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兼职”做艺术创作和艺术传播是中国艺术史上的独特现象。三国时期的曹操、曹丕父子,南朝萧氏父子(萧衍、萧统、萧纲、萧绎),唐代李世民、李隆基,南唐二主李璟、李煜,宋朝的赵佶、赵构,清朝的胤祯(雍正)、弘历(乾隆)等帝王,均进行过大张旗鼓的艺术传播活动。
宋代皇帝提倡文治,因此大多喜爱艺术。几代帝王不但嗜画成癖,而且亲自投身于书画实践,身体力行,这方面史籍多有所载,宋代皇家的图像传播行为从未中断过。当然皇帝们最为关心的还是图像的政治教化作用与鉴戒功能。譬如,宋太袓赵匡胤和宋太宗赵光义统一全国后,“诏令天下郡县搜访前哲墨迹图画”,还派画家高文进、黄居寀搜集民间字画并鉴定品级。
宋太宗本人特别喜好书法,草、隶、行、篆、八分、飞白皆善,连宋朝货币淳化元宝上的字也是太宗亲题。
宋真宗喜欢观画,甚至外巡时随身也携图轴数十卷,并说图画是“高尚之士怡性之物”。
宋仁宗虽喜柳永词,却鄙其为人,认为他只能在风前月下浅斟低唱而已。因而,他非常重视绘画的鉴戒作用。仁宗“天资颖悟”,善于作画,曾画《龙树菩萨》,命待诏传模镂板印施。郭若虚家藏仁宗所画《御马》,上题“庆历四年七月十四日御画”,兼有押字印宝。郭若虚还曾在张文懿家见有仁宗所画《小猿》一轴,还听说皇宫中有仁宗所画《天王菩萨像》等。
南宋马和之《小雅鹿鸣之什图》卷之《鹿鸣》,绢本设色,全卷原图纵28厘米,横864厘米,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宋神宗亦嗜画,并偏爱李成和郭熙之作。米芾《画史》记载光献太后曾为之“尽购李成画,贴成屏风,以上所好,至辄玩之”。南宋邓椿《画继》记载,熙宁元年(1068),神宗诏郭熙进京,并把秘阁里汉唐以来的名画拿给他鉴赏并请他详定品目。宫中重要场所的布置画以及难度较大的画,皆要郭熙去画,以至于后来出现了“一殿专背熙作”的盛况。
宋高宗赵构也“雅工书画,作人物山水竹石,自有天成之趣”,遗传了其父赵佶的雅好。元人庄肃《画继补遗》更赞其“天纵多能,书法夐出唐、宋帝王上。而于万几之暇,时作小笔山水,专写烟岚昏雨难状之景,非群庶所可企及也”。高宗对画家赵伯驹兄弟的特别关照就与他喜爱书画直接相关。据《画继补遗》载,赵伯驹“尝与士友画一扇头,偶流入厢士之手,适为中官张太尉所见,奏呈高宗。时高宗虽天下俶扰,犹孜孜于书画间,一见大喜。访画人姓名,则千里也。上怜其为太祖诸孙,幸逃北迁之难,遂并其弟晞远召见”。
宋孝宗爱画,尤其喜欢马和之的画,“每书《毛诗》三百篇,令和之写图”。元人夏文彦《图绘宝鉴》在述及马和之时亦云“高、孝两朝,深重其画”。
北宋赵佶(传)《摹张萱虢国夫人游春图》局部,绢本设色,全卷纵521厘米,横1477厘米,辽宁省博物馆藏
宋徽宗赵佶则是历代帝王中书画造诣最高的。他在即位之前便酷爱绘事,蔡絛《铁围山丛谈》载:“国朝诸王弟多嗜富贵,独祐陵(徽宗)在藩时玩好不凡,所事者惟笔研、丹青、图史、射御而已。”他自己也说:“朕万几余暇,别无他好,惟好画耳。”即位后,他广搜法书名画,使得秘府所藏远远超过先朝。他命米芾、宋乔年等人对书画进行整理和鉴藏,并敕令编撰《宣和画谱》和《宣和书谱》等。徽宗的绘画在南宋邓椿《画继》卷一《圣艺徽宗皇帝》中被称为“笔墨天成,妙体众形,兼备六法”,且“独于翎毛尤为注意”,并常将亲笔所作之画或“御题画”赏赐给大臣,还在翰林图画院教授画学生,并亲自对古代的优秀绘画作品进行临摹与复制。
宋徽宗在图像绘制上的身体力行还影响了不少宗室子弟,其第二子郓王的画艺就比较出众,据南宋邓椿《画继》卷二《郓王》条目中记载:
(郓王)禀资秀拔,为学精到。政和八年,射策于廷,名标第一,多士推服。性极嗜画,颇多储积。凡得珍图,即日上进,而御府所赐,亦不为少,复皆绝品,故王府画目,至数千计。又复时作小笔花鸟便面,克肖圣艺,乃知父尧子舜,趣尚一同也。今秘阁画目,有《水墨笋竹》及《墨竹》《蒲竹》等图。
由上可见,宋代帝王们对绘画的喜好程度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又在宫廷设立规模庞大的翰林书画院,使得书画高手辈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宋代图像绘制与传播的繁荣,以及赏画、题画之风的兴盛,与此密切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