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快递

“什么，快递寄丢了？！”张经理惊讶不已。上一次出现这种事儿还是在 5 年前。

“是啊，是在土卫二附近失去信号的，我们的救援飞船前往信号丢失地，却没有找到快递。我们正在用AI演算快递可能行进的路线，目前已经推算出 5 种结果，正在一一排查。”

“嗯，知道了。”张经理挂断全息影像后若有所思，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土卫二是距离土星第二近的卫星，又恰好在最让人头疼的土星环中。快递每次经过土星环都要异常小心，如果不是加急件或者正巧路过土星环，一般是要绕道走。这次丢失的正好是要经过土星环的加急件。

张经理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土星环将近1000个信号站和26个卫星中转站此时被标记为重点观测站，AI计算机仍在演算可能路线。

“快递从地球上的中国发出，收货地址为木卫三中国区启福社区 8号楼，非违禁品。由于寄件人保密，只知道是灰状物，并不清楚具体物品。”

“还是同胞啊。”张经理暗自一惊，木卫三是地球移民卫星，也是目前最大的地外移民区。他去过两次木卫三，惊叹于那里成熟的基础设施和科技发展。木卫三到地球需要半个月时间，于是远程星际通信和太空快递蓬勃发展，成为两者之间最主要的交流方式。太空快递最初和民用航空高度绑定在一起，与定期的居民往返航班共用飞行器。随着快递业务量的日趋增大，快递公司开始自购飞行器，建立自有服务网络，开拓更多的移民星球区域，太空快递产业已经高度发达和成熟。今天这事儿还是让张经理略感蹊跷，土星环虽然是高危地区，但同时也是他们公司服务网络和技术保障最密集的地区，有快递延迟可以理解，完全失去行踪是他始料未及的。

张经理查询了快递的基本信息。日常事务繁忙的他已经将近半个地球年没有查询过具体的快递，甚至已经记不清上次查询快递的原因是什么了。

“收件人信息：袁博，木卫三中国区启福社区 8号楼；寄件人未知；加急件，价格100000宇宙币（太空快递统一货币），预计运输时间 8天。”张经理看着土星环中快递显示的大大的问号，随即开启了手动设置模式：“由于土星环风暴，导致快递延期，预计延迟 5~10天，敬请谅解。”点击发送后，他暂时松了一口气，这个价位是他们的加急件最高价格，只能先这样了，客户如果问了再跟他解释吧。

两天后，AI计算机已经计算出了快递件的 35 条可能路线，将近100个追踪器全部出动去寻找。看着显示屏上如蜂群一般的追踪器集群，张经理故作镇定，这笔快递费是他所见过的第二高的单价，是什么样的物品让寄件人愿意掏如此高昂的费用？还是灰状物，到底是什么呢？算了，先不想这些了，先找到丢失的快递再说。

然而，最坏的结果还是不期而至，5 天的搜索一无所获，甚至没有一点线索。“即使是被陨石或飞行物击毁，也会有残骸啊，真是奇怪了，难道是被彻底撞碎了？但以飞行器的外壳强度，除非是特别大的小行星或者大型飞船……”张经理从业以来第一次遇见如此诡异的状况。正当他冥思苦想的时候，突然星际通信系统传来提示：“VIP客户接入连接，请应答。”大约 5 分钟后，他听到了对面的声音。

“我的快递现在到底到哪儿了？”即使是变声之后的声音，也依然掩盖不住对方焦急的语气。张经理心头一紧，已经猜到了接入的客户身份。

“袁先生，您再耐心等一下。由于土星环风暴，快递经过时会稍微慢一点。”张经理慢条斯理，这套应对客户的话术已经十分熟练。

“好吧，我再等等吧。”对方说完随即中止了通信。

张经理本以为需要耐心应付，但这戛然而止的通话让他一时竟不太适应，接下来准备好的应对话术没派上用场。也好，省心省时了，他暂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接连几天的搜寻依然没有进展，甚至没有一点线索。虽然没有再接到客户的询问，但他坐立不安。从事太空快递工作以来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目前土星环的快递监控网络足以覆盖每个角落，即使快递真的丢失或者被损毁，也应该有相关记录，但快递件进入土星环之后却杳无音信。经过两晚的思考，张经理决定先上报联邦太空交通管理局，再亲自出马，去土星环寻找快递。

