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自是怕的。
可,若命都豁出去了,便没什么不敢的!
翌日。
明若熙一早便领着辛夷出了门。
马车候在季府大门口。
她上车的功夫,几个隐蔽的角落钻出几道人影,分别朝京都不同的方向而去。
车内。
明若熙放下马车窗帘掀起的一角,眉心紧蹙。
那些人隐蔽得很好,一看功夫便不弱。
若不是她常年泡在药浴里,五感敏锐异于常人,怕也轻易发现不了。
她突然想到出嫁前祖父曾叮嘱她,嫁了人,便不要出门。
可,她一个被婆家欺辱的外嫁妇,有什么好值得“关注”的?
而“关注”她的那些人,又是谁?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际……
马车嘶鸣着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辛夷将明若熙扶稳,对着马车外的车夫不悦地问。
“小姐……”车夫隔着帘子冲马车内道,“有两伙人厮杀着冲了出来。”
明若熙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一伙人黑衣、蒙面,看上去俨然便是杀人越货来了,光天化日之下,干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还真是嚣张至极。
另一伙人乃普通百姓打扮,但显然不是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谁出门拎着大刀啊?!
两伙人刀兵相接,黑衣人似是有备而来,将对手死死缠住,有条不紊地个个击破。
很快,血腥味在空气里蔓延开来。
明若熙蹙了蹙眉,“咱们走别的路。”
车夫闻言,拉动缰绳麻利地调转了马头。
马车在宽敞的路面飞快地行驶,车内两人各自揣着惴惴心事。
想到待会儿要见的人,明若熙摘下腰间的玉佩,握在手里,轻轻摩挲。
“明老将军还真是宠你,竟将象征明家家主身份的螣纹玉给了你。”
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瞬间,整个马车被浓重的血腥味弥漫。
明若熙抬眸,便见一黑衣男子掀帘入内。
可不就是大白天要杀人越货那坏人之一。
即便黑衣,也是上好的绸缎锦衣,怕是那坏人的头头。
她瞬间调动周身所有的防备。
男子动作极快,眨眼间已在她对面的位置落座。
“还是把你手里的毒药收了,若没毒到我,反而伤到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话间,恣意随性地扯掉蒙面的黑巾,露出满脸血迹,待细看去,黑色的锦衣上亦是一片一片的暗沉,不用想也知道,定然都是血,就连他手里拄在地板上的长剑都挂满了血,顺着剑刃滴滴嗒嗒落在地板上。
“啊……”
辛夷吓得惊声尖叫,不忘将明若熙抱紧在怀里。
明若熙眸光轻闪。
这毒药本是给那煞神宫墨渊所备,见坏人来了,便偷偷拿出来,她自以为做的隐蔽,却不曾想,才一拿出来,便被发现了。
“你……”她伸出手臂,将辛夷护在身后,“是何人?”
“你可唤我九爷……”
祝誉晗道。
见女子一张巴掌小脸因惊吓而惨白,却故作镇定地与他对话,更没事人一般护着自家婢女,不禁哑然失笑,一边抽出锦帕,擦去脸上血迹,又脱了染血的外衫,连同锦帕和长剑一起丢出车外。
三两下收拾完,露出男子本色,一张脸竟是生得俊美风流,衬着颀长的身形,岂是一个神祇之姿可形容,偏举手投足间透出慵懒不羁,显得他整个人气质妖孽、勾魂摄魄。
辛夷看得忘了怕,忍不住叹道,“可真好看。”
男子没什么反应,显然听惯了这类夸奖。
明若熙对男子印象极差,见他长得好看,印象就更差了,简直……
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听闻他连名姓都不报,却让她唤他九爷,内心暗暗翻了大大的白眼。
九爷?
他咋不叫九奶!
“你可知,私闯他人马车,罪同私闯他人私宅?!”
祝誉晗当时就不乐意了。
“小爷我拼了命地救你……”他伸着脖子给她看上面的剑伤,“毁了容,还差点丢了命,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调转马头就跑,爷我不来找你算账,难不成等你主动上门相谢?!”
明若熙凝眉沉思。
他不像在说谎。
如果他真是救她的那个,那另外一伙平民装束的人,才是真正的刺客?!
他们为何要杀她?
祝誉晗看出女子心不在焉,也没打算真要她的谢礼。
他正了一脸不羁的神色。
“你出嫁前,你祖父没有叮嘱你不让你出门?”
