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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坟·娼书》曰：元牝曰：可以至诚见道否。神曰：何谓至诚。元牝曰：旦思暮想，夙夜匪懈，人老形敝，不改初衷，可谓至诚。对曰：非也，是憔悴。曰：置三牲，浇粱酒，献处子，袒身裸呈，可谓至诚。对曰：非也，是佞神。元牝曰：何谓至诚。神曰：心识和灵魂，你能分得开吗。对曰：不能。神曰：人格和本心，你知道区别吗。对曰：不知。神曰：像婴儿那样呼吸，放慢心跳，涤除杂念，闭着眼观看本心，你能做到巨细无遗吗。对曰：做不到。神曰：还是的。我乐，喊朔儿：这是你的文笔吧。

朔儿睡得无声无息。柿叶从厕间解完手出来，经过我身后，看了眼说：是他。司马老师翻的我们都看不懂，朔老跟他反复讲要口语，文字只是语言记符，不能喧宾夺主，要反映出神对文盲讲话时的那个语气和耐心，一定要记住当时的人是不识字的，不能写下来的东西读出来，我们这几个翻译都听不懂，就没法校对了。司马老师脾气很大，说我这已经口语得不能再口语了，再口语，不能了！跟他提多了，就扔下笔不写了，跑到厨房和他媳妇一块堆儿呆着去了，这后面都是朔老代他写的。

我说你们现在都管他叫朔老了。柿叶说一屋住着，我们给他架高点，省得他不知自重。我说管用吗。柿叶说还是管点用，刘老您慢看。我说柿老慢走。

我接着往下看：神说：你知你时刻心心在念的那个“我”是面具吗？这面具是生而为人，趋利避害，应对环境条件反射积聚而来，曰人格。人格去见道，能叫至诚么。娼姐问：怎么去人格呢。神说：你经常去人格呀，喝断篇儿了，梦游，都是人格瓦解的你呀。这时的你，还能如常回家，逢沟绕坎，临渊而止。你看上去不傻，只是有点茫，原来畏惧的事现在还畏惧，原来不让办的人现在倒让办了。娼姐说：我还趋利避害。神说：你还趋利避害，因为这时的你戴着第二层面具，这面具来自遗传，曰灵。曰本能。虫草狗猫，众生都戴着这面具，利用遗传优势掩护自己成长，曰万物有灵。以本能见道，能叫至诚吗。娼姐问：怎么去本能呢。神说：你为什么不问去了本能还剩什么呢。娼姐说：去了本能还剩什么。神说：见本质！我一说你也许会想起什么，在无比遥远的过去，有一组原子，受日光照射，自发重组，逐渐形成一个更复杂、更容易消耗更多能量的生物体……娼姐说：想，我是真没想起来，但是，我懂你意思，起初，蒂根儿，我就是贪念来的——我哭！神说：这回你有点说到点儿上了……

我问柿叶：有猫语这个神的发音是什么？正在梳头的柿叶说：嘎瘩。我说噢。柿叶说嘎瘩，也是原点的意思。

我接着往下看，也不知跳到哪儿了，只见神说：……破巨观，以微见道，是为诚。闭目塞听，可闻洪荒开辟依稀回声。坐忘本我，可见夙昔梦中崔嵬景色，太熟悉！这声闻画篇儿，由点化晕，涟漪也似，影中套影，活色生香，载着你几千重愁，几千重爱，几千重怨，想记存却转念无痕。今天我可以告诉你，这就是生生世世为人，为鸟兽，为鱼虫，为孑孓，为浮沫，为尘埃——无量信息纠缠所起的波与涡旋，这波是光，涡旋是电，是为心念。世之大得，无非见道。今天我可以告诉你，道就是信息海！心念所至，惚尔成像，恍然化物，其窈冥之深，变化之微，不具内观大能无以洞烛。道虽晦昧，万象凌乱，其中贯穿着一个精神，自古迄今，岿俨不变，真实不虚。今天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一个口信，对你和万物都适用：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是我说的！

娼当下大悟，伏地痛哭，起而歌道：人之生也阔绰，其为害也惨烈。草木之春也繁茂，其死也肥沃。恍兮惚兮，其中有遗像。惚兮恍兮，其中有恍范儿。神说：这就是惚恍见道，是至诚也！

我打着哈欠说：柿叶啊，你这有灵魂的人，能为我唱一曲你的歌吗。柿叶说可以，随即以女低音歌之：先前满有人民的城，现在何竟独坐？先前在列国中独大的，现在竟如寡妇！先前在诸省中为王后的，现在成为进贡的……

饼叔端着一筐饼进来喊：打住打住，这是亡国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