快递中转站坐落于土星和木星之间。木卫三的快递业务量仅次于月球，土星和木星还有近10颗卫星移民基地，繁忙的快递往来加之错综复杂的土星环，中转站便坐落于此。中转站形状酷似太空站，上千名员工和 3000余台的智能机器人昼夜不停地工作。除此之外还有另外 5 座中转站。张经理跟下属部署好工作后，驾驶着太空飞船向土星环飞去。

张经理是第二次去土星环，上一次来还是在集团培训的时候。那次飞船刚离开木星，他就远远地看到土星环，其中的冰川、小行星、陨石千姿百态，环环相套，以至成千上万个，看上去就像一张硕大无比的密纹唱片上那一圈圈的螺旋纹路。所有的环都由大小不等的碎块颗粒组成，直径相差悬殊，大的可达上百公里，小的不过几厘米或者更小。它们外包一层冰壳，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了明亮光环，分外耀眼。

第一次见到这壮美的景观，那时的小张惊叹不已。“大家向前看，这就是独一无二的土星环，宇宙的杰作！”培训师的嗓门不由得提高了，“好，接下来我们将随机降落在一颗小行星上，大家做好准备。”

飞船缓缓地降落在了一颗小行星上，地面凹凸不平，失重状态加之笨重的航空服，学员们行走起来十分笨拙和滑稽，时不时还有学员跌倒。小行星的地下则传来持续不断的振动和声响。

“不用担心，这是因为陨石块每时每刻都在撞击小行星。说不定……”培训师突然冷笑一声，“说不定一会儿这颗小行星就没有了，呵呵。”

学员们听完面面相觑，小张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这就是我们业务的一部分，总有一段时间会出现地球—土星—木星连成一条直线。如果绕道运输，那我们的成本就要高出很多，所以土星环是必经之路，这是阻碍，更是挑战。我们必须经过这一关！”

看着机舱外快速掠过的碎块，张经理回忆着往事，思绪万千。此时飞船的探测器仍然一无所获，快递是由小型的核动力飞行器装载，最快速度可以达到光速的1/5，由于体积小巧，甚至快过人类的飞行器。地球到木卫三正常时间为7~10天，VIP价格会使用速度更快的曲率核动力飞行器，最快 3 天到达。飞行器只有普通行李箱大小，茫茫太空中，肉眼几乎看不到，基本只能依靠飞船的探测器探查。

“算了，继续让飞船自动驾驶吧。”张经理打开小憩模式，正当助眠器要启动之时，突然探测器传来警报：“警告，不明飞行物正在靠近！”此时的张经理困意全无，心头一紧，打起精神：“难道是丢失的快递？”他兴奋不已，但当屏幕显示出飞行器尺寸和类型的时候，他的神情变得紧张。“载人飞行器？”张经理心头一惊。

“对方屏蔽热成像和无线信号，无法得知飞行器内部状况。”警报继续响起。“这是一般民用飞行器禁止使用的屏蔽器啊。”正当张经理疑惑的时候，飞行器已经以他从未见过的速度飞快靠近。还没等飞船摄像取景拍照，飞行器随即被侧面的陨石挡住，飞船此时只能根据探测器的微波辐射成像来对飞行器定位。

看着屏幕上快速移动的目标，张经理顿时有点无措，此时中控屏上突然显示出一行字：停下来！

张经理看到后并没有减速，而是发出指令：“关闭自动驾驶模式，人工接管。”他随即打开极速模式，开始与飞行器在错综复杂的土星环中周旋。虽然对方速度更快，但由于陨石、颗粒和小行星的阻挡，始终无法接近飞船。“停下来！”的标语持续显示，张经理却无法屏蔽这条消息。他们就这样在土星环中相互追逐，险象环生。

