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宜诺斯艾利斯——萨乌西河——文塔纳山脉——第三驿站——马匹——投石索——鹧鸪和狐狸——当地特征——长腿鸻——南美凤头麦鸡——冰雹——塔巴尔根山脉的天然屏障——美洲狮的肉——肉食——瓜尔基亚·但尔蒙特——牲畜对植被的影响——西班牙蓟——布宜诺斯艾利斯——屠杀牲畜的围栏
9月18日——-我雇了一个高乔人陪我骑马到布宜诺斯艾利斯,虽然有一些困难,因为他的父亲怕他一去不回,另一个高乔人似乎愿意跟我走,但有人说他是个胆小鬼,我不敢带他走了。据说他在远处看到一只鸵鸟都会误认为是印第安人,然后就会像风一样逃跑。距离布宜诺斯艾利斯大约400英里,一路几乎都是无人区。我们一大早就从布兰卡港出发了,这里是绿草低地,上行百英尺后到达一片荒凉的平原。它由破碎的粘土钙质岩组成,由于气候干燥,岩石表层只能生长零星的枯草,没有一丛灌木或树来打破这单调的景色。天气很好,但是有朦胧的雾气;我以为这是大风来临的预示,但高乔人说这是远处平原的某些地方着火的缘故。我们换了两次马才到达萨乌西河,这条小河很深,水流速度也很快,河宽不超25英尺。通往布宜诺斯艾利斯大道上的第二驿站就在它的两岸。上游有一处浅滩适合马匹通过,此处水深还不到马腹;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可供马匹渡水的地方了,因此这里成为印第安人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
这条微不足道小溪被耶稣教会员福尔科纳(他的信息通常是非常正确的)描述成一条相当大的河。河流发源于科迪勒拉山脚。关于它的来源,我无须怀疑。高乔人向我肯定,在干旱的夏季,这条河流与科罗拉多河同时发生周期性洪水,这是因为安第斯山脉冰雪融化的缘故。萨乌西河不可能穿过整个大陆;事实上,如果它是大河的遗迹,那么它的水应该和其他古老河流的遗迹一样是咸的。冬天,文塔纳山脉四周的泉水就是它纯净清澈的源头。我推测巴塔哥尼亚平原上的许多河道,和澳大利亚平原意义,只有在特定时期才名副其实地成为一条河流,比如流入希望港口的河水,以及丘帕特河。舰船上进行测量工作的军官们发现在丘帕特河两岸有大块火山渣存在许多空隙。
我们在下午早些时候到达这里,必须更换新的马匹,还请了一名士兵作向导,赶赴文塔那山脉。从布兰卡港的停泊地就可以看到这座山,菲茨·罗伊船长计算这座山的高度为3340英尺,这个高度在大陆的东部非常引人注目。我不了解,在我的访问之前是否有外国人登上过这座山;驻守在布兰卡港的士兵很少有人了解它。后来,我听说这里有煤床,金矿和银矿,洞穴,森林,所有这些都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可是结果却令我大失所望。从驿站到这里的距离大约是6里格,途径一个平坦的平原,和中午以前所经过的平原一样。然而,当这座山开始展现它的真实形态时,旅程开始变得很有趣。当我们到达主岭脚下时,我们很难找到一滴水,我们本以为这次将会在没有水的情况下过夜了。最后,我们在靠近山边的地方发现了一些水,还没有流到几百码的地方,这些小溪就完全迷失在可熔的石灰石和松散的碎石中了。我认为大自然再不会创造出比这里更孤独更荒凉的岩石了,它的名字是火尔塔多,意为分散的岩石,真是名副其实。这座山很陡峭,崎岖不平,还有很多破碎的裂缝,完全没有树木,连灌木在这里都不见踪影,哪怕连一根把生肉串起来,放到蓟茎火堆上去烤的杆子都没有。奇形怪状的山与平原一样的海面形成对比,平原不仅和陡峭的山坡毗连,而且还把平行的山脉分割开来。单调的色彩给人一种极端的安静,除了石英岩的灰色和平原上枯草的浅褐色外,没有任何明亮的色彩。在高耸险峻的山岭附近,通常可以看到支离破碎的地面。在这里,大自然却显示出,海床变成干燥陆地前就停止了最后的运动。于是,我很好奇地观察到,离母岩多远才可以找到鹅卵石。在布兰卡港附近靠近居民区的地方,有一些石英石,它们肯定来自这里的山上,距离母岩45英里。
