愣。狄公也不伤害他,只是转身对弓箭手喝道:“此番轮到你了!”

弓箭手也不答话,只是翻身下马,解去外衣,将袍角提起掖于腰带内。至此,他已知狄公剑法高超,不可轻敌,故一交手便使出浑身解数。几个回合之后,狄公便知此人亦非等闲之辈,其来去攻防,几无破绽。狄公斗得兴起,手中雨龙宝剑上下翻飞,左右回旋,声东击西,神妙莫测。对方也不示弱,腾挪自如,灵活一闪避开狄公的进攻,迅即以快如闪电般的劈刺反攻。狄公挥剑抵挡,唰唰几招便化解了对方的攻势,紧接着一个引蛇出洞挥剑直向对方咽喉刺去,但见雨龙剑擦着敌手颈边而过。那弓箭手却毫无惧色,并不退缩,迅速用剑挡开雨龙剑,伺机转守为攻。

正当二人酣斗得不可开交之际,忽听一阵击锣声响,弯道处转出一支二十人的巡山马队。马队军士个个背负弩机,身挎腰刀,手执长枪,上前将四人团团围住。

“你等是何人?在此何干?”当先一人大声喝问。此人身着铠甲,头戴红缨铁盔,显见是巡山马队校尉。

狄公斗得兴致正浓,忽被搅扰,不禁心中十分恼怒,便不客气地答道:“我乃新任蓬莱县令狄仁杰,此三人皆是我随从。我等骑马赶路,因人困马乏,故在此斗剑比武,舒展筋骨。”马队校尉审视再三,将信将疑。

“还烦大人出示一下公函与下官过目。”校尉以客气却不容置喙的语气对狄公道。

狄公俯身从靴筒中取出一封公函递与校尉。校尉抽出其中官诰迅速一阅,随即将之交付狄公并拱手施礼道:“大人,抱歉打扰了。在下得到快报,说此地有强人出没,故来此巡查,不想惊扰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望大人一路平安,在下就此告辞!”说罢,回马率队疾驰而去。

见马队远去,狄公举剑示意道:“我等接着斗!”说着便唰地一剑向对手胸膛刺去。弓箭手用剑隔开狄公的剑,然后便一个收势将手中之剑插回剑鞘。

“大人,请速速上马赴任去吧。”弓箭手道,“今日与大人相遇,知我朝官员仍有如大人这般仗义勇为者,甚感欣慰。”

弓箭手示意同伴,二人一跃上马。狄公也将雨龙剑递与洪亮,准备取出官服。

“我收回方才之言。”狄公道,“我观二位亦是仗义明理之人,不似久居山林之草寇。我今奉劝二位早日改邪归正,以免落得盗贼般下场。二位想必心中定有何怨仇未解,但还是忘却为好。今北方番邦屡屡犯边,正是国家亟须用人之际,二位武功高强,正可报效国家。”

弓箭手扫视了狄公一眼,平心静气道:“我也奉劝大人,路上还是亲自带剑为妙,以防再次遭遇不测。”说罢便勒转马头,与同伴双双离去,转眼间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当下狄公便从洪亮手中取过宝剑,自负于背上。老仆洪亮道:“大人教训了这两个强人,但不知他们究竟是何等人物?”

狄公道:“但凡这等人亡命江湖皆有一定的情由。然据我所知,这等人专门劫富济贫,又好打抱不平,乃自称‘绿林好汉’的侠义之士。好了,洪亮,我等还是速速赶路要紧,今日这场遭遇颇为尽兴,却也耽误了我等不少工夫。”

当下二人上马继续赶路,行到黄昏时分,终于抵达兖州。守门士卒指引二人至城中接待过路官员之客栈。因走了一日,狄公颇感腹中饥饿,一进客栈,看好二楼一间客房后,便招呼店家预备酒饭。

饱餐一顿之后,洪亮沏了杯热茶递与狄公。狄公坐于窗边,凭窗观望,只见客栈前大街上有许多军士手执火把、兵器穿梭往来,军士身上的铁盔与铠甲被火光映照得闪闪发光,显现出军事重镇的威严景象。

正观望间,忽闻一阵敲门声,狄公扭头探视,见两个壮大汉子步入房中,眼前一亮,禁不住惊喜地叫道:“啊呀,这不是我们的绿林兄弟嘛!二位如何也来到此地?”

两位好汉上前施礼。此刻二人身上仍穿着打补丁的骑装,只是头上换戴了猎户皮帽。其中那位曾当先攻击狄公的壮汉开口道:“大人,今日你曾对那巡山马队头领称我二人是你随从,我们也看出大人是个好官,所以我兄弟二人商议好了,若是大人愿意收留,我二人就跟随大人左右,真做个随从,情愿为大人效力,听候差遣。”

狄公闻言,眉头一展。另一人急忙上前又道:“我二人虽不甚知晓衙门内公务,但晓得听从调遣,即便不能为大人整顿几案,抄写文书,却可为大人跑腿出力,缉拿凶犯与歹徒。”

“二位且坐。”狄公道,“我尚不知二位尊姓大名,何方人氏,曾做何营生?”

