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白草折,
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
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
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
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
愁云惨淡万里凝。
顾少伦在县衙的后堂中负手而立,朗声而吟。旁边的牟万琛轻轻拍手而赞:“顾大人文采飞扬、倜傥不凡,牟某佩服之至。”“牟老板取笑本座了!京城方宝棠、卢光碧等‘四大公子’才真的是文采飞扬、倜傥不凡!”顾少伦转过身来,深深凝视着牟万琛,“本座向牟老板吟哦这首岑参将军写的诗句,其实是在和本座先前生活的苏州府做一个对比。”
“顾大人,牟某懂得了,懂得了。”牟万琛笑容可掬地答道,“您想迁往江南名郡也好,您想调任京师部院也好,我德润斋一定鼎力相助。”
顾少伦知道他背后的人脉甚广,便直问而道:“你这一次来,又拿到了兵部的边市配额?又准备卖什么东西给朵颜部、俺答部?本县令丑话说在前面,依律法,不能有茶叶、食盐、火药、金银铜铁等违禁物资混杂而出。”
“顾大人放心——绝对没有,绝对没有。”牟万琛摇手直说。
“听说你此番要卖五千套棉袍给朵颜部、俺答部?”顾少伦眉头微皱,“我们喜峰口关城的驻军也需要啊!只怕南兵营白参将那里又要给你截留一部分……”
“是啊!顾大人,您管一管白参将吧!他哪里是什么儒将嘛,分明是强买强夺的儒匪!”牟万琛一脸的苦瓜样儿,“我德润斋没有一笔生意不遭他‘揩油’的……”
“算了,算了,他能拿走你多少好处?你始终赚的是大头嘛!”顾少伦一甩衣袖,“我只是遵化县小小县令,从六品而已!他可是喜峰口关城参将,正四品的禄位!我都惹不得,你也只有认了!”
牟万琛连连点头:“这个白参将硬是强悍得很!牟某让兵部的郎中包天符给他打招呼,他也不怎么买账!”
“你牟老板不是搭上了他们南兵营的校尉杨寒了吗?他和白参将关系很好,就没帮你通融通融?”顾少伦含笑问来,“牟老板,你可是本座所见到的最会做生意的‘钻地鼠’!据本座所知,朵颜部、俺答部买你德润斋的棉袍,是用鹿皮、豹皮、虎皮来交换的。一套棉袍,最多只值三五钱银子;一件鹿皮,拿到关内值一两六钱白银;一件豹皮、虎皮,值三四两白银。你说,你这五千套棉袍要赚多少银两?你分一些利润出来,是天经地义!”
“唉!你们是官儿,牟某是草民,‘民不敢与官争利’。”牟万琛放软了语气,“听说圣上今年年底要巡边阅视,您顾大人就不想让牟某帮您做出民丰商茂的政绩来使陛下满意?”
“嗯。这件大事,你我下来要细细办好。”顾少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上个月不是说要在喜峰口关城里开设一个德润斋的分店吗?本座觉得可行。”
“白参将不是说关城之内‘商无常驻、民无久居’,以免引谍生奸吗?”牟万琛试探着问道,“顾大人不怕他那里反对?”
“皇上若要来喜峰口巡边阅视,总要有一些看得过去的东西嘛!”顾少伦认真说道,“这件事情,本座去和白参将交涉。你只管放心去办。”
“既是如此,牟某这里便感激不尽啦!”牟万琛见话头聊得差不多了,就走到书桌旁,缓缓打开了桌上那口红木小箱,“顾大人,您瞧一瞧这次牟某给您带什么来了?”
在顾少伦微微惊诧的目光中,一座一尺六寸余高的天然磬石小假山赫然呈现:它通体上下碧光莹莹,千孔百窍,玲珑剔透,温润如玉。半山腰上还横刻着“庆云岫”三个篆书大字,字体线条流畅,显得甚是灵动。
看了好一会儿,顾少伦才回过神来:“这简直是一座小玉山嘛!牟老板,这么一大份手笔,您这是……”
牟万琛微微躬了身子:“顾大人,此乃我家主人送给您的一点儿小心意,请笑纳。”
“主……主人?你上面还有主人?”顾少伦吃了一惊,“他是哪位尊客?”
“这个……请恕牟某暂时不能告知。”牟万琛敛颜而答,“在合适的时候,您会见到他的。”
“也罢,你不愿明说,顾某便也不强迫。”顾少伦走近那“庆云岫”,用手指在石顶上轻轻一弹,竟然发出“叮”的一响,清脆之极,“你们探知顾某乃是苏州人氏,可能会有嗜石之癖,便送了这座小玉山来——可真是体察入微啊!顾某只怕想推也不能推,是吧?”
