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格罗河——被印第安人攻击的庄园——咸水湖——从内格罗河到科罗拉多河——圣树——印第安家庭——罗萨斯将军——前往布兰卡港——沙丘——黑人中尉——布兰卡港——盐类硬壳——阿尔塔角——美洲臭鼬
1833年7月24日——贝格尔舰从马尔多纳多出发。8月3日,驶出内格罗河河口。在麦哲伦海峡和拉普拉塔河之间的海岸线上,内格罗河是主要的河流。它在拉普拉塔河河口以南大约300英里处入海。大约五十年前,旧西班牙政府在这里建立了一小块殖民地;现在这里仍然是南美洲东岸的最南面(南纬41°)文明人的居住地。
靠近河口的地方很荒凉。河口南侧有一列峭壁,显示出地质构造的剖面。岩层是由砂岩组成的,其中一层是由稳固的浮石细砾组成的卵石构成,它一定是从400多英里外的安第斯山脉运输而来,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这一带的地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砾石,在开阔的平原上延伸很远。这里植被稀疏,水资源极其稀少,而且发现的水几乎都是含盐的;尽管有很多种类的灌木,却都长满了可怕的荆棘,似乎在警告陌生人不要进入这些不适宜居住的地区。
该殖民地位于河上游18英里处,道路沿着悬崖的底部,悬崖形成了内格罗河流经的大河谷北岸的边界。在路上,我们路过一些精致的“农庄”废墟,是几年前被印第安人摧毁的。它们经受了多次袭击。在场的人非常生动地给我描述了当时的情形。居民们做了充足的准备,将所有牛马赶进环绕房子的“畜栏”里,同时还装了一些小炮。这里的印第安人是从智利南部来的阿拉乌康人,大约数百人,受过高度训练。他们第一次出现在邻近的山丘上,脱掉毛皮斗篷,赤身裸体地向前行进。印第安人唯一的武器就是长竹竿,用鸵鸟的羽毛装饰,竹竿顶端有尖锐的枪尖。这个人颤抖着讲述印第安人接近时的恐怖情形。酋长潘切拉对被包围的人高喊缴械不杀,否则会割断他们的喉咙。因为印第安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会给他们凌空扫射。可是他们非常镇定,走到围栏处:但是让他们吃惊的是,围栏的柱子是用铁钉固定在一起,而不是用皮革捆起来的。当然,用刀子割断它们是不可能的,于是,基督徒的生命得到了挽救。许多受伤的印第安人都被同伴带走了,最后,一个小酋长受了伤,撤退的号角吹响了。他们撤退了,而且似乎还成立了一个战争委员会。对于西班牙人来说,暂停很关键。因为除了少量火药外,他们所有的弹药都用光了。一瞬间,印第安人骑马飞奔而去。但是,二次攻击的速度更快。一个很酷的法国人管理放大炮;等到印第安人走近了,他就用葡萄弹轰炸,就这样放倒三十九个印第安人;当然,这样的打击立即使整个敌军溃败而逃。
这个小镇的名字有两个,分别是“卡门”和“巴塔”。它建在河边的悬崖上,许多房屋都是这样,甚至会直接在砂岩中挖掘而成。这条河大约有两三百码宽,水流湍急。许多岛屿上生长着柳树,还有平坦的岬,排列在宽阔的绿谷北界。明媚的阳光,风景如画。这里居民的数量不超几百。这些西班牙殖民地不像我们英国的那样,能够自身成长。许多纯种印第安人住在这里;酋长卢卡尼的部落在郊区的托尔多斯。当地政府给他们提供了一些食物,老马,他们靠做马毯和其他的骑马装备赚了一点钱。这些印第安人被认为是文明的;但是他们的性格虽然会不那么凶猛,却几乎被他们的不道德行为完全抵消了。然而,年轻的男性却在追求进步;他们愿意劳动。不久前,有人参加了一次捕猎海豹的航行,表现很好。他们现在正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果实,穿着华丽干净的衣服,到处闲逛。他们的穿着品味令人钦佩;如果你把年轻的印第安人做成青铜雕像,那么他的衣服将会是非常优美的。