此时双方飞到了一处相对空旷的区域，正当张经理准备继续加速时，却看到了屏幕上最新传来的一排字。他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在最近的一颗小行星上降落，因为屏幕上赫然显示：我是警察！停下来！

张经理从飞船里走出来，将飞船设置为投警模式。第一次看清了前方降落的飞行器全貌，那是一艘差不多是他的飞船体积2倍的警用飞船，大大的“POLICE”涂装格外显眼，两门激光炮悬挂在飞船的两侧机翼下方。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此时飞船上走下一位身穿蓝色警用宇航服的警察：“张经理，我的快递现在到底到哪儿了？”

对方打开通信后的第一句话就让张经理不知所措，他原本已经做好被讯问甚至被逮捕的准备。

“张Bily，现在这种名字越来越多，你父母还挺能接受新事物啊！要不是我借巡查的名义来到土星环，还真遇不到你本人呢。不过说真的，这鬼地方一个月都不一定能遇到一艘飞行器。毕竟土星环内错综复杂，联邦政府为了安全起见，同时防止太空罪犯藏匿于此，禁止所有民用飞行器进入，所以我接近你的时候就猜到你不是一般人了。果然。但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儿相遇。”

此时的张经理额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无言以对，也许是刚才的经历过于离奇和魔幻，他还没完全缓过神来。

“是的，我真的是警察，其实我早已经通过太空远程身份识别系统知道了你的身份，张Bily，编号CN594832017。我猜你就是亲自出马来找快递的吧？这鬼地方一般人即使有权限来，也根本不来，看来这快递是真的出什么问题了。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对我又意味着什么吗？”

张经理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浑身颤抖，即使是宇航服的稳定系统也无济于事。“袁，袁，袁先生……”他的声音也在发颤，“是这样的，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是……”

张经理的语无伦次让对方有些不耐烦：“好了，别说了。”

张经理立即闭上了嘴。

两人就这么隔着数十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气氛凝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博率先发话：“走吧，回去吧。”然后干脆利落地走上了警用飞船。看着垂直上升的飞船驶离小行星，张经理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他在原地又站了许久才离开。

回到中转站后的那一晚张经理彻夜难眠，土星环的这一趟不仅没有任何收获，还意外地遇到了客户。他之前曾经见过一些客户，但从来没有想到会以如此荒诞的方式见到对方，这一次见面也许会令他终生难忘。

一个月后。

“袁先生，快递找到了。”将近一个月没有接到客户的来电，张经理还是先主动联系了袁博。

5 分钟后，对面传来了略显激动的声音：“真的吗？太好了！这一个月比较忙，没有联系，但一直想着这事儿，当然也不想一直催你们。”相较于之前在小行星的那次相遇，袁博的语气明显舒缓下来。他没有再用变声器。

“这次想邀请您去土星环，由我亲自把快递交给您。”

“哦，这么有仪式感吗？那我在休息日过去？”袁博的情绪明显高涨起来。

“好的，我和您约个时间，坐我的飞船去。”

“OK!”

去土星环的路上，张经理和袁博逐渐打开了话匣子，之前的隔阂和误解似乎烟消云散。随着对话的深入，他也开始更加深入地了解了这位客户。

“你知道这个快递里边装的是什么吗？”袁博望着窗外无尽的星空。

“哦，不知道。您设置了权限，我们即使能检测出来，也是不被允许的，真的不知道。”

“其实，那是我父亲的骨灰。”袁博平静地说道。

“哦？！”张经理心里先是一惊，袁博的回答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测，之后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这样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快递这种东西的。”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这么着急专程去一趟土星环，亲自去找快递了。”袁博的语气从刚才的平静突然急转直下，异常地沉稳，甚至压抑。

“上次见他已经是两年前了，恶性胶质瘤晚期，本来经过半年的治疗已经趋于稳定，但是他的左半边身体已经瘫痪。虽然有母亲和医疗机器人全程护理，不过我还是专程请了年假和护理假，回地球照顾他。可没想到在我回到木卫三之后，他的病情急转直下，3个月之后，他就永远地离开了我。”袁博说完叹了口气，虽然语气回归了平静。

