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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三月,我骑马射箭摔成脑震荡,短时间失忆,忘记了自己是谁,在家迟钝躺了半拉月,阿娇来钻被窝,我摁住被子不让进,说你谁呀?阿娇说我是你新认识一女朋友。我说噢。放进来。

勉强去参加了一次御前内阁会议,茫然不知所云,会上卫绾正式提议任命赵绾为御史大夫,王臧为郎中令。我说为什么要提这两个人,原来的人不是干得好好的。会上还讨论了卫绾离职后,新丞相的接替人选。卫绾提议汲黯,我看着汲黯说汲黯是谁。

卫绾宣布休会,所有的事先放放,内阁放春假,什么时候皇帝记忆恢复了,什么时候复会。叫东方朔把我搀回去继续调养。

我对东子说你不要碰我,让我自己走。这一摔磕的是后脑勺,可能把我变焦能力磕坏了,眼睛定在广角,看石马都特别广,宫殿也特别广,人特别远,呼一下就扑到眼前。

我任自己的潜意识之狗带着走,溜溜达达出了未央宫,出了西安门,来到城外上林苑。

昆明池有些临水梅樱已经开了,抖抖闪闪特别晃眼,湖上有人撑船在捞垃圾。有娘儿们在湖对岸叽叽呱呱说话,说的什么一个字也听不清。我来到昆池观,进院门听到有女子笑,进屋看见朔儿和两个宫妆女子各据一书几,在铺开的竹简上画符。朔儿说你行了?我点点头,找了一坐垫歪着,头靠着墙,说还是晕。

朔儿指着俩姑娘说:这是柿叶,这是阿瞳,永巷令推荐来懂拼音的俩孩子。

我说你们好,你们是哪儿的呀。阿瞳说我是温室殿发胰子的,咱们见过,您不记得我了。我说啊啊,有印象,你不是附近奈村的么,小黄门还有你俩发小儿。阿瞳就笑,我内时候能跟你说那么多么?我说你看着也不像异族人啊。阿瞳说在你们族生活久了,我也不觉得自己是异族,但是我眼睛和你们不一样,一只黑,一只蓝,屋里暗,看不出来,到外头,有阳光,就能变。我说跟波斯猫有关系吗?阿瞳说没关系,你怎么想那儿去了。我说抱歉,我脑震荡,有时候冒出的话我自个都烦。老家哪儿的呀你——蒂根儿?阿瞳说马骑顿,葩拉人,老家。我说马国呀,在我们国哪边呀,算南蛮还是北狄呀?阿瞳说不挨着你们,你们是东海岸,我们是西海岸,中间隔着万国呢。我说那你怎么到我们这儿来了。

阿瞳说嗐,别提了,我一堂叔,二百年前,相当于你们这儿楚霸王,战斗英雄,逮谁跟谁打,打过来的。我问朔儿:项羽是不是也是重瞳——两眼珠颜色不一样?朔儿说好像有那么一说。

我说西项羽阿,多少人呀,就来打我们?朔儿伸出四个手指头:四万。我刚正跟妹妹聊呢,四万,就来打咱们,太多了,比咱们一军人都多,能再多点吗?

阿瞳说不是打你们,根本不知道有你们存在,我们从老家出发的时候。我们那边的天下,不包括你们。我说还是太多了,我们要碰上,得吓死,后来呢?阿瞳说后来,我不就来了吗,给你们看澡堂子,发胰子。我说你也四万人里的,二百年前您就出发了,我受累问一句,您今年二百几了?阿瞳说讨厌!二百年前,我爸还没出生呢。我说我估量你爷也没出声儿呢,还天上刮着呢。

朔儿说你辈分够高的,你堂叔跟你,二百年,就差一辈儿,当初你堂叔,一定是带着一祖宗出来的。

阿瞳说反正,我也不知道我们家谁了吧,是四万人里的,我就知道我们家老姓,叫赛刘希,我也不知道刘希是谁,可能是留在西方的部队吧。朔儿说军属,我得跟军属握握手。阿瞳说你今儿净跟我握手了,下回该跟我拥抱了吧。我说你别管他,你就说你堂叔,他打哪儿去了,帝国呢,他得有一帝国吧。阿瞳说帝国,没听说,就知道我堂叔打着打着压力太大了,后尾儿就没人提他了,就剩我们家——赛刘希,还傻打呢。我说别呀,那么大一战将,别没了呀,他上哪儿去了?