有一天,我骑马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咸水湖,这里是一片盐田,离镇十五英里。在冬季,它是一个浅浅的盐水湖,在夏天变成了雪白的盐田。靠近边缘的盐层有4到5英寸厚,但是向中心的厚度逐渐增加。这个湖长2.5英里,1英里宽。邻近地区还有一些大点的,冬天时候的盐层也有两到三英尺厚。其中一个位于荒凉的棕色平原上,平坦的宽阔处泛着亮晶晶的白光,真是一番非凡景象。每年盐田都会产出大量的盐:百吨重的盐正在准备出口。盐田的工作季节和巴塔哥尼斯的收获季重合,这个地方的繁荣由此而定。每当收获季,几乎所有的人都去河边,用牛车把盐运出来。这种盐都是大立方体的结晶,非常纯净。特伦哈田·里克斯先生热情地帮我进行了一些分析,盐里只有0.26%的石膏和0.22%的泥土。奇怪的是,这里的盐却不像佛得角群岛的海盐一样能很好地腌肉。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个商人告诉我,他认为这种盐的价值要低50%。因此,佛得角群岛的海盐不断地运输进来,并且和这些盐碱混合在一起。巴塔哥尼斯盐的纯度极低,缺乏其他咸水中的。我认为没有人会怀疑这种结论,最近的事实也证实了这一点,那就是这些盐能很好地保存奶酪,因为其中含有大量易潮解的氯化物。
这个湖的边界是由泥构成的,里面含有大的石膏晶体,有的达三英寸长;硫酸钙的晶体散布在淤泥表面各处。高乔人称前者为“盐父”,后者是“盐母”;他们说盐父母总是在水开始蒸发时出现在盐田边界。泥浆是黑色的,发出恶臭的气味。起初,我无法想象但是后来意识到风吹到岸上的泡沫是绿色的,就像被丝藻染色一样;我试图带一些绿色的物质回家,但是一个偶然的事故使我没有完成计划。从远处看,部分湖面略带红色。也许是由于某些纤毛虫动物的原因。许多地方的泥浆里扔着一些蠕虫或环虫动物。令人惊讶的是,任何生物都应该能够在盐水中生存,而且能在硫酸钠和硫酸钙晶体中爬行!在漫长的夏季,湖面变硬,成为一层固体盐,这些虫子变成了什么?大量的火烈鸟栖息在这个湖上,在这里繁殖,在巴塔哥尼亚、智利北部,加拉帕戈斯群岛,哪里有盐湖,哪里就有这些鸟。我看到它们在这里四处寻找食物——可能是在泥地里挖虫子;而后者则可能以纤毛虫或丝藻为食物的。于是,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个适应内陆盐水湖的世界。据说,在里明顿附近的盐水池里生活着无数甲壳纲动物黄道蟹,但是只有在蒸发相当强的地方,浓度大约是四分之一磅盐对一品脱水。我们可以确认世界的每一部分都适宜生物居住!无论是盐水湖、火山地下湖、温暖的矿泉、广阔的海洋,还是高空大气层,甚至是永久积雪的表面——到处都能维持有机生物。
