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约热内卢——在弗利奥角的北部旅行——水分蒸发——奴隶制——博托福湾——陆地真涡虫——科科瓦朵上的云——倾盆大雨——唱歌的青蛙——荧光昆虫——叩头虫和它的弹跳力——蓝色烟雾——蝴蝶发出的声音——昆虫学——蚂蚁——黄蜂杀死一只蜘蛛——寄生蜘蛛——圆蛛技能——群居的蜘蛛——不对称网蜘蛛
1832年4月4日至7月5日——到达后的几天,我们认识了一个英国人,他邀请我们去做客。他住在离首都一百多英里远的地方。我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4月8日——我们一行七人。第一阶段行程很有趣。那天天气很热,我们经过树林,一切都静止不动,只有那只耀眼的蝴蝶在懒洋洋地拍打翅膀。穿越树林时,我们看到格兰德的山丘景色特别美丽,颜色分明,主打色调是深蓝色;天空和平静的水面呈现出壮丽辉煌的景色,河湾争先恐后地流淌。经过一些开垦的土地后,我们进入一片宏伟的森林。中午时分,我们到达伊萨卡亚。这个小村庄坐落在平原上,中心是黑人的小屋。它们的常规形式和位置让我想起了非洲南方的霍顿托特族人的画。
月亮升起时,我们开始例行工作。晚上,我们在拉戈阿玛卡的宿营地待了很久。黑暗中的我们经过一座光秃秃的大山,山势陡峭。在这个国家很常见的花岗岩在这里却臭名昭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逃跑的奴隶们在山顶附近的土地上耕种,勉强维生。最后,他们被发现了,派来的士兵把他们都抓了回去,只有一个妇女不想再被奴役,于是她冲到山顶跳下去后粉身碎骨了。在罗马妇女中,她被认为是对自由拥有高贵的爱;其实对于可怜的黑奴而言,这只不过是一种残酷的固执。
我们继续骑了几个小时。最后几英里路错综复杂,它经过了沙漠、沼泽和废弃的礁湖。昏暗的灯光下,月亮是最荒凉的。有几只萤火虫在我们的身边掠过;孤独的鹬飞起时,发出悲泣的叫声。大海发出遥远而沉闷的咆哮,几乎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4月9日——我们在日出前离开了凄凉的宿营地。海上有条路穿过狭窄的沙质平原和内部的盐泻湖。美丽的捕鱼鸟,如白鹭和鹤,它们和多汁植物的奇异组合形式,赋予了景色原本没有的兴致。为数不多的矮树长满了寄生植物,散发出美丽芬芳的香味,其中有最受欢迎的兰花。太阳升起时,天变得非常热,光和热反射在白沙上令人非常痛苦。我们在曼德提巴用餐;阴凉处的温度是29℃,远处的林山美景倒映在平静的湖水中,令人神清气爽。文达之行很不错,我在这里享受了一次愉快而又难忘的晚餐,我将心存感恩地描述它的品质和档次。这里房屋通常都很大,而且是用树枝建造的。树枝交织,然后被粘在一起。屋里很少有地板,从来没有玻璃窗;但通常屋顶都很坚固。屋前一律很开阔,形成走廊,摆放着桌子和长凳。每一侧都有卧室,来客可以舒服地睡在木榻上,铺一张薄薄的草席,文达人站在院中,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们的习惯是把印第安玉米给他们;然后鞠躬,问是否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食物。他通常会说,“随您挑选,先生。”平生很少感谢上帝引导我们遇到如此和善的一个人。对话继续进行,却变得越来越令人遗憾。“能给我们鱼吗?”“哦!没有,先生。”“有汤吗?”“没有,先生。”“有面包吗?”“哦!没有,先生。”“干肉呢?”“哦!没有,先生。”如果我们幸运的话,等了几个小时的我们会得到家禽、大米和谷粉。我们经常得用石头来杀死家禽来做晚饭。当我们因疲劳和饥饿而疲惫不堪时,却暗自欣喜,我们应该为有吃的而感到高兴,最浮夸(虽然是正确的)最不令人满意的答案是:“一切都会安排好的。”如果我们胆敢再进一步要求,就会应该被下逐客令,就像我们很无礼一样。
