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刚从娘肚子里出来的时候,那可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他爹娘把他当成稀世明珠一样,捧在手心里还怕被风吹着、被雨淋着。后来亲爹去世,亲娘招了刘打鬼进家门。这刘打鬼可不得了,把家里的财产折腾得一干二净,最后落得个家徒四壁,但即便日子穷成这样,亲娘还是舍不得让活死人受一点委屈。
等到亲娘去世后,娘舅形容鬼把活死人带到了外婆家,还供他上学读书。虽说在这过程中,活死人没少受舅妈醋八姐的气,但好在有娘舅这个靠山,日子勉强还能过得去。
可谁能想到,倒霉事儿说来就来。也不知道怎么的,白蒙鬼把活死人的好娘舅给请走了,这下活死人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喽,就像晦气星钻进了屁股眼儿,麻烦事儿一个接一个。
醋八姐一看形容鬼走了,马上就开始作妖。她不许活死人再去念书,让他留在家里干活。一会儿让他提水淘米,一会儿又让他擦桌子抹凳子,扫院子刮地,把活死人使唤得团团转,活脱脱把他当成了半个奴才。
活死人心里那个苦啊,真是“吃了人家的饭,就得听人家使唤”,敢生气却不敢顶嘴。不过这孩子心里明白,懂得察言观色,什么活儿都能应付得过来,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可醋八姐还是不打算放过他,时不时就拿他撒气,不是打就是骂,后来连饭都不好好给他吃,活死人经常是一顿饱一顿饿,半饥半饱地过日子。
有一天,醋八姐突然馋上了蛤蚌炒螺蛳,就买了些螺蛳、蚌蚬回来,自己准备下厨,却指使活死人去烧火。活死人走到灶前一看,全是湿哒哒的稻柴,就跟醋八姐说:“舅妈,这么湿的柴,根本烧不着啊。”
醋八姐一听就火了,骂道:“热灶还怕湿柴烧不着?难道就不吃饭啦?”
活死人没办法,只好把乱柴捆好,吹着微弱的火苗,往冷灶里塞。他满心期待能把锅烧热,可不管怎么折腾,就是只见冒烟不见火。他凑上去吹火,结果被烟灰扑了一脸,熏得眼睛都睁不开。折腾了半天,屋里全是烟,什么也看不见。
醋八姐这下可气坏了,抄起一根带眼的木头,劈头盖脸就朝活死人打过去。活死人赶紧抓住木棒,想跟她理论几句。这时候牵钻鬼听到动静跑了过来,帮着他娘把活死人按在板凳上。活死人力气小,哪挣脱得了,只能光着膀子挨打,被他们一顿暴揍。活死人心里那委屈,可又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
过了一天,醋八姐又开始发号施令:“你昨天嫌柴湿,今天就到山里去砍些黄金狗屎草回来,好用来烧饭。”活死人不敢违抗,只好拿着一把斧头,乖乖出门了。
他没走多远,迎面就碰上了一个一起念书的同学,叫串熟鬼。串熟鬼一看到活死人,惊讶地问:“你这逃课逃得怎么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好久都不去学堂,居然在这儿砍柴,这是咋回事?”
活死人正愁没地方诉苦呢,就把自己这些天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串熟鬼。串熟鬼平时读书虽然不咋灵光,但在其他事情上可机灵着,听完活死人的遭遇,气得不行,说:“照你这么说,你还在他们家待着干什么?”
活死人无奈地说:“我也没地方去呀,不住他们家能住哪儿呢?”
串熟鬼说:“你自己有脚,难道不会拍拍屁股走人?”活死人苦着脸说:“我从来没出过门,人生地不熟的,能跑到哪儿去?再说我又没挣钱的本事,身上一分钱没有,跑出去不得饿死啊?”
串熟鬼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你呀,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时候犯糊涂了。老话说‘路出嘴边’,你都读了那么多书,肚子里有墨水,不管走到天涯海角,还怕找不到一口饭吃?就算要路费,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我给你指条明路,那个三家村里的鬼庙,可是你家以前出钱建的,你也算是大施主。而且庙里的和尚现在可有钱了,你去跟他们借点盘缠,或者去鬼门关找你娘舅,再不然到别的地方谋个生路,总能安身立命吧。何必在这儿受他们的鬼气!”
活死人听了,就像突然从梦里醒过来一样,说:“你说得太对了,就听你的!”
于是活死人跟串熟鬼告别后,走到山脚,坐在一块像狗头的黄石上,仔细琢磨串熟鬼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又一想:“要是我砍了草回去,他们再挑三拣四,我岂不是又要被欺负?干脆就趁现在离开!”主意已定,活死人把斧头往怀里一放,就朝着三家村的方向出发了。
却说,醋八姐在家里眼巴巴地盼着活死人割草回来。就像一只傻愣愣的狗,眼巴巴地望着羊尿脬,满心期待,可左等右等,连个活死人的影子都没瞧见。一直等到天黑透了,星星都隐没了,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连根鬼脚指头都没见着。
第二天都过了大半天了,活死人还是没回来。醋八姐实在等不下去了,就打发牵钻鬼去山里找找。牵钻鬼也不含糊,拉上几个平日里一起闲逛的野鬼,一伙人就进了山。
他们在山里找得晕头转向的。寻来寻去,还真让他们发现了一把斧头。牵钻鬼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可不就是自家活死人干活用的斧头嘛!牵钻鬼挠挠头,自言自语道:“要是活死人跟着别人跑了,那这斧头肯定得随身带着。现在斧头在这儿,人却不见了,难道是被山里的豺狼虎豹给吃了?”
这牵钻鬼也就是随口一说,本就是没边儿的猜测。可同行的野鬼里有个叫三见鬼的,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兴致,跟着瞎起哄:“对对对,你说得没错!最近这山里啊,听说出了一只凶猛的死老虎。只要有落单的人从那儿经过,它就跳过去,一口就给吞了。你家这位表兄弟,肯定也是遭了这老虎的毒手,这会儿估计都在老虎肚子里咯!”
牵钻鬼一听,心里害怕得不行。他撒开腿就往家跑,一边跑还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事儿得说得像那么回事儿。于是,他添油加醋一番,把这事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跟真的似的。
这消息一个传一个,越传越邪乎。很快,大家都在说活死人被老虎给吃了。这牵钻鬼还不嫌事儿大,写了一封信给形容鬼,信里胡编乱造说活死人自不量力,觉得自己能去山里打死老虎,结果反倒被老虎给吞了。形容鬼收到信后,也只是觉得挺可惜的,感慨一番也就不再关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