夜晚的早些时候就有了露水,打湿了我们的被褥,到早晨就被冻成了冰霜。这里的平原虽然看起来是水平的,但却在不知不觉中倾斜,高出海平面以上800到900英尺。9月9日上午,向导告诉我,沿最近的山脊攀登,就可到达顶峰。攀登如此崎岖的山脉非常累,山脉两侧呈锯齿状,刚爬了五分钟就因山回路转又回到原地。最后,当我终于到达山脊时,却无比失望。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直劈下去的险峻山谷,延伸至平原。平原把山脉截成两段,将我和四个山峰分隔开。这个山谷非常狭窄,但很平坦,对印第安人来说是一条很好的马道,它连接起山脉南北两侧的平原。走进山谷,我看见两匹马在吃草。我立刻躲在高草中,暗中侦察;但是我没有看到印第安人的足迹,于是小心谨慎地开始我的第二次攀登。时间不早了,而这一部分山脉依然陡峭而崎岖。下午两点钟,我爬上第二个高峰,过程非常艰难。每隔20码,我的大腿就会抽筋,所以我担心自己都无法撑到下山了。我们必须从另一条路返回,还要越过一个山脊。因此,我不得不给予放弃攀登另外两个高峰,它们稍微高一点。我的地质问题都已经得到解答,所以没必要再次冒险尝试了。我推测,之所以痉挛,是因为肌肉运动从艰难的骑马变成艰难的攀登这样的巨大改变,这个教训必须记住引以为戒。每当这时都可能会造成很大的困难。
我已经说过,这座山是由白色的石英构成的,夹杂着一些有光泽的粘土岩。在高出平原几百英尺的高处,小块的砾岩附着在坚固的岩石表面。从硬度和凝结性来看,它们好像是海岸上每天可以见到的那些东西。我不怀疑这些鹅卵石也有类似的凝结方式,在巨大的石灰岩层沉积在周围的海底。我们相信,锯齿状的坚硬石英显示出大海波浪的威力。
总的来说,我对这次攀登感到失望,甚至沿途的风景也都平淡无奇,平原像大海一样,却没有海洋的美丽颜色和轮廓。然而,这个地点是新奇的,有点小危险,就像肉上撒盐一样,享受到不同的味道。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的危险很小,我的两个同伴还点燃了一场火,要是怀疑印第安人在附近,他们绝不会这么做。日落时,我们回到野营地,喝了太多的马太茶,抽了几支烟,很快就上床睡觉了。外面寒风凛冽,但我却从来没有睡得这么舒服。
9月10日——早上,顺风中赶在中午时候到达萨乌西河的驿站。一路上,我们看到许多鹿,山地附近还有一只羊驼。与山脉毗连的平原被一些奇特的沟壑所分割,其中一个大约有20英尺宽,至少30英尺深;因此,在找到出路前,我们不得不在驿站停留一晚,通常的对话内容都是关于印第安人的。文塔那山脉曾经是印第安人的聚集地;三四年前,那里发生过多次战斗。我的向导目睹过印第安人被杀的场面,妇女们逃到山顶,拼命地往下扔大石头,进行殊死搏斗,许多人因此而幸存下来。
9月11日——我们向第三驿站出发,同行的还有驿站的中尉。据说离这里12里格,但这仅仅是猜测,而且通常都是夸大了的。这条路通往一片干旱无趣的草地;在我们的左手边远近分布着一些低矮的山丘。穿过连绵的丘陵后,在到达驿站之前,我们遇到一个由十五名士兵守卫的牛马群;但是他们说虽然守卫严密,但已经跑丢了许多牲畜。要把动物赶出这个平原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如果在夜里有美洲狮或狐狸走近时,马匹就会四散逃跑,什么办法都无法阻止;风暴来临时也是同样的结果。不久前,一名军官押运五百匹马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出发,到达军营时只剩下不到二十匹马。