主人最不亲切,也不友好;房子和人常常都是污秽肮脏的;不提供叉子、刀和汤匙的膳宿是很常见的;我敢肯定,在英国,没有哪个乡村或小屋是这样令人感到不愉快的。然而,在坎普斯·诺夫斯,我们天天有米饭、家禽、饼干、烈酒和饮品。晚餐时有咖啡,早餐时也喝咖啡。马儿吃的都很好。人均只需要花费2先令6便士。然而,当有人丢了鞭子时,问起文达人是否知道,他粗暴地回答:“我该怎么知道?为什么你没看好?我想是狗吃了。”
离开曼德提巴,我们继续通过错综复杂的荒野湖泊;有些是淡水湖,有些是咸水湖。在前一种类型中,我发现了大量的椎实螺,当地人告诉我们,海水一旦流入,就会流一年,有时更频繁,使水变得很咸。我相信沿巴西海岸可以观察到很多有趣的现象,都与海水和淡水动物有关。盖伊先生说他在里约的邻近地区发现,海属的贝壳和淡水的麦提尔斯贝壳,共同生活在咸水里。我也经常在植物花园附近的泻湖中观察到,湖水的盐份只比海洋中的少一点,有种亲水物,非常类似于在英国的沟渠中常见的水甲虫:还是这片湖水里,唯一的贝壳属于河口湾的物种。
离开海岸一段时间后,我们再次进入了森林。和欧洲相比,这里的树木高大挺拔,树干洁白。我在笔记本上记录,“太棒了。太美了,开花的寄生植物。”它们是这里最新奇的部分。我们通过大片的牧区,这里都被将近12英尺高的巨大圆锥形蚁巢毁坏了。它们把平原变成了洪堡所发现的乔鲁洛的泥火山。天黑后,我们到达了恩根霍多,已经在马背上待了10个小时了。在整个旅程中,我一直惊讶于马儿能忍受的劳动量;它们似乎也比我们英国人能更早地从伤病中恢复过来。吸血蝙蝠通常是引起很多麻烦的罪魁祸首,它们咬伤马,问题不是失血过多,而是因为随后马鞍的压力引发的炎症。最近,整个英国对这种情况抱怀疑态度;幸运的是,我亲眼看到有人在马背上抓到一只魑蝠。一天傍晚,我们在智利的柯金博附近,我的仆人注意到一匹马很焦躁不安,于是去看究竟。他以为自己能分辨出什么东西,所以突然举起手抓住了魑蝠。到第二天早晨,咬伤的地方很容易与肿胀和血腥区别开来。第三天,马儿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于是我们骑马上路了。
4月13日——在三天的旅行之后,我们到达索西果;这里是我们中一位伙伴的亲戚马尼埃尔菲盖尔达的地盘。房子很简单,虽然很像一个谷仓,但很适合当地的气候。房间里摆放着镀金的椅子和沙发,与粉刷过的墙壁、茅草屋顶和没有玻璃的窗户形成奇怪的对比。这所房连同谷仓、马厩,以及为黑人开设的工作坊,排列成不规则的四方形;黑人在这里学习各种各样的手艺。四边形的中央正在晾晒一大堆咖啡。这些建筑矗立在一座小山上,俯瞰耕地,四面被繁茂的绿森林像黑暗的墙一样包围着。这个地方盛产咖啡。每棵树的平均产量是每年2磅咖啡;但有些树可以达到8磅。同样地,这里还大量培植木薯(或称卡莎瓦)。这种植物的每一部分都很有用;树叶和茎可以给马作饲料,树根可以磨成果浆,经过榨干和烘焙,就形成了法利那,是巴西的主要粮食支柱。还有一件众所周知的怪事,那就是这个最有营养的植的汁液有剧毒。几年前,一头牛就死于这个法兹达。菲盖尔达先纳尔告诉我,他在一年前已经种下一袋费乔,就是一袋豆,又种了3袋稻谷;结果前者产出了八十袋豆子,后者是它的320倍。牧场里养着优良牲畜。森林里到处都是猎物,前三天每天都要捕杀一只鹿。晚餐时就体现了食物的丰盛。如果桌上咩有美食,客人们肯定会抱怨;因为所有人都想品尝每道菜。有一天,我以为已经尝遍所有菜肴了,可是,一只烤火鸡和一头猪出现了。吃饭时,一个老仆人把每次都偷偷溜进来的黑人小孩和老猎犬都赶了出去。奴隶制观念消失后,这种简单的家长制生活方式还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这是一种独立于世的完美的隐退生活。
只要有陌生人来,他们就会鸣响大钟,通常还会发射一些小型火炮。其实这只不过是在向岩石和树林宣布,因为这里没有其他人了。一天早上,我在天亮前走了一个小时,欣赏庄严宁静的风景;然而,全村黑人的清晨赞美诗打破了寂静。他们的日常生活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这样的牧场里,我深信奴隶们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全家人的用度。