明若熙攥紧了手中螣纹玉,正色看着男子。
“你了解明家的事!”
“你和祖父很熟?”
“看来叮嘱过,是你不听话,说吧……”祝誉晗以问代答,“为什么出来?”
辛夷自男子拭去血迹、丢了长剑就已对其放下戒备,听闻他和老将军熟识,更是将人当成了自己人。
见他有此一问,遇到了救星般,“姑爷想要……”
“辛夷……”明若熙拦住辛夷的话,眼前人虽然没杀她,但敌友未分,以明家现在的情况,万一他是来套消息的呢,“九公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凌风……”祝誉晗对着虚空问,“可有消息?”
明若熙便觉马车一沉,竟是有人立在了车门外。
凌风对着车内拱手答,“季承廷要降妻为妾,将将军府的事说了。”
祝誉晗心下了然,难怪要往这条路上走,可不就是去锦衣卫所的。
想到她那个不起眼儿的夫君竟要降妻为妾,不由靠近了打量对面的女子。
肤如凝脂,五官精致,不施粉黛,却颜色正好。
地地道道一个美人儿!
她惊恐时,白着一张小脸,宛如受惊的兔儿。
她算计时,星眸闪烁,像一只可爱的小狐狸。
她生气时,粉唇微嘟,像极了……诱人的果子!
这般灵动可爱,居然也会被嫌弃?
明若熙被打量得极不自在,朝远离男子的地方退了又退。
祝誉晗看着女子窘迫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
“我家里要是有这么个小娇妻,定然日日抱着不撒手,季承廷那混小子,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明若熙一张俏脸倏忽转红。
倒不是因为害羞,她才没那么自作多情,更不信什么一见钟情,更何况,她表面上,已为人妇,她是又气又囧,眼前这登徒子,对着她一女子,这说得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九公子若没什么重要的事相告,还是早些离开,我一个妇道人家,你呆在我的马车里,不合适。”
“季家不识抬举,季承廷有眼无珠……”祝誉晗继续答非所问,“要不要都杀了?就是得辛苦你,这段时间,先当个寡妇。”
明若熙无语至极。
恰此时……
马车急停。
巨大的惯力裹挟着车内的物品,大力朝前摔去。
辛夷和祝誉晗一前一后将明若熙护在中间。
祝誉晗扶住车厢壁,稳住身形,将二人按坐在座位里。
刀剑碰撞声入耳,明若熙小脸惨白。
若说她不能确定方才扮做平民那些人是不是冲着她而来,如今接连两波刺杀,她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这些人,全都是来杀她的!
怎么可能?
她不过就是一个失了家族依靠的弃妇而已!
“你知道是什么人想杀我……”她看着对面的男子,神色郑重,“对不对?”
祝誉晗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几个毛贼而已,我的人能解决。”
又是答非所问。
明若熙彻底怒了。
“九公子若无事,还请离开我的马车。”
祝誉晗回头,猛然就见女子额角躺着一个高高肿起的大包,在白皙的小脸上异常显眼。
想到方才护着她时,她似乎曾撞在他肩膀上,再看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不地道地笑出声来。
“将军府一门勇将,那样彪悍的家族,是怎么养出你这般娇弱的女子的?”
明若熙忿忿瞪着男子。
祝誉晗尴尬地摸摸鼻子。
他好像真把人惹怒了。
他其实没什么讽刺之意,纯属好奇。
就这小身板,感觉明家二郎一声大喝,能把她震晕了。
辛夷看不惯自家小姐被奚落,从旁解释道,“夫人怀我家小姐时,曾为明将军挡过一箭,箭上有毒,我家小姐身带剧毒出生,差点死了,幽居云苍山上,苦药汤子喝了十五年,才见起色,就……”话及此处,不禁哽咽,“遇到这档子事。”
祝誉晗再没了调笑的心思。
明家一门忠烈,连女子也是个个巾帼不让须眉。
他是心生敬佩的!
见外面的刺客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起身朝马车外走去。
“锦衣卫所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宫墨渊也不是你抓把毒药就能应付得来的人,明家的事,你一个后宅女子,不用再跟着掺和,我会想办法……”话及此处,伸手摘下腰间佩玉,丢到明若熙身上,“有事让人拿着它去雪苑找我,你不要轻易离开季府,那里各方眼线都在,不会有人主动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