此后不久,扬起的尘土在我们眼前弥漫。骑兵们向我们奔过来;同伴们从远处就知道他们是印第安人,他们通常用一条发带将披肩长发绑起来,黑发落在黝黑的脸庞上,显得更加野蛮。这群印第安人是友好的贝南蒂奥酋长的部落成员,他们要去盐田取盐。印第安人要吃很多盐,他们的孩子像吃糖一样吃盐。这个习惯和西班牙的高乔人很不一样,他们虽然过着同样的生活,却几乎从不吃盐。正如蒙戈·帕克所说,以植物为食的人总是抑制不住吃盐的欲望。印第安人疾驰的时候愉快地朝我们点点头,示意前面有一群马,后面跟着一列瘦削的猎狗。
9月12日-13日——我在驿站待了两天,等待与一队士兵同行,罗萨斯将军和蔼地派人通知我,一队士兵很快就会去布宜诺斯艾利斯,他建议我抓住这次护航的机会。早上,我们骑马到附近的山上去游览,勘察地质。午饭后,士兵们分成两队,进行投石索技能试验。两支长矛被插在相隔25码的地方,但是投掷四、五次后才能缠住一次。虽然投球可以掷50-50码远,但命中率却不稳。然而,这个数字并不适用于骑马人;因为当马的速度和手臂的李杜合起来,可以把投石索扔到八十码远。为了证明它们的威力,我要提一下福克兰群岛上的事件。在那里,西班牙人暗杀了一些自己人和所有的英国人,一个和英国人友好的西班牙年轻人逃脱了。一个身材高大、名叫吕西雅诺的男人发现了,于是他就在后面追赶,喊着要他停下来,只是想和说几句话而已。西班牙人正要逃到上船地点时,吕西雅诺把球扔到船上,击中他的双腿,速度之快将他砸晕,瞬间失去了直觉。吕西雅诺在他苏醒后,和他讲了几句话就放他走了。他告诉我,他的双腿被石索的革条缠绕的地方至今还有痕迹,就像被鞭子抽过一样。正午时分来了两个人。他们是从前面的驿站给将军送信的。晚上,除了这两个人,还有我的向导、我、中尉和他的四个士兵。他们四人长得很奇怪:第一个是年轻的黑人;第二个是半印第安人半黑人;另外两个人更难描述,一个是智利的老旷工,皮肤是桃花心木色的,另一个像黑白混血;但这两个杂种的可憎面目是我从未见过的。晚上,当他们围坐在火堆旁玩纸牌时,我退到一边欣赏这幅如同萨尔瓦托·罗萨[ 萨尔瓦托·罗萨,意大利画家,擅长用生龙活虎的强盗衬托自己的风景画。]笔下的风景。他们坐在低崖下,这样我一低头就能看到,他们周围卧着几条猎狗、武器、鹿和鸵鸟的残肢,长矛插在草地上与阿远处黑暗的地方拴着他们的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如果荒凉平原上的寂静被犬吠声打破时,就会有一名士兵离开火堆,把头贴近地面,慢慢扫视地平线。即使是吵闹的南美凤头麦鸡的一声尖叫也会打断他们的谈话。每个人的头都会随时转动,竖起耳朵静听。
在我们看来,这些人的生活是多么悲惨啊!两个驿站距离萨乌西河至少10里格,自从印第安人谋杀驿站士兵的事件发生后,距离变为20里格。他们推测,印第安人将会在半夜发动袭击,因为谋杀案发生后的第二天早上,他们很早就奔赴这个驿站了,幸运的是这里的士兵们发现了他们的企图。然而,驻守这里的所有士兵都带着马群一起逃了出来,每人都为自己寻一条生路,尽可能带上多的动物。
他们居住的茅屋是用蓟的茎搭建的,只能在里面睡觉,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下雨时,屋顶的唯一作用是让雨水凝聚成更大的水滴流下来。除了能捕捉到的东西,如鸵鸟,鹿,犰狳外,他们没有别的食物可吃。唯一的燃料只有芦苇一样的植物的干茎。这些人享受的唯一奢侈是,吸着小雪茄,喝点马太茶。我曾经认为在沉闷的平原上,吃腐肉的秃鹰们是旅行者的伴侣,它们停留在旁边的岩石上,似乎在耐心地说:“啊!等印第安人一来,我们就能举行一场盛宴了。”