4月14日——离开索西果,我们去了位于玛卡埃河的另一个庄园;它是本次行程中最后一块耕地。庄园大约有两英里半长,主人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宽。这里只有一小块地被开垦过,但是几乎每英亩土地都能种植各种各样的热带作物。从巴西的自然面积来看,耕地的比例几乎微不足道,但是将来的某个时代,开垦后的它将会养活多么庞大的人口啊!在第二天的旅程中,我们发现道路荆棘密布,必须有人用剑来开路。森林非常美丽;其中的树蕨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明亮的绿色叶子优雅地弯曲着,最值得人们赞赏。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尽管温度计显示18度,但我还是觉得很冷。雨一停,我好奇地观察到,整个森林的地面上的水分开始强烈在蒸腾。一百英尺的高山笼罩在浓密的白色蒸汽中,像烟柱一样从最茂密的树林,尤其是从山谷中升起。我见过很多次这种现象。我想这是大叶子在下雨前就被太阳加热过的缘故吧。
当我住在这里时,我亲眼目睹了一种残忍的行为,它只会在奴隶制国家发生。由于争吵而诉讼,老板为此就想把男性奴隶的所有妇女和儿童都拿去卖。他们分别在里约市场上公开拍卖。后来由于利益不合算,而不是出于同情,他才中止了这一行为。我无法相信领地主人会拆散曾经一起生活多年的三十个家庭,这是一种惨无人道的行为。但我可定,他在人道和善良方面比其他人要高很多。人们可能会说,自私和盲目追求利益是没有限度的。我想再这里提意见无足轻重的小事,但是它在很长时间里对我的打击比任何残酷的故事都要强烈。我曾和一个黑人一起渡河。他很笨,为了尽力让他明白,我大声说话,做手势。当我的手靠近他的脸时,他以为我生气了要打他;他立刻恐惧地半闭眼睛,放下双手。我永远不会忘记,如此身强体壮的一个人,甚至不敢去自卫,惊奇,厌恶,羞愧在我的内心交织。这个人已经被训练得如此低贱,比最无助的奴隶动物更低微。
4月18日——我们在返回的时候,在索西果待了两天,我去森林里收集昆虫。这里的树木虽然高大,直径却不超三、四英尺。当然也有一些更粗壮的树木。马尼埃尔先纳尔当时正在用70英尺长的树干做独木舟,这原本是110英尺长的坚固树干。棕榈树和周围其他常见的多枝树木相比,带有热带风格,菜棕点缀其间。它的茎干非常细,用两只手就可以握住。优雅的树冠离地面40或50英尺的高度。木本攀缘植物被其他的爬行物所覆盖,它们的枝干非常粗,我测量周长大约有两英尺。有很多老树显得很奇怪,树枝上挂满了像捆捆干草一样的树藤。视线从上面的树叶世界转移到地面,立刻会被蕨类植物极度优雅的叶子所吸引。雨鞋地方的含羞草只有几英寸高,和这些厚厚的植被一起覆盖着地面。经过此处时,草地上便留下了宽广的轨迹;这是阴由敏感的小叶柄下垂产生的阴影标记。在宏大的场景中,虽然可以区别开每种个体,但却无法充分表述内心的惊讶和热爱。
4月19日——离开西索果。在最初的两天里,我们按原路往回走。这是一件非常令人厌烦的工作,因为这条路通常要穿过滨海耀眼的热沙平原。我注意到,马蹄踩在细的硅质砂上,发出温柔的噪音。第三天,我们换了不同的路线,穿过风景如画的小村庄马德雷·德迪奥斯。这里是巴西的交通要道之一。然而,路面却非常糟糕,除了笨重的牛车,没有任何轮式车辆可以通过。在我们整个旅程中,没有穿过一座石桥;这里的桥都是木头做的,年久失修,必须从侧面走。全路段没有里程碑,如果有十字标记,那就表示这里曾经有过流血事件。