在内格罗河北部,在它和布宜诺斯艾利斯附近的居民地之间,西班牙人只有一小块殖民地,最近在布兰卡港才建立起来,距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直线距离近500英里。骑马的印第安人的游牧部落一直占据这里的大部分地区,最近都在骚扰边远地区的农庄。布宜诺斯艾利斯政府近期组建了一支军队,由罗萨斯将军带领,目的是为了灭绝他们。军队现在驻扎在科罗拉多河的两岸;这条河位于内格罗河北部80英里处。罗萨斯将军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时,按直线行进在未开发的平原上。除掉印第安人后,每走一小段距离,他都会在身后留下一小队士兵和一群马,以便能够维持后方安全,与首都沟通。由于贝格尔舰想要去布兰卡港,所以我决心通过陆路去那里;最终我扩展了我的计划,通过驿站去布宜诺斯艾利斯艾尔斯。
8月11日——哈里斯先生(一个住在巴塔哥尼斯的英国人),一个向导,五个高乔人(到军队出差),是我此行的伙伴。正如我提到的,科罗拉多河将近80英里远。我们的行程比较缓慢,在路上走了两天半。这个地方没有比叫“沙漠”更好的名字了。只有两个小井,才在里面发现了水;虽然被称为淡水新鲜,但即使是在雨季,它也是非常咸的。这条路已经够荒凉了,要是在夏天一定会更令人痛苦。内格罗河的山谷很宽,全是被冲刷出来的砂岩平原;城镇建在河岸上方,这里非常平坦,偶尔有零星的河谷和萧条的洼地夹杂其间。随处可见的风景完全相同,贫瘠荒凉;干燥的土壤支撑着褐色的枯草,低矮的灌木从布满了荆棘。
过了第一个喷泉不久,我们就看到了一棵著名的树,印第安人尊为华列其神坛。它坐落在平原的高处;因此在很远的距离就能看到这样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标志。一群印第安人一看到它,就会高声大喊,顶礼膜拜。树本身很低,分支很多,根部多刺,它的直径大约为3英尺。它独自屹立在那里,没有任何邻居,它确实是我们看到的第一棵树;后来我们又遇到了几棵同样的树,但它们也很少见。冬天的时候,树叶全落了,但是在它们光秃秃的树枝上系了无数的线,悬挂着各种各样的祭品,包括雪茄、面包、肉、布块等。贫穷的印第安人没有更好的东西,只能从他们的斗篷里扯下几根细线,把它系在树上。富裕的印第安人习惯把白酒和马太茶倒进洞里,同时点火,向天冒烟,这样才能让华列其神坛满足。为了完成这一场景,树的四周用马的白骨包围起来,这些马是作为祭品专门被宰杀的。所有的印第安人,不分年龄和性别,都在做他们的祭祀;他们认为这样才能使他们的马不会疲惫,自己也必富足。高乔人告诉我,他在平靖时目睹了这一幕,他和其他人都在等着印第安人离开,从华列其神坛那里偷东西。
高乔人认为,印第安人认为这棵树是上帝,我觉得更有可能的是,他们把它当成了圣坛。我能想到的唯一原因是,它是危险的通道上的地标,从这里可以看到很远的文塔那山脉;高乔人告诉我,他曾经骑马和一个印第安人经过科罗拉多河以北几英里的地方,印第安人一看到远处的树,便把手放在头上,脸朝山脉方向。当被问及原因时,这个印第安人用蹩脚的西班牙语说,“第一次看到这座山。”离开这棵奇怪的树约两里格后,我们停下来过夜。瞬间,目光敏锐的高乔人发现了一只不幸的母牛。他们开始全力追赶,几分钟后就把她拖回家,并且宰杀了她。我们这里有四种野外生活必需品“牧草,水(只有一个泥泞的水坑),肉和柴火。”高乔人兴高采烈地发现了这些奢侈品。我们很快就开始在这个可怜的奶牛身上忙活。这是我在开阔的天空下度过的第一个晚上,用马具做床。高乔人独立的生活过程中,享受生活的一种表现便是:随时都可以勒马说道:“我们在这里过夜。”平原上死亡般的寂静,狗狗们旁守夜。吉普赛式的高乔人把床铺在篝火周围——第一晚野外宿营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永远都不会忘记。
