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在30岁到60岁之间，许多女性会在某天早上醒来后发现不对劲，要么是止不住地出汗，要么是接踵而来的“脑雾”和焦虑。总之，所有女性身上都有可能发生一些奇怪的变化，而且非常突然，让她们困惑不已。
你可能会有一种思维混乱的感觉，做事时越来越心不在焉，比如在进入一个房间后，你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进来。物品可能被你放错了地方，牛奶盒进了橱柜，麦片盒进了冰箱。沟通也会成为一种挑战。你惊慌地发现，你的头脑好像短路了，无论你怎么绞尽脑汁，都说不出就在嘴边的那个词，或者想不起你刚刚说了什么。情绪可能会随时变化，好似有沉重的黑暗让你无缘无故地哭泣，但在片刻之后又被一波接一波的烦躁甚至愤怒取代。你希望睡个好觉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但睡眠变成了一个难题。它就像变幻不定的幽灵一样，整个晚上要么偶尔来访，要么根本不出现。这些突如其来的剧烈变化接连发生，难怪许多人觉得身体背叛了自己。任何女性遇到这些状况都可能会陷入混乱，怀疑自我和自身的健康，甚至怀疑自己失去了理智。
也许你还没发现自己有这些症状（到目前为止）。不过，你以前很可能听说过它们，从你的女性朋友那里，从你的母亲那里，或者又一次因为不能成眠而在深夜上网浏览时看到了它们。
我们现在给这种情况起了个名字：更年期大脑。
大多数情况下，对于许多中年女性遭遇的这类现象，答案无非是也只能是更年期。
更年期是我们社会中保守得最好的秘密之一。这是所有女性都要经历的重大事件，但它不仅没有得到适当的教育或文化支撑，而且即便是家庭成员之间通常也不会讨论这个话题。值得注意的是，就算有人分享了一些信息或知识，通常也不是关于这个转变期最突出的方面——更年期对大脑的影响。
从整个社会的角度来看，我们对更年期的理解通常只涉及一半的内容——与我们的生殖器官有关的那一半。大多数人都知道绝经标志着女性不再有月经周期，也标志着她不再有生育能力。但是，当卵巢“停业”时，这个过程的影响远不止于与生育有关的方面，而是要广泛得多、深刻得多。人们通常没有关注到的事实是，绝经对大脑的影响和它对卵巢的影响一样大，一样直接和显著，而我们才刚刚开始收集有关的真实数据。
我们知道，所有这些令人困惑的症状（如体温突然上升、焦虑和抑郁、失眠、思绪烦乱、短时记忆缺失等）实际上都是更年期症状。但最出乎意料的是，它们根本不是源于卵巢，而是全部由另一个器官引发——大脑。事实上，它们都是更年期大脑变化导致的神经系统症状。虽然卵巢在这个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掌控权在大脑。
这会让你最担心的事情变成现实吗？你真要发疯了吗？
根本不会。我在这里向你保证，你不会发疯。最重要的是，有这些症状的不仅限于你，你会没事的。虽然绝经确实会影响大脑，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遇到的问题“只存在于脑海中”。事实恰恰相反。
我们崇尚青春的文化没有彻底忽视更年期，而是要么认为它很可怕，要么对它嗤之以鼻。不仅没有人承认更年期是女性生命中值得关注的里程碑，而且一直以来人们对它的认知都是极度消极的，这导致更年期与那些老年歧视相关的污名、个人活力的消亡乃至女性身份的终结联系在一起。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闭口不谈更年期，有时甚至视其为秘密。一代又一代女性因错误的信息、羞耻感和无助而饱受痛苦。由于担心被人评头论足，很多女性不愿意讨论她们的症状，或者极力隐瞒。大多数人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她们所经历的一切与更年期有关。
所有这些困惑不仅不公平，还造成了一个影响深远的重大公共卫生问题。让我们看看下面这些数字：
·女性占人口的一半。
·所有女性都会经历更年期。
·更年期女性是增长最快的人口统计群体。预计到2030年，全世界将有10亿女性进入或即将进入更年期。 1
·大多数女性一生40%的时间是更年期。
·所有女性，无论是否绝经，都有一个在很大程度上被忽视的器官：大脑。
·有超过3/4的女性在更年期出现脑部症状。
仅仅从数字就能看出，更年期是一个重大的社会文化事件，应该对它进行广泛调查和深入了解。但一方面，无论我们是继续关注那些令人不愉快的症状，还是对女性力量的减弱感到害怕，目前对更年期的认识都集中在这一生活事件带给我们的诸多困难上。另一方面，从科学和医学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个不出名的学科。