张经理惊叹袁博语气平静的同时也不知如何回应，只能默默地听着。

“胶质瘤其实就是脑癌，我因为父亲得了这个病还专门查了一下，人类在400多年前就已经开始研究它的病因和治疗方法了，但至今都没有有效的医治方法，甚至不能有效预防，唉。”说完他用手指着飞船外的浩瀚星空，“人类的科技现在都已经开始在外太空建立移民基地了，却依然无法有效治愈自己身体内部的叛徒——癌症，呵呵。”袁博说完苦笑一声。

沉默片刻，张经理忍不住发话：“袁先生，我看现在已经有那种复制人，您没有考虑……”

“哦，你说那个啊，我还真买了一个，价格还挺贵，花了两年的工资，因为是通过逝者的DNA来定制，确实可以做到和真人一模一样，甚至可以选任意年龄段。当然，我最后还是选择了他生前最后一年，但是两者性格上还是不太一样，他现在天天和我妈拌嘴。按照我妈的说法，只是和一个跟我父亲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毕竟是根据亲属的描述来制作，而且只有 6 年寿命，6 年之后还要重新买，还挺费钱的。”袁博的语气略显轻松，刚才有点压抑的气氛终于轻松了一些。

“其实我还想过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人的意识和肉体分离，比如，把我和父亲的意识互换，让我去替他承受病痛，或者把他的意识从肉体中剥离，让他实现永生，但是……”袁博又苦笑了一声，“医生说我科幻小说看多了，人类的意识和肉体是高度契合的，人一出生的性别、肤色、家庭、经历等就决定了他的意识。试想一下，你和你的爱人互换意识，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能看出来你和你父亲的感情很深。”

“难道有人和自己的父亲感情不深吗？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袁博反问道。

这突如其来的反问让张经理竟一时无语，不过这一番对话也让他知道了更多的信息，但他不会改变之前设想好的方案。

飞船缓缓地降落在一颗小行星上。

“看上去好像上次那颗啊。”

“差不多。”张经理并没有仔细看这颗行星，只是觉得它的表面相对平整，面积较大，适合站立。

袁博很是兴奋，抢先一步跳到了小行星表面：“快递就是在这附近丢的吗？”

“是。”相比袁博，张经理略显平静。

“那把快递给我吧，还搞得这么有仪式感。”袁博伸出双手，焦急地等待着。

“袁先生，再往前走一点，像上次我们见面的距离。”

“没问题！”袁博爽快地向前走去。

“您已经收到了一部分快递，看。”张经理说完指着星空。

袁博顺着张经理的手势，望向太空，他的头顶只有各种杂乱的陨石和小行星飞过。

“嗯？什么意思？”袁博扭头疑惑地看着张经理。

“对啊，这就是您的快递，没看到吗？”张经理依然指着星空。

袁博沉默片刻。“你脑子是不是有大病？”他的表情由兴奋渐渐转为愤怒，他突然打开了宇航服的推进器，又去摸腰间的激光枪，“耍警察是吧，姓张的？！”他说完就向张经理冲去。

就在袁博要抓住张经理的千钧一发之际，面罩的HUD弹出信息，遮挡住他的视线，他只能暂时停下来。信息显示：“信息请接收，经鉴定，无AI伪造痕迹，真实有效。”

“袁先生，先看看我给您的这条信息吧。另外，根据联邦法律，太空警察不得在无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滥用职权，不然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您的情绪好像不太稳定哦。”虽然隔着宇航服面罩，但张经理依然能感觉到袁博愤怒的情绪。