第二天,我们经过的地方和上文提到的情形相似。这里居住着各种鸟兽,但不多。偶尔也会看到一只鹿,或者一种鸟科(野大羊驼),但是,最常见的四足动物是刺鼠。这种动物相当于英国的野兔。然而,它们的不同之处在于,刺鼠只有三个脚趾,身体大一倍,重20到25磅。刺鼠是沙漠的真正朋友,在这里,经常看到两三只刺鼠一个接一个地快速跳跃,穿越荒凉的平原,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在遥远的塔巴尔根山脉北方(南纬37°30′),平原突然变得更绿,气候更潮湿;刺鼠的南部界限是希望港和圣朱利安港之间。有一个奇怪的事实,在遥远的南方圣朱利安港,尽管现在还没有发现刺鼠,可是舰长伍德在他1670年的《航行》中,那里有很多刺鼠。是什么原因让这种动物在这个广阔的、无人居住区分布如此广?从舰长一天内打死的刺鼠数量来看,以前的刺鼠比现在更多。只要有毛丝鼠的洞,刺鼠就借住在那里。但是,在布兰卡港没有发现毛丝鼠,刺鼠只好自己挖洞。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潘帕斯草原的小猫头鹰身上,通常被描述为小猫头鹰像哨兵一样站立在洞口。在东方班达,由于没有毛丝鼠,它不得不自己挖洞居住。
第二天早上,当我们走进科罗拉多河的时候,景色发生了变化;我们很快就来到了一个长满野花,高大的三叶草的平原,还有小猫头鹰,很像潘帕斯草原。我们经过相当宽广的泥泞沼泽,夏天的时候,它会变干,结成各种各样的盐块;因此也被称为“盐积层”。上面长满了多汁的植物,和那些在海岸上的植物一样。我们穿过科罗拉多河的那个点,宽度只有大约60码;通常来讲,这条河的宽度是这个数值的两倍。河流很曲折,两岸长满柳树和芦苇:据说,从这里到河口的直线距离是九里格,水上距离为二十五海里。我们乘船渡河时遇到一些大母马也要过河,跟随军队进入内陆,被它们耽搁了很久。成百上千匹母马在河中游来游去,耳朵竖起来,鼻孔膨胀,脑袋露在上面,就像一群两栖动物,我从未见过比这更滑稽的场面,母马的肉只有士兵在远征时才能吃到,便于行军;在平原上,马的行驶距离相当惊人:有人肯定地说,不负重的马平均每天可以走一百英里,而且可以走好几天。
罗萨斯将军的营地离河很近,由运货马车、大炮和茅屋等组成的正方形场地。士兵几乎都是骑兵;我认为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支邪恶的像土匪一样的军队。队伍中大部分是混合血统,有黑人、印第安人和西班牙人的血统。我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这样的人长得不怎么善良。我去书记员那里出示护照,他以高贵神秘的态度盘问我。幸运的是,我有一封布宜诺斯艾利斯政府写给巴塔哥尼斯地方官的一封推荐信,递交给罗萨斯将军后,他给了我热情的回复;那个书记员立刻满脸堆笑,态度优雅。我们住在一位古怪的西班牙人的郎桥(茅屋)里,他曾在拿破仑的远征俄罗斯军队中服过役。