早上,我们都在寻找猎物,尽管这次没有多少收获,但也有一些刺激的追捕。出发后不久,我们这些人就分开了,约定在特定时间,(他们在猜测时间上很有技巧)所有的人都将从不同的方向聚拢,这样就可以把野生动物驱赶在一起。有一天我在布兰卡港打猎,那里的人骑着马组成新月形的队形,每人相隔的距离都是1/4英里。一只漂亮的鸵鸟被许多骑手追赶着,它试图从侧面逃跑。然而,高乔人不顾一切紧追其后,用精湛的技术策马驰骋,同时每个人的投石索都在头顶飞速旋转。最后,最前面的一个高乔人投出石索,从空中飞过,鸵鸟应声倒地,双腿被革条捆在一起。
平原上有三种鹧鸪繁殖旺盛,其中两种和母雉一样大。它们的天敌是一种漂亮的小狐狸,这种狐狸也非常多;一天内能至少能见到四、五十只。它们通常在自己的窝附近,但还是被猎狗咬死了一只。我们回到驿站时,另外两个狩猎的人也回来了。他们捕杀了一只美洲狮,发现了一窝鸵鸟蛋,里面有27个蛋。据说,每只蛋都相当于11只母鸡蛋那么重;我们从这个鸟巢中获得了约297只鸡蛋的食物。
9月14日——下一个驿站的士兵要回来,我们就组成了五人小队,所有人都配备了武器,我决定不再等待后续的部队。陆军中尉再三要求我留下来继续等。他一直很有礼貌,不仅提供食宿,还把他的私人马匹借给我,所以我想送他一些报酬。于是,我问向导是否可以这样做,但他告诉我绝不能这么做;否则我就会得到唯一答案:“我们这里的狗都有肉吃,所以不会对天主教徒心存怨恨。”千万不要以为这样的军队中,中尉这样的军级不喜欢钱,这只不过是在表示一种高度的好客感罢了,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每个旅行者都承认这些省份几乎都是好客的。在飞速奔驰几里格后,我们到到一个很低的沼泽地区,向北延伸近80英里,直到塔巴尔根山脉。这里的一些地方是很好的湿平原,覆盖着草,其他地方则是柔软的黑泥土壤。除此以外,还有许多广阔的浅湖以及大片芦苇。整个地区很像剑桥郡的沼泽。晚上,我们在沼泽地经历了许多困难,才找到一块干燥的地方供我们宿营。
9月15日——我们很早就起床出发了,很快就经过了印第安人谋杀5个士兵的驿站。那名军官身上有18处丘索枪刺中的伤口。狂奔后,我们到达第五驿站:我们在那里很难借到马匹,只能先夜宿。这里在整条线路上最暴露,所以派了20名士兵驻扎在这里;日落时,他们打猎归来,带回7只鹿,三只鸵鸟,还有犰狳和鹧鸪。骑马穿越此地有个惯例,要在平原上点火;因此在这天夜晚,火光照亮了地平线。这样做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迷惑流浪的印第安人,但主要是为了改善牧场土壤。在没有大型反刍四足兽占据的草原上,似乎有必要火烧去多余的植被,使其第二年再长出新的牧草。
这个地方的郎乔甚至连屋顶都没有,只是由一圈蓟梗围成,以阻挡风吹。它坐落在广阔的浅湖岸边,这里有成群的野禽,其中黑颈天鹅最显眼。
在这里经常可以看到成群的鸻,看起来好像是在踩高跷的长脚鹬,有人误认为它又笨又不雅;浅水区是它最喜欢的度假胜地,在这里涉水时,它的步态并不笨拙。这些鸟成群地发出噪声,像极了小狗奋力追逐时的叫声。有一次,我在夜里醒来,听到远处的声音大吃一惊。南美凤头麦鸡是另一种鸟,经常会扰乱寂静的夜晚。它的外表和习性在很多方面都很相似尊重我们的凤头麦鸡;然而,它的翅膀却有锋利的刺,就像普通鸡腿上的毛刺一样,我们的凤头麦鸡通常都会根据它的声音称其为披威特,这里的凤头麦鸡也被称为特鲁特罗。草原上骑马时会被这种鸟不断追逐的,它们似乎憎恨人类,我相信该被憎恨的是它们,因为它们总是发出尖利的叫声。猎人们更是恼火,因为它们乱叫会通知其他所有的鸟和动物:猎人来了。据莫利纳说,它们对旅行者做些好事,因为它们会在午夜提醒有强盗光顾。繁殖季节里,它们会像我们的凤头麦鸡一样耍小聪明,假装受伤,试图让狗和其他敌人远离它们的巢穴。这种鸟的蛋是一种非常美味的佳肴。