23日晚,我们到达里约,结束了愉快的旅行。在里约的其他时间里,我都待在波托佛果湾的一间小屋里。没有什么能比在如此美丽的村庄里待上几个星期更令人愉快了。在英国,任何喜欢博物学的人在散步时都会被一些东西吸引注意力,但在这样适宜的气候下,富饶的生活令人驻足流连。我为数不多的几个观察几乎都是局限于无脊椎动物。唯一让我感兴趣的是栖息在干燥土地上的真涡虫属动物。这些动物的结构简单,居维叶把它们和肠虫归在一起,但是从来没有在其他动物的尸体里面发现过它们。不论是在海水还是淡水里,都生活着大量的这类物种;甚至在森林的干燥区域、腐烂的木头下也发现了它们。在我看来,它们是要以腐枝为食。一般来说,它们类似于小海参,但比例更小,而且有些物种还有漂亮的彩色纵向条纹。它们的结构非常简单:在下面或爬行面有两个小的横向裂缝,有一个漏斗状的敏感口器,向外突出。当这种动物因咸水或其他动物的影响而完全死亡后,口器还能活动一段时间。
我在南半球的不同地区发现了至少12种陆生真涡虫属动物。我还在范迪门地找了一些标本。我把它们养在腐烂的木头上,存活了近2个月。我把其中一个横切成相等的两半;两周后,这两半又各自分别长成了完整的形状。可是,当我又对一条虫进行这样的分割时,让其中一半的下表面留两个下孔,另一半则没有。二十五天后,有孔的一半和其他完整的虫体没有任何区别,而另一半却长了很多;并且在尾部臃肿的部位有一处清晰的空隙,还能清楚地看到一个没有发育好的杯状口器;然而,在下表面,相应的缝隙还没有张开。我们接近赤道时,要不是因为炎热的天气能毁灭一切,毫无疑问,它们早就可以发育完整了。虽然这是一个很有名的实验,但观察每一个重要的器官从另一个动物的简单肢体中逐步成长,还是很有趣的。保存这些真涡虫是极其困难。因为它们的生命一旦终止,整个身体就会变得柔软流畅,速度之快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第一次和一位葡萄牙老牧师去森林打猎,在那里发现了这些植物。打猎的过程是这样的,先放几只狗出去,然后耐心地等着,一旦有任何野兽出现便射击。跟我们在一起的还有个农夫的儿子,他是巴西青年的好典范。他穿着破旧的衬衫和裤子,头上没有戴帽子:他带着一支老式的枪和一把大刀。在这里,带刀是普遍的习惯;穿越茂密的树林时,用来对付蔓生植物几乎是必须的。而且,这里频繁地发生谋杀事件,于是就有了这个习惯。巴西人用刀很灵巧。他们可以精确地把它抛出很远,并且有足够的力量给对方造成致命的伤害。我看到过一些小男孩把这种行为当作游戏技能。他们熟练地用刀击中一根笔直竖立的棍子,这样的技能会帮助他们大显身手了。我的同伴在前一天射了两只大长须猴子。这些动物的尾巴可以卷住东西,即使是在死后仍然可以倒挂住整个身体的重量。这里就有一只死猴子牢牢地挂在树上,想取下猴子就必须砍倒这棵大树。工作很快就完成了,伴随可怕的断裂声,树和猴子都倒了下来。除了猴子,我们一天的收获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绿鹦鹉和几只巨嘴鸟。然而,我还有其他的收获。因为我和这位葡萄牙传教士认识,有一次他给了我一只优良的雅瓜伦第种猫。
每个人都听说过波托佛国湾附近的美景。我住的那座房子就在著名的科尔科瓦多山下面。有人认为险峻的锥形山丘是由洪堡提出的片麻状花岗岩构成的,此话不无道理。这些裸露的圆形巨石站在茂盛的植被上,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震惊的了。
我常常兴致勃勃地观察云彩。它从海边滚过来,在科尔科瓦多山峰下堆叠起来。由于云朵遮蔽,这座山看起来很高,其实只有2300英尺高,其他山峰也是如此。丹尼尔先生在他的气象学文集中说,有时,云好像被固定在山顶上,即便风不断地吹,它也不会变化。同样的现象也出现在这里,只不过外观稍微不同。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云块。浮云蜷缩着迅速从山顶上掠过,形状却没有缩小或增大。夕阳西下,温柔的南风吹拂着岩石的南侧,气流与上面的冷空气混杂在一起,水蒸气就这样凝聚而成;但是,当云块在山脊上掠过时,堆叠的云块在北方温暖的环境中受到影响,立刻烟消云散。