听得那一声脆响,牟万琛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但即刻又恢复了正常,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这块磬石还不错。”顾少伦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向了牟万琛,“牟老板,这‘庆云岫’,顾某必须出钱买下,不然朝廷的法度可饶不了我!”
“也好。顾大人一向清正廉明,牟某也不便令你为难。”牟万琛接下了那锭银子,又开口言道,“不过,君子赠人以言——牟某可以再送您一个消息:此番朝廷派来巡边察吏的人很快就会到喜峰口了。我家主人和其中一两位大人关系甚好,他会让他们在有司面前为顾大人您多多美言几句的。”
顾少伦面露微笑:“那就请牟老板代顾某回去传达对贵府主人的谢意了。”
牟万琛忽又压低了声音对他讲道:“牟某还探得一个消息:上边有人似乎对这个白参将很不满,想借着这番巡边察吏把他踢开去呢!”
顾少伦斜睨了他一眼,冷冷笑道:“看来你家主人才真是对白参将很不满哪!可是你们能把他踢到哪里去?他已经被放置到这边塞关邑了……”
“你放心——总有什么大事件逼得他在这里无处容身的。”牟万琛阴沉沉地说道,“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牟万琛走后,顾少伦的神情才凝重了下来。
在喜峰口关城,他这个遵化县令就是管理民间杂务的,当然也为驻扎在这里的蓟镇南兵营提供后勤保障。而南兵营首席参将吴惟忠、喜峰口参将白清卓,都是和自己经常打交道的人。吴惟忠也就罢了,只是一个勇武豪爽的老将军,和自己交往也还十分客气。唯有这个白清卓,能刚能柔、又刁又精,令顾少伦很是头痛。而且,他身边的侍卫兼师妹凌兰,自号为“剑池女侠”,更是多次戏弄于他。可是,顾少伦虽然不太欣赏白清卓,也不太希望他被迁走。因为,从某个角度上讲,白清卓算是他在这里唯一的一个同为儒生出身的“知音”了。尽管白清卓常常取笑他的诗作,如果一下子没了他,顾少伦在这里可真就孤独得很了。
案头上,吏部发来的公函显得十分醒目。公函里写得十分清楚:三天之后,吏部、都察院和内廷司礼监三方组成的巡察队就要来喜峰口巡边察吏了。天哪!这是怎样的一个边塞偏城啊!居然劳动了三方有司一齐驾临巡察!而且,派来的都还不是普通的人物:吏部那边来的是考功清吏司郎中卢光碧,京城著名的“四大公子”之一;京畿道监察御史邬涤尘,响当当的“铁胆獬豸”;而内廷司礼监那边来的则是御前从四品带刀侍卫何远,也是所谓的“十三太保”之一。面对这些“狠角色”的巡察,顾少伦觉得自己简直是头大如斗了。
他倚坐在红木椅上,用手掌摩挲着那座“庆云岫”磐石,慢慢地平复自己的心情。过了好一阵儿,背负双手,他缓步踱到厅堂的雕花窗边,向外面静静地看了出去。
堂外,又起风了。塞北起风的情形就是这样:干燥的北风,带着凄厉的啸声,像难听的战马嘶鸣;北风中,还夹着一蓬蓬的尘沙,刮在脸上如同刀割般疼痛。而且,只要一起风,天空就变得昏黄昏黄的,暗沉得很。莫非这一次朝廷的巡边察吏届时也会如同这朔风般凌厉而古怪?从牟万琛的话语来看,有一股势力竟想把白清卓迁走。但白清卓又妨碍谁的利益了?细细想来,白清卓在这里也真的是孤立无援呀——蓟镇总兵萧虎臣似乎就很少来这里视察和关照。当然,白清卓迁不迁走还在其次,自己能否抓住这一次机会实现内迁?难道自己下辈子真想待在这里喝黄泥水吃西北风吗?这次巡边察吏是个机会,年底的“巡边阅视”也是个机会,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不能轻易放过啊!
恰在这时,一阵激越嘹亮的军号哨令之声破窗而入,震得他心头一颤。顾少伦这才想起了那位白清卓参将此时正在练兵。自己是该过去和他打个招呼了。
喜峰口关城墙根下的练兵场里,只见一千余名守关士卒整整齐齐列队而立,虽是风沙扑面力可撼石,一个个士卒却如铁枪般站得笔直,纹丝不动,任由衣襟袖角被吹得猎猎作响。
军队前方,有一个似白杨般英挺兀立的清瘦身影赫然映入了顾少伦的眼帘。不用细看,这样的风骨、这样的气宇,必是那南兵营次座参将白清卓无疑了。除了他,还有谁会这么认真地带领手下士卒风沙无阻地在练兵场上真刀真剑地操练呢?
