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山,我们曾经有过一条校规,规定每个12岁以上的孩子以及教职工每个星期都必须在校园里劳动两个小时。薪水只是象征性的,每小时5美分。如果你不劳动,将会被罚款10美分。只有包括老师在内的少数人愿意交罚款,那些干活的人,大多数也只会盯着时间。劳动的过程没有一点快乐,所以每个人都觉得很无聊。于是,这条校规被申请重新审查,孩子们几乎全票同意把它废除了。
几年前,夏山需要增添一间医务室,我们决定自己用砖头和水泥来建造。我们当中没有人曾经砌过砖,但我们就这样开始了。几个学生帮我们挖了地基,推倒了旧墙以获取砖块。但是当孩子们要求我们支付报酬时,我们拒绝了。最后,医务室是由老师和访客共同建造完成的。对孩子来说,这份工作太无趣了,而且他们暂时对医务室没有需求。建造医务室并没有为他们带来什么实际利益。但是不久后,当孩子们需要一个自行车棚时,他们完全靠自己,在没有教职工帮助的情况下就建造了一个。
我这里说的是孩子们真实的样子,而不是成年人认为他们应该成为的样子。他们的集体意识——他们的社会责任感——要到18岁甚至更大些才能发展起来。他们的兴趣是即时的,未来对他们来说并不存在。
我从未见过一个懒惰的孩子。所谓的懒惰,要么是缺乏兴趣,要么就是不够健康。一个健康的孩子是不会让自己闲着的,他必须整天做点什么才行。有一次,我认识了一个很健康但被评价为很懒惰的孩子。他对数学没有一点兴趣,但因为学校有这门课程,所以不得不学。他当然不会自觉学习数学,于是数学老师就认为他很懒惰。
我最近读到这样的文章,说如果一对夫妇晚上约会时跳了几乎所有种类的舞蹈,那么相当于他们走了大约25英里。然而,由于他们整晚都沉浸在乐趣中——假设他们的舞步协调——他们很少或不会感到疲劳。孩子也是如此。在课堂上看起来懒惰的男孩在踢足球时会跑上数英里。
我发现我几乎不可能让一个17岁的年轻人心甘情愿地帮我种土豆或者挖洋葱,但他们会花好几个小时改装发动机、洗车,或者组装收音机。我花了好长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直到有一天,我帮弟弟打理他位于苏格兰的花园时,才开始领悟其中的道理。我一点都不喜欢做这件事情,问题就在于这个花园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我的花园对男孩们来说也没有意义,相比之下,他们的自行车和收音机却更为重要。他们要在很久以后才会表现出真正的利他主义,而且始终不会失去利己的部分。
小一点的孩子对待劳动的态度和青少年完全不同。夏山3到8岁的儿童会像特洛伊人一样工作,他们会和水泥、运沙子或者清洗砖块,而且不求回报。因为这让他们觉得自己和成年人一样能干,就像美梦成真了。
然而,对于大多数孩子来说,从八九岁开始到十九二十岁,他们都不再想从事乏味的体力劳动了。只有个别孩子,从小到大都一直喜欢当一个劳动者。
事实上,我们都太早地使唤孩子干活了。“马里恩,把这封信投到邮筒里去寄了。”任何孩子都讨厌被使唤。大多数小孩能懵懂地意识到他们的父母照顾着他们的衣食住行,而自己并没有做出任何回报。一方面,他们认为得到这种照顾是天经地义的;但另一方面,他们也意识到自己不得不像别人希望的那样,有义务去干数不清的、令人厌恶的、连父母自己都回避的琐事和家务。
我曾经读过一篇文章,说美国有一所孩子们自己建造的学校。我以前认为这是最理想的方式,但事实上并不是。一旦由孩子们来建造学校,肯定会有一位有风度的、和蔼可亲的绅士站在旁边,精神抖擞地喊着鼓励的话语。当这样的权威不在场时,孩子根本就不会自己建造学校。
我的个人观点是,一个理智的文明社会不会让未满18岁的孩子工作。大多数男孩和女孩在他们18岁前会做很多事,但这些事对他们来说是种消遣,而在父母看来很有可能是不划算的。我对学生必须做大量功课来准备考试感到沮丧。据我所知,在二战前的布达佩斯,将近百分之五十的孩子在高考之后,身体或心理陷入了崩溃。
我们夏山毕业的学生,总是能获得勤奋负责的评价,因为这些男孩女孩在夏山时就已经走出以自我为中心的幻想阶段。他们作为初入社会的年轻人,能够面对现实生活,不会无意识地一味追寻童年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