9月16日——抵达塔巴尔根山脉第七驿站。这里地势平坦,长满粗糙的牧草,土壤是软泥炭土。这里的茅屋非常整洁,用一打蓟茎搭成,再用兽皮革条捆起来,当作柱子来支撑,上面再覆盖芦苇屋顶,四周是芦苇墙壁。我听到一件事,如果我没有亲眼见证的话是不会相信的;前一天晚上,下了一场小苹果一样大的冰雹,来势凶猛,野生动物被砸死很多。一个士兵找到13只鹿(野原鹿)的尸体,我也看到了新鲜的鹿皮;另一队士兵在我到达后的几分钟内也带回了七只鹿。要知道,不带猎狗的话,很难在一周内杀死七只鹿。他们说有15只死鸵鸟(其中一只被我们当成了晚餐);他们还说,有几只奔跑的鸵鸟显然是被冰雹打瞎了眼睛。无数的小鸟,如野鸭,鹰和鹧鸪雀鹰都被打死了。我看见一只死鹧鸪的背上有一个黑色的标记,像是被石头击中的。茅屋四周有一道蓟篱笆,几乎被冰雹毁灭。向我讲述的那个人当时探出头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因此也受到了严重的创伤,现在他的头上还用绷带绑着。据说这场冰雹波及的范围是有限的,我们昨晚在野营中的确看到这个方向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像鹿这样强壮的动物竟然会被冰雹打死,实在令人惊奇;但从我上面提到的证据来看,我确信这个故事并没有被夸大。我很高兴,耶稣会信徒多勃利霍费尔也证实了此事。他说北方的一个地区也曾下过冰雹。硕大的冰雹砸死大量的牛。印第安人称那里为拉列格赖卡瓦尔卡,意为“白色的东西”。马尔科姆森博士也告诉我,1831年他在印度亲眼目睹了一场冰雹,大量鸟类死亡,牛群受伤。这些冰雹是平的,周长有10英寸,有的约重两盎司。冰雹把砾石道砸成碎石,击穿玻璃窗户,留下圆孔,但没有震碎。
吃完冰雹给我们带来的动物肉午餐,我们骑马穿过塔巴尔根山脉。这是有低矮的山丘连成的山脉,高几百英尺,从科连特斯科角向西延伸。山脉的岩石是纯石英;据我所知,再往东是花岗岩,山形奇特,由平整的土地组成,周围环绕着低矮的垂直峭壁,就像沉积矿床的外层。我登上的那座山很小,直径不超几百码;但我看到其他山丘比较大。其中一座叫科拉尔山(畜栏),据说直径有两、三英里,被30—40英尺高的垂直悬崖所包围,只有一个入口。福尔克纳对此有奇怪的说法,印第安人把野马赶了进来,然后守住入口,保障它们的安全。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其他地方有石英岩构成的台地,在我考察过的山丘中,既没有侧向解理,也没有分层。据说,科拉尔山的岩石是白色的,并且可以敲出火花。
直到天黑,我们才到达塔巴尔根驿站。晚餐时,突然听到人们的谈话,我以为自己正在吃的是最受欢迎的尚未足月的牛胎肉时,我吓了一下,原来是美洲狮的肉,肉色非常白,很像小牛肉的味道。肖博士说:“狮子的肉非常高级,颜色和味道很像小牛肉”,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美洲狮的肉的确如此,高乔人却有不同意见,他们一致认为野猫最好吃,却不问问美洲虎好不好吃。
9月17日——我们沿塔巴尔根河前进,途经非常肥沃的地区,到第9驿站。塔巴尔根本身就是塔巴尔根镇,如果可以这样来表达的话,它位于非常平坦的平原,一眼就能看到印第安人的托尔多——圆顶炉灶形的小屋。这里居住的都是帮罗萨斯将军打仗的印第安人盟军的家属。我们见过许多年轻的印第安妇女,通常两三个人骑一匹马,她们和印第安年轻男人一样引人注目,体态健壮,红润的肤色显示出她们的健康。除了托尔多,还有三个郎乔;其中一个住的是指挥官,还有两个被开小商店的西班牙人占着。
