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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茨菲尔德
距洛杉矶2852英里

这是一个秋天的下午,可能是我高中的最后一年。已经放学了,我沿着东街走到皮茨菲尔德的公共图书馆。

这个图书馆的官方名字是“伯克希尔雅典娜图书馆”。很多年来,我一直认为“雅典娜”这个词是皮茨菲尔德独有的,那么自然而然,以至于我没有意识到图书馆的名字中有雅典娜女神的名字,或有她所守护的那座遥远的城市的名字,尽管在图书馆红砖外墙的招牌上这些黑色的金属大写字母再清楚不过了。

我一直不知道这座图书馆的名字的渊源,直到20多岁时的一天,我看到一份关于另一个雅典娜图书馆的资料,那是古罗马的一个图书馆。我惊讶地发现,那个雅典娜图书馆是由哈德良皇帝创建的学院和知识库——他也复兴了雅典城。不过现在,我只知道皮茨菲尔德的雅典娜图书馆(拉丁语格言:为保存时代而保护这个时代最好的东西);的确,它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建筑之一。

皮茨菲尔德的雅典娜图书馆有两个入口,分别位于两条平行的街道上,每个入口通往不同的楼层。其中一个入口通向底层和儿童区,它旁边有一个图书馆的还书滑槽。小时候,我会把要还回去的书放在滑槽里,看着它们自由滑落下去,发出令人满意但又令人担忧的砰砰声,我也因此被教导要小心爱护图书。从这个入口进入图书馆,经过饮水机,就是收银台。这是我记忆中屈指可数的几个母亲的身高是我的两倍的地方。

图书馆的另一个入口在西边的那条街上,通往图书馆的上层和成人区。如果是在午休时来,我通常会坐在北面的窗户边上。在这里,不同的季节,我可以观赏到不同的风景——枝繁叶茂的街区,或雪花飞舞的街道。冬天,我坐在这里阅读时经常不穿外套,窗户附近虽然有暖气片,但瀑布般的冷空气还是会从高高的窗户上倾泻下来,流淌在我身上。多年以后,当我学习飞行员课程中的气象学时,这种感觉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教练告诫我们不要把空气看作一种连续流动的混合物,相反,要把它想象成是一块块的,与其他块状空气产生联动。

这些年来,我一直梦想着成为一名飞行员,因此在工作日去图书馆时,我常常会申请借阅最新一期的《航空周刊》( Aviation Week )。不过今天,我借了一本大地图册来到桌前。我坐下来,随便翻开某页,身子向后靠在图书馆的简易木椅上,这时我想到了另一把木椅——它就在我家餐厅的桌子旁,几十年后,我仍然会在这样的时刻想到它——然后瑟缩一下。

我在那张餐桌上做了很多作业,我经常靠在其中一张椅子上,那些椅子和那张桌子是我父母唯一珍爱的家具。母亲总是警告我不要这样做——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因为有一天放学后,当我向后靠时,椅子的两条后腿断了,椅背裂开,我摔到了地上。

我跑去找哥哥。

“没事。”哥哥很平静地说。(多年后,当我第一次看《低俗小说》中的弃尸场景时,还是会想到这个紧张的时刻。)他接着说,我们家有6把椅子,但只有4口人,除非父母邀请至少2个客人来家里共进晚餐(但这不经常发生),否则多余的椅子就只是放在地下室的某个角落里。在这种情况下,谁会马上知道少了一把椅子呢?即使他们发现少了一把椅子,也不会因为这事责备你吧?他合计了下,我们只需要处理掉我弄坏的那把椅子就好。于是,我们把那把破椅子搬到了阁楼上,放在他铺在地板上用来接锯末的报纸上,放在悬挂在倾斜的天花板上光秃秃的灯泡下。当哥哥用父亲的红柄钢锯快速地锯这把破椅子时,我紧紧握住另一端。接着,我们把这些残骸都包在垃圾袋里,在父母到家的前几分钟把它们扔到了街上的垃圾桶里。完美的犯罪!大概6个月后,父母为了找那把椅子,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花了几个小时给所有可能借椅子的朋友和邻居打电话。我看着哥哥眯起的眼睛,嘴里说着“对不起”,然后真相大白了。

早在我把我家餐厅变成犯罪现场之前,它对我来说就很特别了。小时候,我和父亲经常坐在桌子旁看家庭地图册。那时,对我来说,一座城市几乎就等同于它的名字,而我对一些城市的名字的喜爱程度远远超过其他一些城市。首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灵魂 。拉斯维加斯,我以为它指的是多颗明亮的织女星 ,而不是一个表示“草地”的西班牙语单词,这使得这个原本就很动听的名字变得更加悦耳。甚至几十年后,如果我走在拉斯维加斯的街上,漫步去理发店或去吃墨西哥卷饼,当我在路口停下来等绿灯,低头看着脚上那双40多岁的飞行员的鞋子踏在灼热的尘土上时,我会发现,我的某部分正站在另一个拉斯维加斯,那个曾经被误译的名字所幻化出来的布满星星的拉斯维加斯。

在这个图书馆里,当我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时,其他城市的名字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里斯本。内罗毕。日内瓦——父亲告诉我,日内瓦的法语是“Genève”,德语是“Genf”。“东方之都”东京。“北方之都”北京。

现在,我闭上眼睛,仿佛不是在图书馆,而是在家里,坐在餐桌前。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桌上的地图册摊开着,我没有把身体靠在椅子上,因为父亲就坐在我旁边。我们都觉得利雅得这个名字很不错。虽然里面有个我读不出来的字母“r”,但我还是很喜欢。多伦多这个名字里含有三个短元音“o”,但中间的一个发音不同,这使得这个单词的节奏很优美。尽管我有语言障碍,个别字母发音有问题,但我对多伦多中间的r的发音完全没问题。我确信,如果我必须要说这座城市的名字,语境会让我自动发出那个我无法发出的音。海牙——父亲解释说是“树篱”的意思。下一次当我想要更改幻想之城的名字时,我会想起:如果你能把一座城市叫作“树篱”的话,那么你就可以叫一座城市任何你喜欢的东西的名字。

当然,还有洛杉矶。在我和父亲翻阅的所有城市的名字中,它不仅是我的最爱,而且它所处的位置所显示的美国的辽阔也让我感到惊讶:看起来我们似乎离这座城市几乎和离欧洲一样遥远,远到连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去过。 L2yK4nvLa/dGavHF0tOUES9mM3Rg5qy0S+G5lOHqziRHMbsEzqkvgAWsCIXLRt4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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