五、六月或者初冬,气候令人愉悦。根据观察到的平均温度,早上和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当地气温通常只有22度。虽然雨下得很大,但是干燥的南风吹过,道路很快变得干燥,适合愉快的散步。一天早上,6个小时内的降雨量就达到了1.6英寸。暴风雨掠过科尔科瓦多山周围的森林时,雨水滴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非常动听。四分之一英里以外都能听到,如同洪水倾泻。天气炎热的时候,安静地坐在花园里,看着夜幕降临,身心愉悦。比起欧洲,在这里,大自然会挑选更适合的歌手。海拉属的小青蛙坐在一片约一英寸长的草叶上,在水面之上,发出一种令人愉悦的声音:几只青蛙聚集在一起,它们用不同的音符唱出和谐的声音。我费力地捕捉到了这只青蛙的标本。雨蛙的脚趾有小吸盘;我发现这只动物可以爬上一块垂直立起的玻璃。同时,各种各样的“蟋蟀”和“知了”不断地发出刺耳的声音。但是,远距离可以缓和这种噪音,不至于太过令人不快。每当夜幕降临,这场盛大的音乐会开始了;我经常坐在那里聆听,直到我的注意力被一些奇怪的昆虫所吸引。
在这个季节,萤火虫在树篱上飞来飞去。黑暗的夜晚,大约200码远外都能看到他们的荧光。在各种不同的类型的萤火虫中,有闪亮的磕头虫和各种各样的海洋动物(例如甲壳纲,水母,沙蚕科,克莱蒂亚属的珊瑚和火体虫目),它们能发出绿色的光。我在这里捕捉到的所有萤火虫都属于夜萤科(包括英国萤火虫的家族),这种昆虫在受到刺激时就会发出最亮的光:每隔一段时间,腹环就会暗淡。闪光几乎是在两个腹环里一起发出的,但前面腹环始终可见。它的发光物质是流动的液体,还有粘着剂:皮肤被撕裂的地方还有小斑点,继续轻微地闪烁,同时未受伤的部分却很模糊。切下这只昆虫的头,腹环仍旧不间断地发光,但不像以前那样明亮:对其局部刺激,可以增加亮度。有一次,萤火虫死去大约24小时之后,腹环依旧保持发光的能力。从这些事实看来,这种动物具有在短时间内隐藏或熄灭光线的能力;在其他时候发光是不自觉的。在泥泞潮湿的砾石路上,我发现了大量的幼虫:它们很像英国的雌性萤火虫,这些幼虫具有微弱的发光能力;和成虫有很大的不同。遇到刺激,它们就假死,停止发光;继续刺激,也不会有任何反应。我把其中几只养了一段时间:它们的尾巴很长,是奇特的器官,它们靠精巧的辅助装置来行动,这种辅助装置像吸盘一样的吸附器官,好像唾液或类似唾液的液体储藏库。我反复地给他们喂食生肉;我经常发现,它们用尾巴的末端把肉送进嘴里,一滴液体落在肉上,然后吞食。尽管尾巴进行那么多操作,但是似乎无法找到它的嘴巴;至少每次都是先触摸到脖子,显然是作为向导才能入口。
我们在巴伊亚时,有一种磕头虫或甲虫,似乎是最常见的发光昆虫。由于刺激,这种虫子发出更加明亮的光。有一天,我观察这种昆虫的跳动能力,觉得非常有趣,在我看来,没有谁能恰当地描述叩头虫的这种能力。把它面朝天放置,准备起跳时,它的头和胸腔开始向后,胸椎突出,抵在翅鞘的边缘。在进行同样的反向运动时,胸椎依靠肌肉的极度张力,弯曲得像弹簧一样;这时昆虫就在它的头部末端和翅翘上。张力突然放松,头和胸腔向上飞起,因此,翅翘的底部就用这种力量支撑面来,即由反力突然跳起,高达一到两英寸高。起跳时,胸腔的突起,和脊柱的鞘来使其稳定。在我所读到的描述中,都没有充分描述胸椎的弹性:如此不靠机械装置辅助,单靠肌肉收缩,是不可能这样弹跳的。
有好几次,我喜欢到附近作一些简短但最令人愉快旅游。有一天,我去了植物园。那里有许多植物,以其巨大的效用而闻名。樟脑、胡椒、肉桂和丁香的叶子散发欣然的芳香;还有面包树,菠萝蜜树和芒果树在华丽的树叶间竞相生长。巴伊亚附近的风景几乎以后面两种树为特色。在看到它们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树木可以在地面上投下如此巨大的阴影。这些树和当地常绿植物的关系类似于英格兰的月桂树、冬青等浅绿色植物和落叶树的关系一样。我们观察到,热带地区的房屋被最美丽的植物所包围,其中有很多植物对人类有很大的用途。谁能怀疑在香蕉、椰子、棕榈树、甜橙树和面包树里不是同事具备实用和绿化两种功能呢?