我们在这里买了一些饼干。我已经过了好几天只吃肉的日子,没有品尝过任何其他东西。我并不讨厌这种新的生活方式,但我觉得它更适合剧烈运动后。我听说英国病人被要求只限吃动物肉,这样才有希望活下去,但他们也未必能忍受。然而潘帕斯草原的高乔人一连几个月除了牛肉,什么都没碰。不过,我观察到他们吃的肉里有很大一部分是脂肪,动物质肉较少;他们尤其不喜欢干肉,诸如刺鼠之类的肉。理查森博士也说过,“长期吃瘦肉的人们会对脂肪变得贪得无厌,狼吞虎咽地吃肥肉,甚至是不含混油的脂肪,也不会感到恶心。”对我来说,这真是一种好奇的生理事实。也许高乔人和其他食肉动物一样,肉类饮食生活方式可以让他们长时间远离食物而不饿死。有人告诉我,在汤第尔,一些军队自愿去追赶印第安人,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我们在商店里看到印第安妇女编织的许多物品,如钟表、腰带、吊袜带。图案和颜色非常漂亮,吊袜的制作手艺也很好,一位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英国商人,坚持认为这是英国制造品,直到他发现吊袜带上的穗子是由分裂的腱条编成的。
9月18日——我们今天的路程很长,到达萨拉多河以南7里格的第12个驿站。我们来到一处牧场,豢养着牛群,白人妇女也住在那里。后来,我们在洪水泛滥区行进了许多英里,水没过了马膝,马镫搭在马背上,我们按照阿拉伯人的骑马方式,双腿弯曲,就可以设法保证不被打湿。到达萨拉多的时候,天色已晚。溪水很深,大约四十码宽;然而,在夏天,河床几乎要干涸,剩下的水几乎和海水一样咸。我们睡在罗萨斯将军的大农庄里。它有坚固的城墙围护,以至于我在天黑到达时候竟以为那是城镇和要塞。第二天早上,我看到大量的牛群。将军拥有这里74平方里格的土地。以前雇佣着近三百人在这个庄园干活,他们曾经多次击退印第安人的攻击。
9月19日——穿过瓜尔基亚·德尔蒙特。这是一个优美的小镇,房屋分散,果园里满是桃树和榅桲。这里看起来像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平原;明亮的短绿草地上有三叶草和蓟,还有鼠洞。经过萨拉多后,沿途景色的显著变化令我非常震惊。我们从粗犷的地貌来到绿毯一样的草地。起初,我以为这是由于土壤性质发生了变化所致,但当地的居民肯定地说土壤肥沃是由于牛的粪便和经常啃食皮的缘故。在东方班达,科洛尼亚人烟稀少,土地没有蒙得·维的亚周围的土地肥沃。
在北美的大草原上,可以观察到相同的事实。五、六英尺高的粗草丛,放牧后就变成了普通的牧场。我不是植物学家,所以无法解释这里的变化是由于新物种的引进,还是同类植物轮流生长,还是由于它们的比例不同。阿扎拉也惊讶地发现了这一变化,通往新建茅屋的路旁突然出现与周围植物不同的品种,让人非常困惑。他在另一部分写道,野马通常会在道路及两侧留下粪便,随处可见。”这不是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上述情况吗?因此,凡是有粪便的肥沃地带,都成为沟通各广阔地区的通道。
在瓜尔基亚·德尔蒙特附近,我们发现两种欧洲植物的南部界限,这些植物非常普遍。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瓜尔基亚·德尔蒙特,以及其他地区的附近,两旁都长满了茂密的茴香。但是西班牙蓟的分布范围更广,位于科迪勒拉两侧的纬度上,横跨整个大陆。我在智利、恩特雷·里奥斯和东方班达的无人区都见过这些植物。仅在东方班达,就生长着大量(可能几百平方英里)多刺植物,人兽无法穿越。在起伏的平原上,只要有这类植物大量存在,其他生物都不能存活。