西方医学框架的问题
由于相关知识匮乏，有太多女性在更年期到来时猝不及防，感觉身体和大脑都背叛了自己——更不用说她们那些有同样感受的医生了。虽然潮热通常被认为是更年期的“副作用”，但大多数医生根本不会将更年期与它的其他症状（焦虑、失眠、抑郁或脑雾等）联系起来。对50岁以下的女性来说尤其如此，医生通常会认为她们的担忧是类似于女性存在危机的心理作用带来的副产品，因此会给她们开一些抗抑郁药，然后打发她们回家。为什么会这样呢？
西方医学以其非整体的筒仓式框架结构而闻名。在这种框架下，人体是根据其各个组成部分来评估的。例如，眼睛有问题就去看眼科医生，心脏有问题就去看心脏病专家，哪怕是心脏问题导致眼睛出了毛病。由于这种极端的专化，更年期症状一直被归类为“卵巢问题”，并被划入妇产科的范畴。但是，任何看过妇产科的人都知道，妇产科医生不关注脑部问题。和所有其他医生一样，他们接受的是针对特定身体部位的培训——妇产科医生接受的是针对生殖系统的培训，而没有接受过诊断或处理脑部症状的培训。不仅如此，许多妇产科医生也完全没有接受过更年期管理的相关培训。目前，只有不到1/5的妇产科住院医师接受过正式的更年期医学培训， 2 而且这些培训加起来通常只有几个小时。因此，出现更年期症状后寻求医疗帮助的女性中有75%的人最终没有得到治疗，这也许并不令人吃惊。
另一方面，脑科医生（包括神经科医生和精神科医生）也不处理更年期问题。考虑到这种各自为战的医学框架，更年期对大脑健康的影响遭到忽视，进而导致这些问题掉进了泾渭分明的医学学科间隙中，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时候，轮到脑科学家一展身手了。我就是一名脑科学家，拥有神经科学（研究大脑如何工作）和核医学（放射学的一个分支，使用成像技术检查大脑）的博士学位。但是，让我的工作真正变得与众不同的是，我把研究和支持女性大脑作为毕生使命。具体来说，我是纽约市威尔康奈尔医学院神经科学副教授，从事神经学、放射学和女性健康的交叉研究。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在2017年发起了“女性大脑计划”（Women's Brain Initiative）。这是一个临床研究项目，专门致力于了解女性和男性大脑健康的不同方面。我的团队每天都在研究女性大脑：它们是如何工作的，是什么让它们如此强大，又是什么导致它们如此脆弱。与此同时，我还是威尔康奈尔医学院/纽约长老会医院阿尔茨海默病预防项目的总负责人。从长远看，这个身份可以将我对女性大脑的研究同评估、支持认知和心理健康的临床实践整合起来。
多年的研究让我清楚地认识到，管理女性大脑的健康需要认真了解它随激素水平波动而发生的变化，尤其是在更年期。所以，在启动这些项目后，我的当务之急之一就是给妇产科打电话。从那天起，我们与身边最优秀的更年期专家，以及最杰出的妇产科外科医生和肿瘤学家展开了合作，致力于研究一些专业人士的探索尚显不足的问题：更年期对女性大脑有什么影响？
开启更年期研究后，我很快就意识到两个重要的事实。首先，很少有脑科学研究会关注更年期。其次，为数不多的更年期大脑研究关注的都是已绝经的、年龄通常在六七十岁的女性。换句话说，他们研究的是女性在绝经之后大脑受到的影响——更像是研究一个结果，而不是一个过程。
相反，我和我的团队关注的是导致所有更年期症状的原因。在我们着手研究之前，没有任何一项研究对女性绝经前后的大脑进行调查，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糟糕。于是我们卷起袖子，打开脑部扫描仪，开始探索这个新领域。时至今日，我们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不仅证明了女性大脑的衰老过程与男性大脑不同，还发现更年期在其中发挥着关键作用。我们的研究表明，更年期其实是一个神经系统活动过程，会对大脑产生极不寻常的影响。
为便于理解，我在这里展示一种脑扫描图像。它是通过一种叫作正电子发射体层成像（PET）的功能成像技术产生的，可以测量大脑的能量水平。浅色表示大脑能量水平较高，深色表示能量流转率较低。
图1中左边的图像显示的是一个能量水平较高的大脑。它色泽明亮，富有活力，完美地体现了你在40多岁时希望拥有的大脑状态。它的主人是一名43岁的女性。这是她第一次接受扫描，当时她月经规律，没有更年期症状。
图1 绝经前后的脑扫描图像对比
再来看看绝经后期的图像。这是同一个大脑在8年后（也就是这名女性绝经后不久）的扫描图像。你有没有注意到这幅图像比第一幅暗？显著的亮度变化表明，大脑能量水平下降了30%。