一天,我特别注意到洪堡的评论,他经常提到“稀薄的蒸汽,不改变空气的透明度,使色彩更加和谐,并且使景色变得柔和。”这是我在温带地区从来没有观察到过的景象。大气中,透过一英里半或四分之三英里的短距离,空气完全是透明的。在更远的地方,所有的颜色都混合成了朦胧的法国灰色,夹杂着一点蓝色,非常美丽。早上和中午之间的时间里,效果最明显。除了干燥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在这段时间内,露点和气温之间的差数从7.5上升到17。
还有一次,我早早地出发去加维阿山,又叫上桅帆山。这里的空气凉爽而芬芳;露珠在巨大的百合科植物的叶子上闪烁着,倒映在清澈的水流中。我坐在一大块花岗岩上,看着各种各样的昆虫和鸟类愉快地飞过。蜂鸟似乎特别喜欢这样幽静的环境。每当我看到这些小生物在在花朵上嗡嗡嘤嘤,翅膀振动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几乎看不清,我就想起了我国的天蛾:它们的动作和习惯在很多方面都非常相似。
沿着一条小径,我进入宏伟的森林,从五、六百英尺高处可以望到全景。在里约热内卢附近,这些景色很常见。从高处望去,景色非常灿烂;每种形式,每种色调完全超越了欧洲的辉煌景致。欧洲人在自己的国家里,看到这种景色也不知道如何表达他的感情。这样的景致让我想起了歌剧院或大剧场的华丽景色。这些远足中,我从没有空手而归。今天我找到了一种奇异的真菌。很多人听说过应该的菲勒斯真菌。在秋天,散发出令人讨厌的气味:然而,正如昆虫学家所知道的,对于甲虫来说却是令人愉快的香味。所以在这里也是类似的情形;当它在我手散发气味时,有种昆虫落在了真菌上。我们看到,两个遥远的国家,植物和昆虫之间有着相似的关系,尽管两者属于不同的物种。当人把新物种引入一个国家后,这种关系经常会被打破:例如,在英国,大量的蛞蝓和毛虫以卷心菜和生菜为食物,里约热内卢附近花园中,这些动物却不会碰它们。
我们在巴西逗留期间,我采集了大群昆虫。对关于不同目的昆虫做了一般性观察,英国昆虫学家也许会感兴趣。色彩鲜艳的鳞翅目在它们栖息的区域里比任何其他种族的动物都更显眼。我说的是蝴蝶;按照当地植被量来说,蛾子种类应该很多,然而却与预期相反,种类比温带地区少很多,我只谈蝴蝶。衫凤蝶的习性让我很惊讶。这种蝴蝶并不少见,经常在甜橙园里飞来飞去。虽然善于高空飞行,但它经常出现在树干上。在这种情况下,它的头是总是向下;翅膀扩张成平面,垂直或折叠状。这是我所见过的唯——只用腿行动的蝴蝶。当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一情况时,我不止一次地用我的镊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闭合点的时候,他却突然逃脱了。更奇特的事情是,这个物种拥有的发声能力。有几次,一对(可能是雌雄两只)蝴蝶正沿着不规则的路线互相追逐,他们在离我几码远的地方飞过去;我清楚地听到了一种咔哒声,类似于齿轮在通过弹簧掣子时发出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声,20码远的地方都能听到:我确信,这个观察没有错误。