我们在科罗拉多待了两天;我没什么可做的,因为周围全是沼泽。在夏天(12月),科迪勒拉山上的雪融化了,河水泛滥。我的主要乐趣是:看着这些印度家庭来我们住的地方买小商品。据说,罗萨斯将军有大约600个印第安盟友。这些身材高大,相貌好看;但是后来在火地岛看到的野蛮人虽然长相类似,但面貌因寒冷、饥饿、缺少文明,而变得丑陋。一些作者在定义人类的主要种族时,把这些印第安人分成了两类;但显然是不正确的。在年轻女性(当地人称为“支那”——china)中,有些人称得上美丽。她们的头发是乱蓬蓬的,但乌黑而明亮;她们把头发编成两条辫子,垂在腰间。她们脸色发亮,眼睛放光;她们的腿、脚和手臂比较小,但很优雅;她们的脚踝或者手腕上用蓝色珠子穿成宽手镯做装饰。有几个家庭成员非常有趣,一个印第安母亲经常带着两个女儿,骑着一匹马来我们的茅屋。她们像男人一样骑行,但膝盖却高高蜷在一起。这个习惯也许是源于他们旅行时骑马的方式。妇女的职责是装卸马匹;夜晚搭帐篷;简而言之,就像所有野蛮人的妻子一样,都是能干的奴隶。男人作战、打猎,照料马匹,套上马具。他们主要的室内职业是把两块石头互相敲击,直到它们变成圆的,作成投球。有了这个重要的武器,印第安人可以捕猎,擒马,在平原上自由自在地游荡。作战时,印第安人首先尝试用投球把对手的马击倒,迪恩摔倒时,就用“丘索”枪将其刺死。如果投球只缠住动物的脖子或身体,投球就会被动物带走。把石头磨圆需要2天的劳动,制造投球成为很常见的工作。几个男人和女人的脸都被涂上了红色,但我从没见过他们的脸上有火地岛的水平带纹。他们所骄傲的在于拥有各种银器;我看到一个酋长带着马刺、马刀,刀柄和马勒,用银丝做的马络头和缰绳,没有马鞭粗;一匹烈性马能够在这么轻的锁链的指挥下旋转,显示出马术的非凡优雅。
罗萨斯将军表示要和我见面,我后来非常高兴。他是一个非凡的人,在这个国家拥有强大的影响力,也许将来会影响国家的繁荣和进步。据说他是拥有74平方里格的土地所有者,还有大约30万头牛。他的地产管理得井然有序,而且玉米的出产率比其他国家高得多。他首先通过法律训练了几百人,成功抵抗了印第安人的袭击,为自己获得了名望。有很多关于他严格推行法律的故事。其中一个是,任何人不能在周日带刀,如果有人违反就会被囚禁:周日这一天主要是赌博和喝酒,争吵是难免的,经常拔刀相向,必定会致命。有一个星期天,总督身着盛装来拜访罗萨斯,匆忙中罗萨斯像往常一样佩着刀走出去。管家碰了碰他的胳膊,提醒他注意法律;于是他转向总督说了声非常抱歉,但是他必须进囚笼里去,直到他被释放前自己都无权管理家事。过了一会儿,有人劝说管家放他出去。管家刚这么做了,罗萨斯就说:“你现在已经违反了法律,所以你必须代我进囚笼里去。”这样的行为让高乔人感到高兴,他们拥有平等和尊严的崇高观念。
罗萨斯的骑马技术也非常高——在这个国家,骑马是一项重要技能,征集的军队通过下面的方法推选将军:一群未经训练的马被驱赶到一个围栏里,通过一道门跑出去,门的上面是横木:不管是谁,只要能从横木上跳下去,骑上马,并且当马冲出来时,在没有马鞍和缰绳的情况下,要求骑手不仅要骑马,还要骑马回到畜栏,这样才能做他们的将军。毫无疑问,这样的人是军队合格的将军。罗萨斯将军也完成了这一非凡的壮举。
罗萨斯将军骑术精湛,并遵从于高乔人的服饰和习俗,使他在这个国家获得了无限的欢迎,成就了专制的政权。有个英国商人像我肯定地说,有人犯了谋杀,被逮捕的时候,被问及杀人动机时,他回答说:“他不尊重罗萨斯将军,所以我才杀他。”一个星期后,杀人犯重获自由。这无疑是将军手下的行为,而不是他自己干的。
谈话中,罗萨斯将军热情、通情达理、非常严肃,严肃到了极致:我听到他的一个疯狂的小丑(将军有两个丑角,扮成老贵族的样子)讲过下面的故事:有一次,我非常想听一段音乐,所以我请求了他两三次;他对我说,你去吧,我现在很忙。我又去找他,他说,如果你再来,我就会惩罚你。第三次我问他,他大笑起来。我冲出帐篷,但已经太晚了——他命令两名士兵把我抓回去。我以天上的众圣徒的名义恳求他放过我;但这是不可能的——当将军大笑时,任何人一律治罪。这位可怜的鲁莽的绅士看上去很忧伤,回忆起那种非常严厉的惩罚;地上立起四根柱子,犯人的手臂和腿被水平地绑在柱子上,身体被拉平悬在空中几个小时。这个想法显然是取自通常用的烘干兽皮的方法。我和他的会面结束了,整个过程中他没有露出一丝微笑,我拿到了护照和使用政府驿马的特权,他给了我很多关怀和帮助。