阿瞳说他上哪儿去了,比较认可的是死了。有人说是吃骇药骇死的,有人说是被人下毒毒死的,甭管怎么死的,今儿肯定是归西了。我说噢,老说归西归西是这么回事,打西边来的。

朔儿说军属呢,军属无依无靠了。阿瞳说军属,就在东边抱团过日子了,几百匹马,几百支矛,就向周围牧民征税了。反正我生下来,我们那儿还叫吐火裸,我两岁,就叫大肉汁了。

我说能想象出你们生活状况。阿瞳说后来比较惨,我们家改给牧民上税了,地位巨低,不瞒您说,我两岁起,就是农奴,谁骑马路过,累了,就能把我叫过去,坐我身上歇会儿。

我说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不能出远门,不定碰上谁呢,全是自个也瘆得慌,这回到我们国边了吧。阿瞳说还是没听说过你们,只听说过匈奴,我十四,叫匈奴一什么单于扣马背上,带走了,渡过质浑河,就把我赏右大当户了。右大当户到阴山开会,就把我赏左大当户了。这么一路转手,十六,进了韩王信帐棚,给他拾牛粪拢火。韩嫣我熟,我们从小一起玩大的,他上马都踩着我上。韩王信死,韩嫣他爷韩颓当归汉,我就跟着他们家来到你们国。我说我听不下去了,我对韩嫣有看法了。朔儿说就不能问这么细,准问出一肚子苦水,连带着自己人生信念,——尽失。

我问柿叶:您呢?白白胖胖像个有福的。老家会拼音,应该也不是太荒蛮的地方。朔儿说你不晕了。我说聊着聊着,我还真不晕了。

柿叶说我也来自西海岸,我的家乡是叶路萨兰姆,我的命运比阿瞳还苦。我们家也是世代军人,诗人,犹大的王。四百年前,我家先人鞋底家,在叶路萨兰姆老墙根底下战败,被八别轮王泥布夹泥沙挖去双眼,用铜链锁着拉到八别轮示众。鞋底家男人全部被杀,女人被掳往八别轮。后来战败我家的被人战败,我的族人大多回去了。我们鞋底家这几个女的走得慢点,半道上碰上阿瞳她们家,她堂叔正横扫世界呢,我们家又成了她堂叔的俘虏,把我们带往东方。后来的事情您都知道了,我们俩家同命运了。

我说你们俩从小就认识?柿叶瞟了眼阿瞳:她第一口奶就是我喂的,她妈没奶。我说你多大了,你有奶。柿叶说我喂的也不是我的奶,是马奶。但是我去挤的,您瞧我后脖颈子,你瞧我这肋巴叉子,都是叫马踢的。我说瞧见了瞧见了,可以把衣裳放下了。扭脸看阿瞳:她说的这个事,有吗?阿瞳说我不记得了,她说有,就是有。柿叶说我才比她大两岁!四岁,我就去挤马奶。五岁,我就背着她草原上溜达,她哭,她妈就拧我。阿瞳说我小时候,确实没少麻烦柿叶姐,我们家对她也确实不太好。柿叶说就为了让她们家人有奶喝,她爸让我妈一年怀次胎。我说你们家还喝人奶哪。阿瞳说家里弟弟妹妹多,不是每个妈都有奶,产奶多的,可能会公用,这个事,有。柿叶说是牧民大叔让我们平等,她第一次被牧民大叔叫去暖被窝,我心里是高兴的,虽然这么想很罪过。柿叶脸上流下泪水,阿瞳拉着她一只手安慰她:没四。

朔儿说你爸是谁呀柿叶?阿瞳说按你们的风俗,我们俩算同父异母姐妹。朔儿说按谁的风俗不算?阿瞳说按她们风俗不算。

柿叶说我们家这一路走来,被强奸次数太多,没法按父亲算,父亲是耻辱。按父亲算,我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朔儿说听说你有一老乡在这儿,叫墨夷,又叫貊狄,在我国传授上帝之道,发展了很大的组织。柿叶说自从叶路萨兰姆被八别轮王攻陷,世界就是我们的国,我们的人哪儿都是,老乡在哪里,我要见他。朔儿说三百年前就瓦特了,组织也集体自杀了,我们这儿人太实在,视穿草鞋吃粗粮甘于布衣的你老乡为鄙人,都管他们叫傻蛋。柿叶说上帝罚你们。朔儿说对对,祂一直没断了这么做呢。

我说这个话题太沉重,别聊了。朔儿你替我想着,回头拟个诏,对两宫宫女进行普查,还有多少外国友人和涝了排的帝王闺女藏在深宫,侄女也算,提高伙食标准,可以不参加体力劳动,识字的叫她们写回忆录,总结历史教训。

朔儿说能让我见一个正经老百姓家闺女吗,想老百姓了。

我说既然你们到了我汉,朕就会好好对待你们,不叫你们再受二茬罪,愿意回老家,也成,等这里工作结束后,朕解放你们,放你回叶路萨兰姆。对阿瞳:和你那石马地方,——马国?

阿瞳说我是不要回去的,记忆中的家乡就是大肉汁,回去也是荒芜大草原,我一人,从一只羊放起,靠被强奸繁衍我家族?

我说不要提强奸了!今天已经听了太多强奸的故事,你可以留下,在我们这儿找个对象,加入我们汉籍,朔儿是单身,你觉他怎么样。朔儿说你现在开始给我介绍对象了。我说你们可以好好聊聊,万一有戏呢,阿瞳不错。朔儿说你能让我们自个处么?

柿叶说我是要回去的,不管路途多远,我这辈子走不完,就在路上生女儿,子子孙孙生下去,总有一个孩子,会见到锡安。 h9t8Mfd/Jt5rQtWYOuVwFy0h+A4QKvkAH/uLzj1X3sFXHdu9W3aeKw3SL0FUx90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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