二人见问,便于房中两个矮凳上就座。那头一个壮汉抚膝坐定,咳嗽两声先开口道:“在下名叫马荣,江苏人氏,从小随父泛舟江上,运货打鱼为生。后渐渐长大,只因喜好拳脚,父亲便将我送去一个有名拳师家学些本事。除习武之外,师父也教我识文断字。成人后我也曾在军中谋得过一官半职,为朝廷征战出过力。后老父病故,为了还债,我不得已将渔船变卖,并投靠当地县令,充任其保镖,权且糊口。可不久我便看出那县令是一个专事欺压百姓的无道贪官。那狗官贪得无厌,曾用严刑将一寡妇屈打成招,强占了寡妇的家产,这是我亲眼所见。我实在看不过,便与那狗官争执,没承想那狗官非但蛮不讲理,还要动粗打人,于是我一怒之下将他打倒在地,随后便逃出县衙,藏身山林。我老父在天之灵可鉴,我从未滥杀无辜,抢也只抢那财主富商,从不拦劫穷苦百姓。现有我结拜弟兄在此,他也可为我做证。”

狄公点头称是,又转身询视另一人。此人颧骨突出,鼻直唇薄,虽不似前者那般粗壮魁梧,却也生得高大结实、孔武有力,且似乎更有心计。只见他用手抹了一下唇上黑髭,从容言道:“在下姓乔名泰,家父乃地方名流。旧时我曾有一班要好弟兄,因无意中惹了一个高官,弟兄们竟皆被其残忍陷害致死。我寻那黑了心的狗官评理,那狗官却避而不见,踪迹全无。不得已我上告官府,官府也全然不予理会。我心中绝望至极,遂隐遁山林,闯荡江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寻到那狗官并亲手将他宰了,为弟兄们报仇。皇天可鉴,我乔泰也从未劫掠过贫苦百姓之钱财,从未滥杀无辜。我愿听从大人差遣,但有一条件,他日我若寻见仇人,大人须允我报仇雪恨,因我曾向屈死弟兄的亡灵发过誓,不剁下那高官的狗头,将之喂狗,决不罢休。”

狄公以手捻须,目不转睛地注视面前这二人,良久方道:“我答应你二人请求,亦接受乔泰条件。我理解乔泰报仇心切,然你亦须答应我一个条件,随我做事须合乎法度,切不可任意妄为。此次你二人可先随我赴蓬莱,若我用得着你们便用之,若是用不着,我亦会告知你二人,那时你们须答应我即刻参军,赴北方抵御外侮,为国效力。跟随我,即须毫无怨言,忠心不二。”

乔泰闻言喜形于色,连忙应道:“‘毫无怨言,忠心不二’,乔某谨记在心!”当下,乔泰起身扑通一声跪伏于地,向狄公连连叩首谢恩。马荣也双膝跪地,向狄公叩头,感谢狄公接纳之恩。

狄公扶二人起身,指着洪亮对二人道:“此是洪亮,他跟随我多年,乃我心腹之人。日后你二人须与之亲密合作。蓬莱乃我当地方官的第一个去处,故我尚不甚知晓衙门内情。然据我所知,那些衙役、听差、保镖与其他使唤人等一般皆由当地招募而来。听说近日蓬莱可疑之事颇多,想那衙门里人亦脱不了干系,故此我须有自己信得过之人。你们三人今后即可做我耳目,为我留心周边来往之人。洪亮,你去吩咐店家热壶酒来。”

洪亮吩咐了店家。俄顷,店家走来为狄公等斟酒。狄公首先举杯向三人敬酒,先谢了三位日后鼎力相助,洪亮、马荣、乔泰亦举杯祝狄公安康并马到成功,四人皆一饮而尽。

次日凌晨,狄公一觉醒来,见洪亮等不在房中,便自起身吃了早饭,然后缓步下楼,却见洪亮、马荣、乔泰三人俱已在楼下院中等候多时。马荣、乔泰显然去过街市,只见二人穿戴整齐,身着簇新皂袍,腰系一色青巾,头戴黑布高帽,俨然一副公人打扮。狄公见了甚是欢喜。

“大人,今日乌云遮天,怕是路上要下雨。”洪亮仰头望天道。

“我已用麦草将马鞍等处包扎严实,便是下雨也无碍。”马荣道。

当下,四人便打点好行李,付了店钱,上马起程,出兖州东门,直向蓬莱方向而去。初时,东门外大道上行人甚多,四人骑马走了好一阵,路上行人方渐趋稀少。行了不到一个时辰,四人驱马进入一带渺无人烟的山地。此时忽见一人骑着一马又牵着一马迎面飞奔而来,与他们四人打了个照面,擦身而过。马荣望着那人坐下之马赞不绝口:“好马!好马!那浑身火炭色马实在是匹好马!”