白清卓的职位自是在顾少伦之上的。“兵符在手”,这四个字放在白清卓的身上倒是十分贴切——他和吴惟忠各自统领着五千戚家军南兵。只不过,这统领指挥总人数仅为五千甲兵的“军权”,也实在是太小了一点儿。但在顾少伦看来,白清卓的眼里把这区区五千士卒看得倒像是一支十万雄师,始终都是一本正经地对他们进行严格训练与严厉教导,其劲头之足、态度之实,连顾少伦也为之叹服。
顾少伦此刻远望着白清卓的身影在风沙中身先士卒地演习搏击着,不禁又想:白清卓在这边塞苦地里这么执着、严肃、认真地日复一日地操练士兵,又是为了什么呢?在这“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的边疆,你就是将这一个个懒散士卒训练成天兵天将般勇猛善战,又有何意义?终究是谁也看不见你这番业绩啊!你白清卓虽然这般努力,末了不也是和我顾少伦一样困居偏方穷壤?
他沉吟之际,远远地只见那个白衣身影动了一动,抬手之间,一缕清亮悦耳的箫声高扬而起,顿时,那千余名南兵立刻团团散开,摆出了一个“灵龟八卦阵”,各个持刀向外,彼此护背护后,生龙活虎一般精神抖擞;随着箫声一低一转,南兵们又渐趋渐拢,形成一个“大鹏展翅阵”,分为一个巨大的“八”字形排开,杀气森然,逼人眉睫。
顾少伦没料到白清卓还有这等“吹箫布阵”的绝技,正看得目瞪口呆,一个劲朗的声音忽地在他耳边响起:“顾大人来此有什么要事吗?”
他侧脸一看,正是那个从来都与白清卓形影不离的校尉庄驰。看到庄驰冷冰冰的面孔,顾少伦心头一荡:呵,瞧你这话说的——是不是没什么“要事”,我就不用过来了?竟还嫌弃我来打扰你们?看来,武夫终归是武夫……但白清卓的官阶是正四品,比他这个从六品的县令大多了!他再不愉快,也只有在庄驰面前低声道:“烦请庄校尉转告白参将:吏部、都察院和内廷司礼监的巡察队这两三天就要到喜峰口了!请问他可做了相应的准备?”
庄驰面无表情地言道:“这个事儿,庄某早就禀告过白参将了。白参将说:顾大人您自准备您的,白参将他自准备他的。您放心,白参将这边南兵营的事情决不会影响到顾大人您的。”
顾少伦没料到庄驰的话来得这么直接、透亮,不禁干咳了一声,嗫嗫道:“你……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顾……顾某是怕白参将没认识到这次迎接三方有司巡察的重要性!你可要劝他切莫掉以轻心啊!当心来者不善……”
庄驰悠然一笑:“多谢顾大人关心。我家参将心中自有分寸的。”
顾少伦想了一想,觉得自己已对白清卓讲得仁至义尽了,便告辞而去。他回头远远望了练兵场里白清卓的身影一眼,只觉得他依然站得那么笔挺而端正。
南兵营厢房的后院里,一棵老槐树下,白清卓练兵回来,已经换下了衣甲,在红木椅上半倚半坐,神情有些委顿,一声紧似一声地咳嗽着。
此刻他身披轻裘,腰束青绦,手持一支紫玉箫,面色苍白如雪,而一双瞳眸却似两泓寒泉一般深沉明亮而又英华内敛。
庄驰向他禀报:“我们派往塞外的细作回报:近来朵颜部有个怪僧,法号叫作‘百劫上人’,被朵颜上下奉为‘镇国大法师’。这怪僧四处传扬他的‘佛法’,蛊惑了不少边境士民前去‘受教’。他们还带回了一段流言:‘百劫成圣,万众归心。胡化为佛,八荒普度。’朵颜部的狼主兀尔赤对他非常宠信……”
“百劫上人?他是何来历?”白清卓一下止住了咳嗽,认真地问道。
“据细作回报:这百劫上人从来是青布蒙脸,不以真面目示人。他的来历也十分神秘,一时探查不清……”庄驰肃然禀道。
“此人不可轻视。你再多派一些精干人手前去细细打探。如果他对我大明怀有异心,我们不可不加以未雨绸缪。”白清卓紧皱眉头,沉声吩咐道。
“好的。属下稍后便去认真落实。”庄驰朗声应道。
这时,从院落偏房里走出一个亲兵。他端了一碗药汤过来:“白参将,您该喝药了。”
白清卓接过药碗,正欲喝下——却听“呼”的一响,从院墙上飞下一个身材高挑的窈窕少女来。她一袭宝蓝色紧身劲装,显得全身曲线玲珑;面貌虽不施脂粉,但在常年日光沐浴之下,肤色如麦而明润,目似点漆而闪亮,顾盼之际自有一股英爽之气豁然而来。
顾少伦想了一想,觉得自己已对白清卓讲得仁至义尽了,便告辞而去。他回头远远望了练兵场里白清卓的身影一眼,只觉得他依然站得那么笔挺而端正。
她一落地,见到白清卓便嚷了起来:“二师兄,你身体不好,方才肯定又到练兵场上去亲自带队操练啦,你看你咳得这么厉害……”
“小兰,我若不以身作则带队操练,别人会怎么看我这个掌营参将呢?我一个人在房里也闲不住啊!”白清卓淡淡地笑着。
“今后就让庄驰和杨寒代你领队操练嘛!你总是一个人大包大揽、事必躬亲,你的身体怎么好得起来嘛!”那少女大大咧咧地讲道,“庄驰,明天起就是你带队去操练了!你若不听我吩咐,小心我揍你!”