鞘翅目昆虫的一般表现令我感到失望。它们的颜色晦暗,数量却很大。到目前为止,欧洲的陈列柜只会对热带气候的大型物种进行夸口。只要将来出现一张维度完整的甲虫目录,便足以扰乱昆虫学家的平静思想。肉食甲虫,或步行虫科,很少出现在热带地区:与炎热国家里的食肉四足动物的情况相比,这更加值得注意。在巴西或拉普拉塔的温带平原上,看到了许多优雅而活跃的类型,我对这一观察结果感到震惊。无数蜘蛛和贪婪的膜翅目代替了食肉甲虫的位置吗?埋葬虫科和短鞘翅科在这里非常少见;另一方面,依赖于植物生存的长吻科和金花虫科却以惊人的数量呈现。我在这里不是指不同物种的数量,但是个体昆虫的数量;在这一点上,决定了不同地方昆虫学最引人注目特点。直翅目和半翅目尤其多;同样的,这膜翅目昆虫也很多,只有蜜蜂是例外。一个人初次进入热带森林,惊讶于蚂蚁的劳作:蚂蚁踩踏出来的道路向四面八方延伸,可以看到接连不断的大部队在觅食,来来回回,拖拽着往往比自己身体还要大的绿叶。
一种黑色的小蚂蚁有时会成群结队地迁徙。有一天,在巴伊亚,我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许多蜘蛛、蟑螂、其他昆虫,还有一些蜥蜴,在一片空旷的土地上激动地跑过来。在它们后面,每一根茎叶都被密密麻麻的小蚂蚁熏黑了。蚁群穿过空地,四散开来,然后走到一面老墙下。许多昆虫都是这样被蚂蚁封闭的;这些可怜的小动物们为从死亡中解救自己,付出的这样的努力,令人惊叹。蚂蚁走到路上时,就会改变路线,分成狭长的纵队重新上墙。我放一块小石头,截断其中一条路线。刚开始全部队员都在攻击石头,后来立刻作罢。不久,又有一队蚂蚁来进攻,再次没能成功,这条路线就完全被放弃了。其实,只要队伍绕行一英寸,它们就能避开石头。如果石头本来就在那里,毫无疑问它们肯定会那么绕行。可是,遭受石头的攻击后,那些善良的小勇士们对于屈服的想法不屑一顾。
里约热内卢附近有无数像黄蜂一样的昆虫,它们在走廊的黏土角落里筑窝以存放幼虫。窝里装满了半死的蜘蛛和毛虫,它们似乎很清楚,刺痛到何种程度能使这些猎物瘫痪却活着,直到它们孵化出幼虫;幼虫便把这些无力抵抗的、半死不活的受害者当作食物——热情的博物学家竟然将这一景象描述为令人好奇和讨人喜欢的!有一天我饶有兴趣地观察一只黄蜂和一只大蜘蛛之间的殊死搏斗。黄蜂突然猛冲向猎物,然后飞走了。蜘蛛显然受伤了,因为它试图逃跑时只能沿着斜坡向下滚去,但仍有足够的力量爬进厚厚的丛草里。黄蜂很快就回来了,似乎很惊讶,于是立即寻找猎物。于是,它像搜寻狐狸的常规猎犬一样进行常规搜索;它在小半圆内展开投射,快速震动翅膀和触角。蜘蛛虽然隐蔽,但还是很快就被发现了。黄蜂显然忌惮对手的毒颚,经过多次试探之后,在蜘蛛的胸腔下面进行了两次攻击。最后,它仔细用触角检查了静止不动的蜘蛛,然后开始拖走尸体。就在此刻,我截获了这只暴君和它的猎物。
