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老太爷笑道。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刚才您出西山庄时,对着马说‘辛苦你了’,还拍了拍鞍子。”
“哦,这事啊。”
“对人行礼是常事,可对马行礼,是不是有点多余?”
“是吗?”
“难道不是吗?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对。”
马默默驮着老太爷,缓步上下坡,似乎对主仆的对话毫不在意。
走近村庄时,田间劳作的人们,无论远望还是近遇,都慌忙跪地行礼。老太爷则在马上轻松地回应:“天气不错啊!”仿佛与普通百姓打招呼一般。
“有什么不对呢?”林助追问。老太爷收起微笑,认真道:“你不明白吗?想想为什么你们平日陪我一起务农。我已退隐,对公事毫无益处,只是个闲人。这样的闲人,去城下区区五里路,却要耗费马的劳力,岂不可惜?马每天吃几升草料,但若用于田里,它能耕得比人还多;若用于驮运,它能汗流浃背地负重。这样一个宝贵的生灵,却被我这山野闲人骑在背上,悠闲地走路,实在过意不去。若马有灵智,看到田里劳作的领民,恐怕会把我这样的无用之人从背上甩下去吧。”
“原来如此,您是这样想的。”
“我怕被甩下来,所以先讨好马再骑。不过,若旁人觉得奇怪,那是我做得不够好,以后会注意。”
“顺便再问一件事。今天您在田里踩麦苗时,大声喊着‘踩麦苗,踩麦苗,发芽吧,发芽吧’,这是什么意思?”
“你有点误会了。我没那么说。只是看到麦苗刚熬过寒冬,青翠欲滴,却要被无情踩踏,心里不忍。于是提醒自己,踩麦苗是为了让根更扎实,让麦子更丰收。不知不觉,‘踩麦苗,踩麦苗,扎根吧,扎根吧’就脱口而出了。”
“‘踩麦苗,扎根吧’,您是这样说的吗?”
“麦苗就像领民的希望。我在职时,退隐后,这片领地的百姓一直被我踩踏着。我觉得他们很可怜。这种心情也在其中吧。”
林助和悦之进顿时肃然起敬。马上老太爷的眼中,满是对土地和百姓的深情。
“农民、町人、工匠,还有你们武士,谁不想过得轻松愉快,奢华享乐呢?如今是元禄五年,江户、京都,乃至其他领地,都是这样的风气。唯独我们水户不同,严酷地踩踏着希望,而且已经很久了。”老太爷低声叹息。
“让根蓄力,期待永恒的丰收。这是我的施政理念。这片领地的百姓,真是可敬又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