早上,我们向布兰卡港出发,两天后才到达。离开整齐的营地,我们经过印第安人的托尔多。这是一种炼焦炉一样的圆形帐篷,上面覆盖着皮革;每个入口处都有一支丘索枪插在地上。托尔多被分成不同的组,由不同的部落管理。根据部落之间的亲缘关系,这些部落又被划分为更小的组。我们沿着科罗拉多山谷走了好几英里。从侧面看,冲积平原很肥沃,据说它们很适合庄稼的生长。河流向北迅速动入另一个地方,这里与河流以南的平原不同。土地干燥而贫瘠,但它能供许多不同种类的植物和草生长。棕色的草虽然枯干,但比较多。多刺的灌木从却很少。走不了多远,灌木丛完全消失了,只剩光秃秃的平原。植被的变化标志着大石灰质粘土矿床开始形成,大范围的潘帕斯草原覆盖在东方班达的花岗岩石上。麦哲伦海峡和科罗拉多之间大约相距800英里,这个国家的表面到处都是砾石:砾石主要由斑岩形成,它们的起源很可能与科迪勒拉山脉的岩石有关。科罗拉多河以北的砾石层变薄了,巴塔哥尼亚特有的植被也消失了。
我们骑了大约25英里,来到了一片宽阔地带。沙丘向远方延伸,到达目光可及的东方、西方。沙丘位于黏土上,雨水在这里蓄成小水坑,为这个干燥的地方收集和储存宝贵的淡水资源。人们很少留意,土壤的海拔高度会带来巨大的好处。位于内格罗河和科罗拉多河之间的漫长通道上的两湾泉水,就是由平原高低不平的海拔形成的。如果没有它们,恐怕连一滴水都没有。沙丘宽约八英里;早前,它可能是现在的科罗拉多河的河口边缘。这个地区绝对是土地最近上升的证明。考虑到当地的地理位置,这样的推测很难被否定。穿过沙丘地带,我们晚上到达了驿站;年轻力壮的驿马在远处吃草,我们决定在这里过夜。
这座驿所位于山脊的底部一两百英尺高的山脚下,是当地最显著的地貌特点。它是由一名出生在非洲的黑人中尉管辖。据说,在科罗拉多河和布宜诺斯艾利斯之间没有一个地方能像这里一样整洁。这里有专门供陌生人居住的小房间,还有放马的小围栏,用棍棒和芦苇做成;为防止敌人攻击,他还在房子周围挖了一条沟渠作防御。然而,如果印第安人真要来这里的话,这么做显然毫无用处。不过,这样可以聊做安慰,不至于显得白白送命。不久以前,一些印第安人晚上来过这里;如果他们知道这个驿站的话,我们的黑人朋友和他的四名士兵肯定没命了。我从没有在任何地方见过比他更文明、更有礼貌的黑人;但令人痛苦的是,他不会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东西。
早上,我们早早地派人去取马,开始令人振奋的疾驰。我们经过卡韦萨·但尔·布埃。这是一个大沼泽的旧名字,它从巴伊亚延伸至布兰卡。我们在这里换了马,经过一些盐田和沼泽。最后一次换马后,我们开始在泥泞中跋涉。我的坐骑摔倒了,我也完全陷入黑泥之中——要是没一件衣服可换,那可真是非常糟糕了。离要塞几英里的地方,我们遇到一个人。他告诉我们,刚才的枪声是印第安人来到附近的信号。我们立刻离开大路,沿着沼泽走了。万一遇到追逐,它可以提供最佳的逃生方式。当我们发现即将进入要塞城内时,我们非常高兴,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印第安人已经加入罗萨斯将军的队伍。
