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房间里到处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雾，乔芹提着大小不一的方便袋，一边从外边推开房门，一边抬起手轻轻捂着嘴，皱着眉头朝客厅里睨了一眼，但见谷子强正垂头丧气地窝在客厅的沙发上不断抽着烟，面前茶几上摆放着的玻璃烟缸里已经被扔满了烟头。谷子强抬头朝乔芹盯了一眼，继续掉转回头接着抽他的烟，仿佛现在只有在烟雾的熏腾下他才可以找到已经迷失的自己。
乔芹急步走到谷子强面前，一边扔下手里的方便袋，一边躬着身子从谷子强手里抢过香烟扔到烟缸里，又瞪着双眼从茶几上端过一杯水使劲朝烟缸里浇着，满脸写满了不满的情绪。谷子强默不吭声，又从放在茶几上的香烟壳里抽出一支烟，迅速叼到嘴上，麻利地按开打火机，飞快地将烟点燃，昂着头，继续喷云吐雾着。
“谷子强！”乔芹终于按捺不住地冲过去再次从他嘴上抢过烟，重重扔到地板上，使劲用脚跺着、碾着，直到那支烟仿佛被尸解了般变得支离破碎。
“你干什么？”谷子强愤怒地瞪着乔芹，“还有完没完了？连烟也不让人抽了吗？”边说边从茶几上抓过香烟壳，突地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急匆匆朝外边走去。
“你站住！”乔芹瞪着他的后背大声喝斥着：“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你也不能成天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折磨我们大家！你说，你成天窝在家里不停地抽烟，搞得家里跟开了烟厂一样，你知不知道，这样不但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益处，还会影响我和小毛的健康？”
“好，我知道错了。我出去抽还不行吗？”谷子强冷冷说着，头也不回地打开客厅门就朝外边大踏步走了出去。
“你！好，你抽吧！抽死了你也别进我这个家门！”乔芹悲伤难禁地冲到门边，“啪”地一声把门从里面重重关上，整个身子紧紧贴在门板上，眼泪早已顺着她清瘦的面庞潸然落下。
这到底是为什么？乔芹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谷子强就那么认真固执呢？纪检干部纪检干部，到最后居然被人家停职审查了，他这到底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她始终无法理解丈夫，如果他懂得明哲保身，能够和别人一样少管点不该管的闲事，少插手官场里纷繁复杂的纷争，他也可以和别人一样一直安安稳稳地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即使无功也不至于受到停职审查的纪律处分，更不会让她们母子因为他而担惊受怕地生活着了。
这种日子她真的过够了，别人犯罪到底和他谷子强有什么关系？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不想管的事情为什么每次都会被他揽到身上？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这个家还是为了她和小毛的未来？乔芹痛苦地摇着头，不是，都不是，谷子强心里有的只是他的工作和他至高无上的理想，当她在医院破腹生小毛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当小毛生病需要他在身边照顾时，他同样没有出现在过他们身边，难道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他心里所坚守的那份崇高而又愚昧的理想吗？可他为了他的事业和理解付出那么多汗水又得到了什么？就是现在被停职审查吗？
她含着泪冷笑着，这大概就是老天爷对他平常不够关心他们母子的报应——也好，经过这件事他也应该知道今后到底要做些什么，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了。想到这里，乔芹一直紧绷着的心得到了一丝放松，她抬起衣袖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从容不迫地朝被谷子强折腾得凌乱不堪的沙发边走了过去。
结婚十多年来，谷子强从来不会收拾家务，就连简单的打扫整理这样的事情也始终都是由她一手操劳的。对于这些生活琐事，她从来没有对他有过任何一句的怨言，她是一个有着传统思想的女性，深谙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教条，并乐此不疲地扮演着家庭妇女的角色，尽管为丈夫、为儿子操碎了心，她心里也是觉得快活充实的。惟一让她不能忍受的就是谷子强对他们母子的日渐漠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敏感地觉得在丈夫心里，工作和理想是高于一切的，当然也高于他们母子。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更不能忍受丈夫对他们母子的漠视，内心的痛苦一日甚于一日，然而她还是咬紧牙关把所有痛苦往肚里咽，直到谷子强被停职审查，她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为止。
