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蔚蓝广场人流众多。宁潇潇站在广场中央深蓝色的香炉底下。香炉上方有一个白色的天使雕像。头一次来这,她就这样久久地盯着那个雕像。然后,她听到一阵骚动。许院长和十个孩童站在祭坛前。许院长已经老了。她原本光滑的肌肤松弛了,脖颈上多了许多道深的颈纹。
宁潇潇是无意间看到许院长的。那天,她正在刷牙,冷不防看到洗漱台上的电视屏幕里出现了一个女人。女人穿一件淡蓝色的长袍,戴一顶白色的燕尾帽。鉴于中央福利院对于基遍做出的贡献,从今天起,蔚蓝广场的宁神祈祷仪式将由中央福利院的许以弘院长主持。主持人的声音圆浑、悦耳,她一下想起来,这个女人她认识的。
那时,她和一帮孩子被带到第五福利院。一个蓝衣服的女人(此人自称沈老师)将他们领进一间教室。起先,教室里很安静,只能听到沈老师极具特色的吊嗓门。但不知谁先哭了一声,所有人都开始哭起来。哭哭哭!就知道哭!沈老师发怒了,她瞪大的眼睛在她那阴翳的脸上显得愈加可怖。孩子们若受惊的鸟儿一般哭得更厉害了。
门忽然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女人算不得年轻,但她的方脸上却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想哭就哭吧。女人的说话声很轻,但奇怪的是,那句话却掷地有声般落入了她的耳朵。让他们哭?沈老师叫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他们已经哭个没完没了?我知道。知道你还……反正——女人扫了一眼孩子们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哭了。
她是后来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的。来福利院后的一个星期,所有孩子都被要求安装情绪指针。这是为你们好。装上这个,就永远都不会有大灾变了。但沈老师的话加剧了所有人的恐惧。所有孩子都号啕大哭起来。她蹲在角落,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听到有人叫她。
宁潇潇。她昂起头,看到女人在朝她招手。她站起身,从一帮哭泣的孩子中穿过去。你没有哭。女人的手抚过她的头发、下巴尖。她没有说话。如果说此前,她还要看养母的脸色,害怕养母将她赶走,那么现在她没什么好怕的了。那她又有什么好哭的呢?
女人将她的下巴尖托起。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不害怕,对吗?女人的指甲戳得她有点痛。她的眼睛直视着女人,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女人把她的手放下了。很好。你将会是我们中间的第一个新生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