这里的蜘蛛和其他昆虫的数量,要比英格兰的数量要大得多;也许比分节动物还多。蝇虎的变种几乎是无穷的,属络新妇科,在这里有许多独特的形式;一些物种已经具有皮质的外壳,其他的则有带刺的宽阔胫骨。森林里的每一条路都被它们编织的坚固的黄色网堵住了。这种蜘蛛和锁蜘蛛属于同一科。斯隆曾说过,后者在西印度群岛织的网如此强大,可以捕捉鸟类。有一种漂亮的小蜘蛛,有很长的前肢,看起来属于一个未被描述的属,好像寄生虫一样生活在这些坚韧的网上。我以为它微不足道,因此,允许它捕食落网的小昆虫,否则这些附着的小昆虫也会被大蜘蛛忽视浪费掉。这个小蜘蛛在害怕的时候,要么假死,要么伸出前腿,要么突然从网上掉下来。有一种大络新妇蜘蛛在这里很常见,和瘤蜘蛛、锥蜘蛛同属一类,尤其在干燥情况下更常见。它通常将网布在普通龙舌兰的大叶子间,有时在中心附近绷紧四个锯齿状的丝带,连接着两条相邻的丝线。任何大型昆虫,如蚱蜢或黄蜂,都会被逮住。它依靠灵巧的动作快速旋转,而且同时还会从丝囊中释放丝带,很快像蚕茧一样包围猎物。此时,蜘蛛会检查这只无力反抗的受害者,在胸腔部位致命一咬;然后它会向后撤退,耐心等待,直到毒药生效。这种毒素的毒性可以从以下事实来判断:半分钟后,我打开蛛网,发现大黄蜂毫无生气。络新妇蜘蛛站在蛛网中央。受到干扰时,不同环境下,它的行为方式也不同:如果下面是灌木丛,它会突然垂下来;我曾清楚地见过,蜘蛛在动物身上静止很长一段时间,早就已经从丝囊里发射出丝线为下落做准备。如果下面是空地,络新妇蜘蛛很少垂落,它会很快通过中央通道去另一边。干扰升级时,它会采取很多奇怪措施:它站在中间,猛烈地拉动附着在柔性细枝上的网丝,整个蛛网快速振动,就连蜘蛛的轮廓都变会得模糊。
众所周知,大部分英国蜘蛛在大型昆虫被困网里时,都会尽力切断蛛丝,以便解放猎物,这样做是为了保护蛛网不被完全破坏。然而,有一次我在什罗普郡的温室里,看到一只大黄蜂掉进一个非常小的不规则的蛛网里;这只蜘蛛,并没有切断网丝,而是继续坚定地缠绕猎物的身体,尤其是翅膀。黄蜂起初反复地刺痛它的小对手,一切都是徒劳的。黄蜂挣扎了一个多小时后,出于怜悯,我把它杀死了,然后把它放回蛛网。蜘蛛很快返回;一小时后,我惊讶地发现,蜘蛛用双颚钻进黄蜂的尾孔。这个尾孔是活黄蜂伸出螫针的地方。我把蜘蛛挪开两三次,但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里总是发现它又在同一个地方吸吮着。这只蜘蛛吃饱了被比自己大很多倍的猎物的汁液,膨胀了很多。
在这里,我要提一句,在圣菲巴贾达附近我发现了很多大黑蜘蛛,它们的背上有红宝石色的标记,并且有群居的习惯。它们垂直放网,就像络新妇蜘蛛一样:蛛网彼此分开,大约两英尺远,但全部附着在某些公共丝线上,这些蛛丝很长,可以延伸到所有的蜘蛛集团。通过这种方式,大灌木丛顶部都被联合网包围了起来。阿扎拉描述过巴拉圭的群居蜘蛛,瓦尔克尼埃认为这是球腹蛛,但也是络新妇蛛,甚至可能和我上面提到的蜘蛛是同一物种。然而,有件事我记不起来了,我好像曾经看过像帽子一样大的中央蜘蛛窝。阿扎拉说到了秋天,蜘蛛产卵后,就会死在窝里。我看到所有蜘蛛都是一样大小,估计寿命也差不多。在昆虫中,蜘蛛非常残忍,而且孤独,就算是异性在一起也会互相攻击。因此在络新妇蜘蛛中出现群居习性,实属独特。
在科迪勒拉山谷,靠近门多萨,我发现了另一种蜘蛛,它能编织单一形式的网络。强劲的蛛丝位于竖直方向,从公共中心辐射出去,蜘蛛位于中心;可是只有两束丝线连接成对称的网格线;蛛网不是通常情况下的圆形,而是楔形状,所有的蛛网都是类似的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