听完张经理的话，袁博一言不发，情绪渐渐舒缓下来，随即关闭了推进器，收起了激光枪，开始观看信息。

“AR自动开启。”一幅全息影像展现在袁博的眼前，“公元2321地球年11月22日4点41分，编号为CN232110150832的太空快递经由土星环C环，坐标YB19850302，与一艘脱离原定轨道行驶的太空运输飞船（编号US8956740）相撞。由于太空船偏航，速度较快，以及周围 5 公里处的陨石颗粒遮挡，快递飞行器虽然已开启自动驾驶系统，但仍躲避不及，与运输飞船侧面剐蹭。飞行器被撞击，部分外壳、信号传感器和推进器损毁，内部的部分灰状物被抛撒至太空，微型核反应堆和黑匣子完好无损，残余部分被挂靠在运输飞船尾部的核动力推进器侧壁，随运输飞船到达目的地——土卫六移民基地。由于碰撞较轻微，飞船工作人员并未在第一时间发现，同时忽略了飞船的探测器报警。在飞船到达目的地后，工作人员进行例行检查维修时才发现这些灰状物，遂上报联邦太空交通管理局，事故被定性为二级太空事故，编号US8956740的太空运输飞船负全责，并被处罚，此条信息为联邦太空交通管理局官方发布。”

信息发布完毕后开始自动播放以快递飞行器为第一视角的事故全过程视频，袁博看完视频后一言不发，久久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袁先生，因为责任方和相关部门要处理事故，花费了一些时间，15 天前联邦太空交通管理局才通过飞行器残留的信息联系到我们。3 天前，我们收到了被损坏的飞行器和快递，并获得了赔偿。正常情况下飞行器信号丢失，会自动停留在原地，等待我们去信号丢失地寻找，或者等信号恢复后继续行驶。但这次不仅信号丢失，还被运输飞船带到了其他地方，我们真的没办法了，幸亏黑匣子保存完好，还原了事故全过程，不然真的说不清楚了。”

袁博依然一言不发，呆立原地。张经理估计他还在消化听到的这一切。

张经理稍顿片刻，继续说：“我立即联系您了，但没有接通。而且由于您的隐私设置，不清楚您收到没，之后觉得您工作较忙，就没再联系，但也正是延迟的这几天，让我想出了这个方式把剩下的快递给您。”说完，他呼唤运载无人机把快递盒投放到两人面前。

“这是剩下的骨灰。由于发生了事故，需要提交完整信息，联邦太空交通管理局强制检测了成分，告知我们这是人类骨灰，我无权也无暇去了解它与您的关系，直到这次亲自带您来这里，中途得知这是您的父亲，也算意外收获。”

袁博并没有接过快递盒：“那为什么联邦太空交通管理局不直接告诉我？”他还在纠结事故本身。

“因为我们是飞行器所有人，也是实际的承运人，只需要告知我们就行，我也第一时间联系您了，尽到了我们的义务。这是新换的快递盒。经测算，损失了大约45%的骨灰，被抛撒到了太空中，由于太空的 0重力，以至少第一宇宙速度快速散开，可能……部分已经飞出太阳系了。”说完他看向星空，“运输飞船所属的太空物流公司已经赔偿了我们，我们也会按照VIP客户标准运费的 50倍金额来赔偿您，如果您还不满意，也可以向联邦太空法院起诉我们。”说完他把快递盒抱起来：“今天的快递交接方式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确实像您说的，仪式感。另外，这跟公司没有关系，是我的个人行为，如果您不满意，可以投诉我。”

此时的袁博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伸手示意张经理来到他面前。他接过快递盒，双手捧在怀中，面罩HUD弹出信息：“经透视检测，骨灰所有人为袁小林，身份信息为YSL232102050036……”

“这是我父亲的骨灰……”袁博看着手中的快递盒，立在原地。

“袁先生，对于此次快递延误我代表公司向您道歉，虽然是一起意外事故，但……”张经理望着快递盒，想了想才继续说，“也许遗憾本身就是生命的一部分吧，也正因为这样，您父亲的一部分骨灰被这场事故撒到了太空中，他永远活在了这片星空之中。”张经理说完后长出一口气，之前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不知道这样的说法能否安慰到袁博，心里有些忐忑。

袁博听后，沉默片刻，开口道：“是啊，父亲永远活在了星空中。他永远地活在了这片星空之中！！”他说完突然漫无目的地跑了出去。“父亲，您看到了吗？您看到了吗？”他捧着快递盒一边跑，一边哽咽地喊叫着。

