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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市。

沉默许久，父亲缓缓开了口：“家中的情况你也知道，爸妈虽然有工作，但工资都不高，你还有一个妹妹在上学，也是勉强度日。国家的情况你也知道，那么多人一下子回到城市，哪里有那么多单位来安排呀！爸爸无官无职，只是单位一个小职员，什么关系也没有，送礼都没地方送，上哪里去找工作啊？咳，这些都是事儿啊！”

程鸿来到爸爸身边，小声道：“爸，别担心了，农村那么艰苦的日子都过来了，这点小事算个什么？我也有一双手，身体还健康，我先到居委会去帮帮忙，打打杂，工作再慢慢找。好不？我相信，工作会有的。”

“咳，暂时只有这样了。”

程鸿回到北市后，生活陷入了困境：工厂不招工，军队不招兵，没有工作。再说年纪大了，快三十岁的人了，哪个单位招人会考虑？嫁人都不容易找到主了！从农村带回来的几年间攒下的一点钱，只敢吃点饭，往家里交点伙食费，衣服都不敢买，还穿着农村带回来的旧军装。没有单位，也就没有宿舍，只有和家人挤在一起，老的小的，五六个人住在三十多平方米的小屋子里，她只有和妹妹挤在一张床上。没有工作，也没有生活来源。每天早上，只敢吃一个小包子，便到居委会去，和许多回来的知青们挤在那里，打探着招工的消息，顺便也找点零散活计做做，挣几个小零钱，补补家里的伙食。

家里亲人虽然不嫌弃，但自己内心常常歉疚，爸妈都老了，不能再给他们添负担啊！

他……还想他做啥？早已经不在心中了！

程鸿现在只有一个心思，找工作！

满天下地找工作，挣钱，吃饭，养家！

程鸿什么都干，只要是能做的、能有点报酬的事情，她都去做，从不计较报酬的高低。

清晨，在寂静的大街上，程鸿挥舞着大扫帚，在清扫街道。

公交车场，她和伙伴们在给公交车擦车窗。

商场，程鸿和那些男青年们一起搬运货物。

程鸿还到街道小工厂，帮着妇女们用缝纫机缝补衣服。

程鸿还帮着街道打扫过公共厕所，推过粪车！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程鸿手中终于有了点钱。

这天，她带着几十块钱和一瓶酒来到了父亲面前：“爸爸，这是给您的。”

父亲笑了，收下了酒，但是将钱推回到程鸿手中：“酒我留着喝，钱你留着花吧，不容易啊！”

程鸿眼睛湿了，她将钱又塞到爸爸手中，道：“还是补贴家里用吧，给姥姥买点好吃的。”

父亲的眼睛也湿了，他长叹了一声，默默地收下了钱。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程鸿每天不停地四处打着零工。虽然没有固定的收入，但生活总是有了温饱。

这天，程鸿和几个女青年在居委会打扫卫生。忙了一会儿，几个人便在屋檐下休息。

对面墙上有一块黑板，一个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在黑板上写墙报。

版面混乱，字迹难看，那人还手忙脚乱，左右不是。

远远的，众人开始瞩目，有人开始嬉笑。

这时，居委会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几个领导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路过宣传栏前，几个人站住了。

居委会主任看着那黑板，皱紧了眉头，道：“哎，我说呀，这宣传栏可是个宣传阵地呀，是我们居委会的脸面啊，你能不能搞得好看一点啊？看看这字写得，和那个蟑螂爬的有啥区别啊？”

女青年害羞地低声道：“主任，我真的写不好。”

主任气，扭头对围观的人们说道：“你们大家看看，这成什么样子嘛，你们这里有没有会写字的上来试试啊？这样下去怎么行啊？”

“我来试试！”程鸿说着，走上前来。

众目睽睽。

一会儿工夫，一面漂亮的板报呈现在众人面前。人们惊讶，赞叹。

主任满意地笑道：“没想到啊，咱们这里还有这样的人才啊，可以，可以！小青年，叫什么名字啊？以后这块宣传栏就归你负责啦，一定干出点儿样子啊！”

“好嘞！”程鸿欢快地答道。

冬去春来。

这一天，主任把程鸿叫到办公室，将一张招工表递到她的面前：“小程，这一年你也是辛苦啦，把那个宣传栏搞得有声有色，为居委会做了不少工作。我们也不想让你走啊，可是你毕竟还年轻，还有更多的事要做。这是一份招工表，你填了吧。根据你的表现，我们决定，这份工作就给你了。”

程鸿激动地接过招工表，连声道：“谢谢主任！”

国营工厂，壮观的大门，上班的人群。

程鸿身着崭新的工装，走向大门。

这一天，她刚满三十岁！

她回过头来，望向天空，望着远方，回想回城这一年多的遭遇，不免感慨万千。

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还是在向过去告别？

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

程鸿阔步走进了工厂，她开始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