布兰卡港几乎连村庄都算不上。几栋房子和军营被深沟和坚固的墙所包围。这一殖民地建立不久(自1828年开始建立);它的发展一直是个麻烦。政府不公正地使用武力手段强占这里,不像西班牙总督那样明智,他在内格罗河的旧殖民地扩张时,从印第安人手里买下附近的土地。因此,为建造防御工事,少量房子和耕地都建在围墙内;即使是牛也不敢放出墙外,以免印第安人的攻击。
贝格尔舰要停靠的港湾距离此处25英里远。指挥官给我派了一个向导和马,送我去看舰船是否已经到达。沿着小溪,离开绿色的草地,我们很快就进入宽阔的荒野,这里有沙地和盐泽,或者是裸露的泥土。有些地方生长着低矮的灌木丛,有的长着多汁的植物,它们只能在含盐丰富的地方生长繁茂。这个地区环境非常糟糕,但却有大量的鸵鸟,鹿,刺猬和犰狳。导游告诉我,两个月前,他侥幸死里逃生。那天,他和另外两个人外出打猎,离这里不太远,突然被一群印第安人看见,并且很快就追了过来,杀了他的两个朋友。他的马腿也被投球缠住,幸好他跳下马来,用刀把绳索砍端,马匹得以自由。这时,他不得不绕着马走,躲避丘索枪,就这样,他还有两处严重的伤口。他跳上马,飞快奔跑,长枪无法触及他。印第安人一直追他到了要塞。从那时起,上面就下令,任何人不得离开殖民地到远处去。我出发时并不知道这一点。我惊奇地观察到,每次有受惊的鹿从遥远的地方跑出来,他就会警惕看是不是印第安人出现了。
我们知道贝格尔舰还没有到,于是只好返回来。马很快就累了,我们不得不在平原过夜。早上,我们捉到一只犰狳,虽然带壳烘烤,但还算美味的菜肴。对于饥肠辘辘的我俩来说,算不上丰盛的早餐和晚餐。我们过夜的地方,地上覆盖着一层硫酸盐,显然,这里没有水。然而,许多较小的啮齿动物竟然生存在这里,而且就在我头枕着的地下,图库图科鼠还在半夜里发出奇怪的小呼噜声。我们的马非常衰弱,没有喝到一点水,很快就精疲力竭了,所以我们不得不下马步行。大约中午时分,猎狗咬死一只羊,我吃了一些羊肉,但这让我更难受了。更痛苦的是,最近下过一场雨,路上到处是小水坑。清澈的水里却没有一滴可以饮用。我差不多有二十几个小时没喝一口水,并且大部分时间是在炎热的太阳下行走,干渴使我很虚弱。我无法想象人们如何在这种情况下生存2到3天。可我必须承认,向导一点也不受影响,我更惊讶一天不喝水就把我搞得如此狼狈。
我有几次提到地表的结晶盐。这一现象与盐碱滩截然不同,并且更特别。在南美洲的很多地方,气候温和就会出现盐类的硬壳;但我在其他地方没有见过像布兰卡港附近那样多的盐。这里的盐和巴塔哥尼亚其他地方的一样,主要成分是硫酸钠和普通食盐。只要地面保持湿润(西班牙人对他们的称呼不恰当,误以为这是硝石)就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广阔的平原,上面覆盖着黑色的淤泥,只能生长一些多汁植物。如果有人经过这里,一周的炎热天气后再回来,就会惊奇地看到好几平方英里都成了白色,仿佛一场小雪下过,被风吹成小堆。这种现象主要是由于水分蒸发的缓慢过程中,枯草,树桩,泥土的碎块,它们和水洼底部结晶盐的形成不同。它们出现在只有几英尺高的平面上或与河流相邻的冲积地面。帕尔却普先生发现,离海几英里远的平原上的盐碱地主要由硫酸钠组成,只有7%的食盐;而靠近在海岸上,食盐增加到37%。这样的情况会使人们相信硫酸钠是由土壤中的氯化钠产生的,并且在这片干旱区域最近缓慢上升时留在了地表。整个现象很值得博物学家注意。众所周知,多汁植物含有大量的硫酸钠,它们会分解氯化物吗?散发恶臭的黑色泥浆富含大量有机物,它们是否会先产生硫磺,最终产生硫酸呢?