“这厮忒浑,怎的将那红匣子放在鞍座上?”乔泰道,“那会惹上麻烦的!”

“何以见得?”洪亮也见那人鞍前放着个红匣子,听乔泰如此说,心中不解,便问道。

“在这一带,”乔泰答道,“这类红皮匣多为收租人所有,其中多半装有钱款银两,因此明白人大都将匣子藏在马褡之内,并不暴露。”

“此人看似有急事。”狄公忽然插话道。

约莫正午时分,四人终于抵达山地边缘。这时忽然天降大雨,路途难行。没奈何,四人只得在路边高地一棵大树下暂避。狄公立于树下,向东眺望,影影绰绰已可见坐落在远处一片肥沃的绿色半岛上的蓬莱县。

四人围坐于树下,取出随身干粮食用。将至蓬莱,马荣一时谈兴大发,滔滔不绝忆述起从前与乡间女子相好的风流往事来。狄公对马荣的风流韵事虽不感兴趣,却也十分喜欢马荣的幽默风趣。待马荣说完一件往事又欲讲述另一件往事时,狄公插话道:“我听说此地常有老虎出没,然老虎多生活于较为干旱之地,何以此处会有老虎踪迹?”

乔泰坐着,一直未曾言语,此刻听得狄公询问老虎之事,乃开口应道:“哦,大人,那可难说。虽说那畜生生来便喜好待在深山老林之中,可有时饥了也会跑下山来吃人。说不定日后我们也会碰上呢!”

“听说老虎成精便好食人,我想听听虎精的传说,不知你们谁能为我言之?”狄公问道。

马荣向身后远处幽深的山林投去忧虑的目光,说道:“我可从未听说过什么虎精的传说。”

“可否借大人佩剑一看?”此时乔泰忽对狄公说道,“想必这剑是大人祖上传下来的宝剑。”

狄公将剑解下递与乔泰:“此剑名为‘雨龙’。”

“莫非是闻名天下的雨龙宝剑?”乔泰惊喜地叫道,“难道说这剑便是天下好汉津津乐道的雨龙宝剑?这剑可不一般!它可是由数百年前天下最负盛名的三指剑师亲手锻造而成,是剑中极品呀!”

狄公目视宝剑缓缓言道:“传说三指剑师为铸此剑耗费了数载光阴。起初连铸八次,八次均未成功,于是他向河伯求助,起誓说若河伯助其成功,即将其爱妻献与河伯。不想第九次他终于成功,锻造出这柄雨龙宝剑。三指剑师为履约而不食言,随即杀死其妻,将其妻头颅割下带至河边,欲献与河伯。此时忽然天降暴雨,电闪雷鸣,三指剑师被雷电击毙,惊涛骇浪将他的尸首与他妻子的头颅一并席卷而去。大约两百年前,雨龙宝剑为我祖上所得,遂成了我家传家之宝。这两百年间,此剑一直由我家长子代代相传。”

乔泰听罢,不由得忙以襟掩口,生怕口中气息玷污了面前的雨龙宝剑。他将雨龙剑从剑鞘中小心抽出,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捧着观赏,只见剑身寒光闪烁,剑刃锋利无比,未有丝毫卷刃崩口之处。乔泰赞不绝口,眼中放射出异样的光彩,自语道:“若是我命该丧于剑下,我愿以血洗剑,死于此剑之下。”言罢,躬身深施一礼,将剑奉还狄公。

此时暴雨已住,天空渐渐放晴。四人再次纵身上马,策马向山下行去。

下了山,地势渐缓,四人沿大路来到一块界碑旁,见上面刻着“蓬莱县境”四个醒目大字,知已抵达蓬莱县境,个个心中欢喜。四人放眼望去,却见眼前只是一片雾蒙蒙的泥泞平原,与他处并无两样。然此时狄公满心喜悦,一路欣赏着眼前景色,心想此地已是自己的管辖领地。

狄公四人顺大道轻快前行。约莫行到申时黄昏之际,前方迷雾中隐约显现出蓬莱城的轮廓。于是四人快马加鞭,一阵疾驰,旋即到了西门之下,但见城垣低矮,门楼简朴,全然不似他处城池那般巍峨壮观。

乔泰见状,心中颇为疑惑,忍不住问狄公道:“大人,我有一事不明,敢问大人,为何此处城池这般矮小?”

狄公闻言,抚须微笑,不慌不忙地说出一番道理来。 GSXsVh7WPOblR9cDW1vaHv3Md6KQX3ehKBa6RwYl1Ijo/agiER2aWgX3+3NBQX5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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