她轻轻捡起掉在地上的沙发靠垫，伸手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把它重新放到沙发座上，又伸手整理着凌乱的沙发罩。忽地，她的手触碰到一个牛皮纸袋，女人的好奇心促使她迅速抓过牛皮纸袋，飞快地把里面的东西往茶几上“哗啦”倒了出来。那是什么？乔芹眼前一亮，她瞥见了一张发黄的照片，凭着女人特有的敏感，她的心不禁颤了一下，连忙抓起那张照片仔细瞅着。是一个女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她胡思乱想着，在脑海中竭力搜寻和照片上这个女人有关的所有印记。照片上的女人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不管她怎么努力搜肠刮肚地回忆，就是想不起来这个女人在什么时候曾经出现在过她和谷子强的生活中。她是谁？一个大大的问号写在她的脑海里，谷子强怎么会把一个陌生女人的照片放在家里？从照片发黄的程度来看，这绝对是一张老照片，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女人和谷子强有某种关系，他们之间也决不只是一天两天的关联，或许他们的交往甚至比她和谷子强认识的时间还要长。乔芹的思绪一下子乱了起来，难道她是？她紧紧攥着照片瞪大眼睛仔细瞅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照片上这个女人都要比她年轻妩媚得多，难道谷子强还在身边保存着初恋女友的照片吗？
初恋女友？对，一定是谷子强的初恋女友！乔芹呆呆地盯着照片上的女人，怎么会？怎么会？子强不是这种人啊！从她认识他的那天起，对于感情的事，他总是显得相当木讷，当初要不是自己在媒人的鼓励下一直主动追求他，他也不会那么快和自己结婚，莫非当时他对自己的冷漠都是因为他心里珍藏着照片上这个女人吗？可为什么这十多年来他从来没在她面前流露出过对任何女人的思慕之情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翻转过照片，想从背面发现到更多的蛛丝马迹，可照片背面除了留有一滴水滴大的纯蓝墨水的痕迹外，什么也没让她发现。
她丢开照片，继续从茶几上拣起从牛皮纸袋里倒出来的资料认真检阅着。一张罗原市晨报突然呈现她眼前，她麻利地打开报纸，很快就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上发现了和那张照片上的女人非常神似的女人头像。她的心“咯噔”了一直，两眼紧紧盯着头条的标题看着，“传奇女记者方小梅卷入邹慕平经济大案……生死未卜……”这样的大字立即闪入她的眼帘。
方小梅？她不正是谷子强调查的陈向南违纪案件中的女主角之一吗？她把眼睛瞪得更大，抓起那张发黄的照片和报纸上的新闻头像仔细比照着，虽然报纸上的头像明显要比照片上的女人年纪大很多，但还是能够让人一眼就辩识出她们就是一个人的。子强怎么会有方小梅年轻时候的照片？难道他们过去就认识？乔芹继续胡乱琢磨着，就因为子强和这个方小梅过去就是认识的，所以他拼了命也要帮助小梅摆脱陈向南那帮人的羁绊吗？子强和方小梅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会是他的初恋情人吗？罗原！她想起子强是在罗原大学毕业的，这个方小梅也是罗原的风云人物，难道他们真的是？
她的心立即紧了起来，紧紧抓着报纸的两角认真地浏览着报纸上有关方小梅的报道。“方小梅的童年少年时代非常不幸，父母双亡，她只好跟着年迈的祖母一起寄人篱下，受尽叔父婶母的白眼，不过年幼的小梅却特别有志气，她一边勤工俭学，一边努力读书，终于考上了罗原大学……”
罗原大学？那不是和子强一个学校的吗？乔芹继续捧着报纸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她认真地计算着方小梅入学的时间，再和谷子强在校的时间一一比对，很快就发现小梅刚刚入学之际，谷子强还在罗原大学求学，这么说来他们很可能就是认识的了。学生会干部？报纸上清楚地写着方小梅入学后不久就被选为学生会干部，那会谷子强不一直在当学生会主席吗？天那！乔芹举着报纸无力地瘫坐到沙发上，两眼愣愣地盯着小梅的头像瞅着，尽管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方小梅依然年轻漂亮、魅力无限，更比大学时代纯情可爱的她多了一份成熟婉约，这样的女人怎能不叫谷子强动心呢？
门“吱嘎”一声被谷子强从外边打开了。乔芹抬起眼，无精打采地盯了他一眼，二话没说，蜷曲着身子窝在沙角角落里伤心地呜咽着。谷子强面无表情地朝她身边走了过来，一眼就瞥见茶几上散乱不堪的材料，心里不觉一紧，连忙弯身收拾起来。小梅的照片呢？谷子强紧张地四处张望着，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张照片，他连忙瞥着蜷在沙发角落里默默哭泣的乔芹，冷冷地问：“照片呢？”
乔芹呜咽着不去理他，手里的报纸无力地掉到了地板上。
谷子强紧紧盯着她空空的双手，声音变得大了起来，“我问你，照片呢？”
