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四郎不善言辞,也不懂奉承。他只是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自然而然地,老太爷只能主动找话题与他交谈。
“又四郎,退役后你靠什么生活?”
“没什么特别的。”
“不觉得无聊吗?”
“倒也不觉得。”
“学问呢?”
“对学问有些厌倦了。本想适可而止,但凡事难以恰到好处,索性放弃了。”
“为什么对学问失去兴趣了?”
“学问太多,反而让身心失衡。”
“你已经学到这种程度了?”
“在走偏之前,我及时停下了。”
“你倒不像卜幽的儿子。”
“我以亡父为鉴,努力不成为他那样的人。”
“为什么?”
“我觉得儒者没什么了不起。”
“为什么?”
“他们沉迷于智慧,却缺乏行动力。一旦涉及实践,便显得散漫。比如江户的彰考馆——小石川的史馆里,那些编修《大日本史》的学者们,整天沉迷于琐碎的争论。”
“又四郎。”
“在。”
“我常听人说,人见的儿子古怪,卜幽的儿子不肖。你的话未免有些僭越了。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可以容忍你在我面前放肆,但在外人面前,不要乱说。”
“是,我不会乱说。但在您面前,请允许我直言。即使您让我切腹,我也无怨。”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想说的事,已经憋了很久了。”
“说吧。”
“照这样下去,家国将亡。”
突然,又四郎的身体颤抖起来。他双肩耸起,深深低下头,用拳头擦了擦鼻尖,泪水已挂在脸上。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老太爷笑着打断他。
又四郎却双手按在榻榻米上,郑重地说道:“这不是玩笑。家国将亡!只要您还在,或许还能维持,但若您稍有闪失,顷刻之间……”
他说不下去了,额头贴在了榻榻米上。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又四郎,一旦打开心扉,便展现出毫无掩饰的真性情。
在老太爷面前,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短处和长处,呜咽着,久久不肯抬头。
老太爷无奈地叹息道:“难怪你被家老藤井纹太夫和家中其他人排挤,工作上也难以合拍。卜幽真是留下了一个麻烦的儿子啊。”
最后,他苦笑着催促道:“又四郎,汤泡饭呢?我饿了,快端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