在它们未进入之前,这里也曾和其他地方一样草木繁茂。关于外来植物排斥当地植物的例子是不是还有其他记载,尚不确定。在萨拉多河南部,没有西班牙蓟的踪影,但很有可能是随着这个国家人口的增加,西班牙蓟扩大了分布界限。这种情形不同于潘帕斯草原的巨型蓟(叶子上有杂色的斑点)的分布。因为我在萨乌西河谷见过它。根据莱尔先生确定的原则可以得知,自1535年第一个殖民者带着72匹马来到拉普拉塔以来,各地经历了巨大的变化。无数外来的马,牛,羊不仅改变了整个植被面貌,而且几乎驱逐了羊驼、鹿和鸵鸟,发生了无数的其他变化;有些地方的野猪取代了美洲猪;在人迹罕至,树木繁茂的河流两岸,可以听到成群的野狗在嚎叫。普通的家猫变成了巨型猛兽,栖息在岩石山丘上。多尔比尼先生评论道,自从引进家畜后,食腐肉兀鹰的数量增加无数;我们有理由相信它们扩张了南部分界线。毫无疑问,除了西班牙蓟和茴香外,许多植物都被本地化了。帕拉那河口附近的岛屿,长满了桃树和厚皮橘树,它们是从河水携带而来的种子生长起来的。
在瓜尔基亚·德尔蒙特换马时,有几个人问我们关于军队的一些情况。我从没见过任何人像对罗萨斯将军这样热情的情形,他们觉得罗萨斯将军取得了“最正义的战争”的胜利,被征服者都是野蛮人,直到最近,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还在遭受印第安人的攻击,所以他们这样关切是非常正常的。我们在富饶的绿色平原上骑行了漫长的一天,这里到处都是羊群,到处有单独的大庄园,还有当地特有的南美商陆树。晚上,雨下得很大。我们到达驿站时,站长告诉我们,如果没有正规护照,我们必须继续赶路到下个地方。因为这里强盗出没,他不敢相信任何人。然而,当他查验我的护照时,看到上面写着“博物学查理士博士”,刚才的怀疑态度一扫而光,反而充满了尊敬和礼貌。我想,他和他的同胞们都不知道博物学是什么;但我的头衔并没有因此而失去什么价值。
9月20日——我们是在中午到达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这个城市的郊区看起来相当漂亮,有龙舌兰篱笆,橄榄树,桃子和柳树,都是刚抽出新叶。我骑马来到英国商人伦勃家借宿。在我逗留期间,他的友善和好客令我十分感激。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城市很大;我认为,它的城市规划是世界上最完善的。每条街彼此成直角相交,平行的街道距离相等,房子构成了相等维度的正方形。另一方面,这些房子本身就是中空的矩形;所有的房间都开向整洁的小院子。它们通常都是单层的,屋顶平坦,上面摆放着椅子,供居民夏天时乘凉。市中心是广场,广场上有市政办公室,堡垒,大教堂等。革命前,旧总督府就在这里。建筑物的整体相当具有艺术美,但是要说到单个的建筑就不能这么自夸了。
大畜栏值得参观。这里装着的都是供屠宰的牲畜,为当地人提供食物。与公牛相比,马的力量令人吃惊。一个人骑着马,用套索套住牛角,可以把牛拖到任何地方去。牛虽然伸展四蹄想抠住地面,但反抗是徒劳的。通常,牛用尽全力迅速冲到一边,但马立即转过身来接受这种冲力,依然能岿然不动,公牛几乎摔倒在地上。令人惊讶的是,马脖子却没有折断。然而,斗争靠的不仅仅是力量;马的肚子和公牛的长颈在抗衡。同意,一个人可以用套索套住最野蛮的马,正好要套在马耳朵后面的脖子处,这样既態把马拉走。公牛被拖到屠宰点后,屠夫会小心翼翼地切下腿筋,于是就会发出死亡前的哀嚎,真切地表达出剧烈的痛苦。我经常在远处就能听到这种声音,知道这场生命斗争已接近尾声。整个过程非常可怕,场面令人作呕:地面几乎都是牛骨;马匹和骑手的身上浸满了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