两天后,我再次骑马到港口。在距离目的地不远的地方,我的同伴(就是先前的向导)发现三个骑马打猎的人。他立刻下马,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说:“看骑马姿势,他们不像基督徒。现在没人能离开要塞。”三个猎人结伴而行,同时下马。最后又上马飞奔而去,消失在山后。我的同伴说:“我们现在必须上马,手枪装好子弹。”他看了看自己的佩刀。我问道:“他们是印第安人吗?”他回答:“谁知道呢?要是不超过三个人,就没事。”这时我突然想到,那个已经翻过山的人是不是去找他的同伙了呢。我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但我能得到的所有答案只有:“谁知道呢?”他目不转睛地地扫视着远方的地平线。我觉得,他那不寻常的冷静太好笑,于是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回答说:“我们是要返回,但是必须沿着靠近沼泽的一条路走,越远越快,不能骑马的地方就得靠自己的腿走,这样就没有危险了。”我对这一说法并没有那么自信,一心只想加快步伐。他说,“不,他们没来就用不着这么做。”高低起伏的路面都可以隐藏我们,我们飞奔而过;但当我们暴露的时候,就,继续步行。最后,我们到达一个山谷,向左转,飞快地跑到山脚下;他把马交给我,让猎狗卧下,用双手和膝盖爬行侦察。过了一段时间,他最后突然爆发出笑声,大声喊道:“是女人!”。他认出她们是少校儿子的妻子和小姨子,正在寻找鸵鸟蛋。我描述这个人的行为是要说明他们确信那些是印第安人。然而,发现这个荒谬的错误后,他又给了我充足的理由去解释他们不可能是印第安人;之后,这些都被忘在了脑后。于是,我们平安地来到阿尔塔角的低海岬,我们可以从那里看到几乎整个布兰卡港。
无数的大泥滩堵塞了广阔的水域,居民称之为蟹场,因为这里居住着许多小螃蟹。泥土如此柔软,以至于无法在泥滩上行走,哪怕是最短的距离。岸上很多地方的表面长满很高的芦苇。涨潮时,只能看到顶部。有一次,我们乘船迷路了。除了平坦的泥滩外,什么都看不见。天气不太好,光线折射厉害,正像水手们所说的,“所有东西都是高悬的。”我们的视野中唯一的物体不是地面,而是水面。芦苇像漂浮在空中的灌木,分不清是水面还是淤泥。
我们在阿尔塔角度过了一晚,我在这里的工作是寻找骨骼化石;这是一个完美的地下墓穴,埋葬着灭绝的巨大兽类。晚上,天气晴朗。景色非常单调,泥滩和海鸥,沙丘和独居的兀鹫,它们让人感觉到些许乐趣。早上,骑马回到出发地,沿途有美洲狮的新踪迹,但是没能找到它。我们也看到一些美洲臭鼬,它们能散发不寻常的臭味。通常,臭鼬的外观像臭猫,但它更大更壮。它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因此在白天也会游荡在开阔的平原上,既不害怕狗也不害怕人。如果放猎狗去进攻,臭鼬的几滴恶臭立刻就会驱散猎狗的勇气。这种臭油能引起猎狗流鼻涕,引发严重的疾病。任何被它污染过的东西,都将毫无用处。阿扎拉说,臭味在遥远地方就可以感觉到;进入蒙特维得亚港时,我们已经好几次在贝格尔舰上嗅到海岸袭来的风里有这样的气味。可以肯定的是,每一种动物遇到臭鼬都要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