庄驰笑着弯腰答道:“好,好,好,凌兰姑娘的金口玉言,在下一定完全照办。不过,你明天一早可要过来亲自守着白参将莫出这大院。”
“那是自然。二师兄就交给我来照管。”凌兰的声音回答得又响又亮。
白清卓也不与她争辩,把那碗药汤一饮而尽,然后问她:“我的剑池女侠,今天你又去哪里折腾啦?”
“二师兄,我去偷看顾少伦那小子了——他又在收那个牟老板的贿礼了。”凌兰脸上露出调皮的一笑。
白清卓哈哈一笑:“你呀,仗着你轻功敏捷、身手灵巧,在这喜峰口里里外外如入无人之境。这会让别人很不舒服的!比如这位顾大人……他的所作所为都被你一件不落地看在眼里,你让他怎么当官?怎么过日子?”
“二师兄,我是替你监视他呐!”凌兰嘻嘻笑道,“如果他是个坏人,小妹就替你宰掉他得了!”
“坏人?谁是真正的坏人?你二师兄我不也是向牟老板索过贿收过礼吗?我就是坏人吗?”白清卓微笑着看向她。
“二师兄,你把索贿来的东西全部分给南兵营的弟兄们,您才真的是大公无私!”
白清卓笑了一笑:“你以为顾少伦把那些钱和礼品都揣进了自己的腰包?我告诉你:为了给南兵营的弟兄们发薪发饷,顾少伦私底下已经借给你二师兄七八千两白银了!”
“真的呀?”凌兰吐了吐舌头,“他这么有钱?还这么好心?”
白清卓咳嗽了一声,脸上掠过一丝窘色——他不好意思明说顾少伦借钱给南兵营的目的之一是请求自己约束好凌兰,不要让她再戏弄他了。他顺势转移了话题,问凌兰:“小兰,这些时日你在喜峰口闷坏了吧?”
凌兰双眉一挑:“陪护着二师兄,小兰不闷。”
白清卓又咳了几声:“顾大人年少英俊,又行事圆融,而且家财丰实,你今后不要再戏弄他了。你可以和他好好交朋友嘛!”
“他?顾少伦?油头粉面,一身的酸气,还故作清高,小妹不喜欢。”凌兰撇了撇小嘴。
“其实顾公子为人是很好的。为兄不会看错他的。”白清卓的口吻像媒婆一样开始絮叨起来。
“打住,打住。”凌兰声音一厉,“二师兄是嫌弃小兰,想赶小兰走了?”
“哪里,哪里。”白清卓摆了摆右手,“这样吧,几天后还有一个和为兄交好的卢公子要过来。他虽然没有顾少伦这么富裕,但为人却更为稳重一些。你到时候和他好好交往吧。师妹,我真的是为了你好。你总不能在南兵营陪我混一辈子吧?”
凌兰拿手指绞着自己的衣角,嘟起了嘴唇,不再多说什么了。
庄驰急忙引开了话题:“参将,两天后,就是吏部、都察院、司礼监三方有司来巡边察吏了,方才顾大人过来也是着重提醒一下您这件事儿。”
“本来呢,巡边察吏完全可以由吏部、都察院两方执行即可。司礼监既然来人,应该便是为年底御驾亲临巡边阅视先作铺垫吧。”白清卓把玩着掌中的紫玉箫,淡淡地说道,“他们来了也好,白某正巧向他们反映为南兵营讨薪、补薪之事!”
他停顿了一下,又长叹道:“我们南兵营的欠薪已经如此严重——连杨寒上个月返乡探亲的路费都是我们几个人共同凑齐的!那天杨寒临行前悲愤欲绝的眼神,让白某一直都忘不掉啊!朝廷不能再这样亏待戚家军了……”
庄驰没有答话,面沉如水,却将自己腰间的刀柄捏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