一旁的张经理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袁博，突然有些感触：“袁先生，刚才在飞船上的对话，能看出来您和您父亲的感情之深，也许这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就让他在太空中永远陪伴您吧。”张经理说完听到了袁博的哭泣声。

他接着说：“地球上有一种古老的下葬方式，将逝者的骨灰撒向大海，今天我看到了一种新的下葬方式，将骨灰撒向太空。”

“是的，我以后会经常仰望星空，也会时不时地来土星环，陪伴他。父亲的骨灰在土星环，正好就在地球和木卫三之间，就让他在那里一面望向自己的故乡，一面望向自己的孩子。”袁博哽咽着说完这几句话。

张经理转身向飞船走去，这时他的面罩弹出一行信息：“错怪您了，谢谢您，张经理。”

“不客气。”张经理说完，继续向前走去。

半年后。

“怎么样，张经理，是不是第一次坐警用飞行器？”袁博的语气略带调侃。

“哎呀，就是不一样，比我的机舱大一倍，我的飞船只有前后两个座位，这还有主副驾驶和后排座位，还有武器，速度也快得多，怪不得您上次可以瞬间追上我。”张经理边说边在机舱里东张西望。

“听说上次之后，你们的业务做大了，新增了骨灰撒向太空的服务。”

“是啊，真是阴差阳错，正是因为那场意外事故，我突发奇想的，没想到还挺火爆。我还设计了一套宣传语，叫太空葬礼，当然会让他们保留大部分骨灰。如果是普通客户，会用自动飞行器进行抛撒，并全程直播；如果是您这样的VIP客户，我们会用飞船将客户送到土星环，让他们自行选择区域，并亲自抛撒骨灰。今天正好没有VIP客户，我才得以脱身。”

“那我不是VIP客户吗？”袁博反问道。

“对对对，您是VIP客户，我今天也是反向享受了一把VIP客户的服务，哈哈哈。”

“哈哈哈……”坐在主驾驶的袁博听后笑出声来，两人对视一下又大笑起来。

“其实有一次我在土星环例行巡逻，正好遇到了你的飞船，远程检测身份就是你本人，但是我隐身了，所以你查不到我，没有打扰你。”

“哦？”张经理听完心里一颤，“对了，袁先生，您父亲的复制人还在用吗？”

“已经升级为最新的了，现在他可以通过和亲人的互动来学习主人的性格，也可以通过看主人生前的视频来学习，总之比之前的智能多了，寿命也提高到了十年。现在我妈感觉我父亲似乎真的又回来了，不再那么悲伤了，他们现在不再闹矛盾了，也算是好事吧。”

“是啊，科技只要是可以正向帮助人类的，我觉得都应该鼓励发展，就像复制人一开始遭到反对，可能威胁和替代真人，甚至会出现新型的违法犯罪，后来法律规定只能复制已经死亡的人类，不得复制活人，而且用程序限制其进行违法犯罪和违背道德。结果复制人开始大量进入失去亲人的家庭，抚慰他们，也算是对社会作出贡献了。”

“嗯，如果复制人父亲可以和母亲一直好好生活，也算是好事了。另外，我还在木卫三给父亲买了墓地，以后我们一家就在一起了。”

自动驾驶的飞船缓缓地抵达土星环C环，到达了YB19850302坐标，悬停在太空中，偶尔需要躲避陨石和小行星。

“不知道当时抛撒的那些骨灰是否已经都飘出了土星环？”袁博说完看着窗外的星空。

张经理一言不发，和他一起望着窗外，透过密密麻麻的陨石和小行星，远处耀眼的土星光照射在飞船表面，甚至让人感觉有些刺眼，飞船自动开启了防炫目。他们看着那道光穿过土星环、穿过木卫三、穿出太阳系，射向遥远的星空…… xrhG7htI2s8hQPoqIvnPnRQUOxQpZ5kJwzlS9QYXBcEEjWgMdvB+qEgvVaeimM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