“什么照片？”乔芹抬起头，愠怒地瞪了谷子强一眼，“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照片！我放在牛皮纸袋里照片！”谷子强冲到她面前，飞快地在她身上摸索着。
“谷子强！你！”乔芹委屈万分地盯着丈夫，“你要做什么？你疯了是不是？”
“我问你，照片呢！你把照片弄哪去了？说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乔芹毫不示弱地盯着他，“我没看到什么照片，就看到这张报纸了！”一边说，一边耷拉着眼皮盯着地板上看了一眼。
“你！”谷子强蹲下身，气不打一处来地拣起掉在地板上的报纸，小心翼翼地折了起来塞到牛皮纸袋里，“我再问你一遍，照片被你弄哪去了？”
“我说我没看见，你没听到吗？”
“我没空跟你啰嗦。那是罗原大案关键人证的照片，是我调查案子用的，你要看见了就赶紧把它拿出来。”
“人证？”乔芹冷不防瞪了谷子强一眼，嘲笑着说：“有那么漂亮的人证吗？”
“你还说你没拿？”谷子强愤怒地瞪着她，“拿出来！你要再不拿出来，我就要对你动粗了！”
“你！”乔芹蹭一下从沙发上跳起身来，悲痛交加地瞪着他，“动粗？为了一张人证的照片，你要对我动粗？谷子强，算我当初瞎眼了看错人了，你要心里真的装了那个女人，你就跟她结婚过日子吧！”
乔芹扔下这句话，转身就朝卧室走去。谷子强立即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冷眼睃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把照片还给我。”
“谷子强，你疯了吗？”
“我让你把照片还给我，你没长耳朵是吗？”
“我说过，我没看到，也不知道什么照片！”
“把照片拿出来！”
“我说了，我没看见！”
“我出门抽烟之前，照片还好好放在纸袋里的。就这么一会工夫，它能自己长脚跑了吗？”谷子强冷眼睃着乔芹，“这是一张很重要的照片，你不要胡搅蛮缠了！”
“重要？重要到你出门抽烟前还要对着它睹物思人吗？”
“你是什么意思？”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乔芹毫不示弱地瞪着谷子强。
“把小梅的照片还给我！”谷子强近乎咆哮地盯着妻子。
“小梅？”乔芹冷笑着盯着他，“你叫得倒挺亲切的！你要她的照片做什么？一个人证？你拿着一个人证十多年前的照片想做什么？那张照片和你调查的案情有什么直接的关联吗？谷子强，她只不过是个情妇！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你凭什么这么紧张她？”
“你！我不许你侮辱小梅！”
“怎么，我骂她，你心疼了吗？好啊，报纸上不是说了嘛，她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植物人躺在医院里了，兴许这辈子她再也醒不过来了，既然你那么关心她，你就去把她接回家里来养着啊！只要你说一句话，我立马就带着小毛离开这个家，我成全你们！”
“你疯了！”谷子强瞪着乔芹，“我再说一遍，不许你侮辱小梅的人格！”
“我侮辱她怎么了？她本来就是一个情妇，她要自己行得正，为什么怕别人说呢？她要不是自己不要脸，心甘情愿地当人家情妇，她能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吗？谷子强，你该清醒清醒了！为这样的女人不值得的！”
“你还说？”
“我说，我当然要说！我说你为什么凭白无故地对罗原的案子这么热心，原来都是为了这个叫方小梅的女人！可人家又何曾对你动过半分心思？她要是对你有半点意思，她也不会堕落到去做别人的情妇！她当人家情妇可以，我说她的倒不可以了吗？现在好了，为了她，你都被停职审查了，你还想再做些什么？留着她的照片天天两地相思吗？她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就算死不了，也永远不能站起来对着你说话对着你笑了！”
“你！”谷子强突地扬起手就给了乔芹一大巴掌，“我不许你再侮辱小梅一个字！”
“谷子强！你打我？”
乔芹含着泪水，捂着被丈夫打疼的腮帮，悲痛交加地瞪着他咆哮着，“你为了一个不要脸的情妇打老婆？你……好啊，姓谷的，既然你满脑子里装的都是方小梅，那咱们也过不到一块去了，你就抱着你的照片和它过一辈子去吧！”乔芹悲愤难抑地冲到沙发边，蹲下身子从沙发底下掏出小梅的照片，站起身愤然地扔到谷子强手里。
“给你！明天你就带着这张照片到婚姻登记所公证去！”
乔芹扔下照片，满含委屈地跑进卧室，“噼啪”一声关紧房门，伏在床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谷子强紧锁着眉头举起小梅的照片认真瞅着，回头瞥一眼紧闭的卧室门，浑身瘫软地蜷在沙发的角落里，他的心早已飞落到了躺在罗原医院病床上的小梅身上。
谷子强紧绷着脸庞滑过一丝晶莹的泪滴，他在缅怀过去所有和小梅一起走过的日子。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不会让小梅受到任何的委屈和伤害，然而一切为时已晚，他攥紧拳头重重砸到茶几上，要是当初自己再多一点勇气，大胆地去追求小梅，或许，她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