这一发现并非个案。参与我们这个研究项目的女性有很多都表现出类似的变化，同龄的男性则没有。 3 所以，你在这里看到的是更年期女性大脑特有的剧烈变化。虽然这些变化可以解释为什么你感到疲惫或者心情不好（正如许多女性证实的那样，更年期疲劳绝不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它们不仅会消耗你的精力，还会影响你的体温、情绪、睡眠、压力状况和认知表现。你肯定猜不到，大多数女性都能切实感觉到这些变化。一旦明显的生理变化导致大脑化学机制发生显著改变，人们就肯定会注意到它们。
上述研究只是冰山一角。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通过调查获取的宝贵数据表明，不仅是大脑能量水平会在更年期发生变化，大脑的结构、区域连通性和整体化学结构也会受到影响。 4 所有这些都会带来刻骨铭心的身心体验。这些变化还有一个不做脑部扫描就没那么明显的特点：它们并不是在绝经后发生的，而是在绝经前的围绝经期就开始了。围绝经期是绝经前的热身阶段，在这个时期，有时月经不会如期而至，潮热等症状开始出现。我们的研究表明，这也是大脑经历最深刻变化的时候。关于这一现象，我认为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更年期大脑处于一种调整甚至重塑的状态，就像曾经靠汽油运转而现在切换到电力驱动的机器一样，它正面临着寻找变通之法的挑战。但最重要的是，这些发现为众多女性一直认为的“绝经会改变大脑”提供了科学证据。所以，如果有人说你的症状与压力有关或者是“女性的一部分”，那么这些发现可以证明你经历的一切都是有科学依据的。问题的症结在于大脑，而不是因为你在胡思乱想。
求助于科学
多年来，我和无数因更年期症状而饱受折磨的女性交谈过，尤其是那些痛苦经历与大脑症状有关的女性（无论她们能否说清楚这些症状）。许多人告诉我，她们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是，找到她们愿意接受并且相信的信息。在倾听她们对知识和支持的需求后，我意识到所有女性都需要准确全面地了解更年期。同行评议的科学论文可以确保观点的真实性，但学术期刊并不是向现实世界中数十亿女性提供这些信息的有效途径。
我致力于为女性提供她们需要的信息，用知识和信心陪伴她们度过更年期，而这本书就源于我的这一承诺。了解你的身体和大脑在更年期之前、期间和之后发生了什么，对于了解更年期之前、期间和之后的自己至关重要。同样重要的是，在这个重要的人生过渡阶段，你必须管理好不断变化的医疗保健需求，并重新掌握主动权。
到目前为止，更年期的症状一直被描绘成注定让你痛苦、疲惫的路障，它们接二连三地朝我们袭来。包括科学文献和网络资源在内的大多数相关文章，关注点即便不是如何与之抗争，也是如何应对更年期。关于这个话题的绝大多数研究都集中在更年期会出现什么问题，以及如何“治愈它”。你可能会问：“这有什么不对？”这种处理方法背后的假设是，对于更年期我们最好的预期就是熬过去。西方医学将这一生活事件严格地置于生物学框架中，此举强调了它的负面影响，并将其重要性降到了最低。但是，当你从综合视角来看更年期时，你就会发现其中涉及更多的因素。事实上，导致更年期及其症状的激素水平变化同时也促进了新的、有趣的心智技能的发展，而我们的社会公然选择忽视这些技能。所有女性都应该知道，更年期最重要的方面是那些隐藏的精神力量，虽然这些力量从来没有成为新闻头条。知道这一点会引导我们用新的方法来驾驭更年期，乃至驾驭我们的整个人生。
因此，本书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提供一些必需的基本知识，帮助我们从临床角度理解更年期、它对大脑的影响，以及我们为什么未能认识到这一至关重要的关系。
第二部分讨论激素对大脑健康的影响，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对我们理解更年期所起的关键作用。在这一部分，我们将深入了解更年期身体和大脑的内部运作机制，不仅回答更年期“是什么”的问题，还要将其置于更广阔的背景下，回答“为什么”的问题。为此，我们将研究我所说的“3P期”：青春期（puberty）、怀孕期（pregnancy）和围绝经期（perimenopause）。在这几个关键时期，我们的大脑、激素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了解3P期之间的相似之处，对于我们重新认识更年期是女性生命中一个自然阶段至关重要。更年期就像其他时期一样，既会让人变得脆弱，又能激发适应性，带来积极的变化。不过，如果你迫切希望找到让自己感觉更好的方法，那么你可以直接跳到侧重于实用策略和指南的第三部分，等到你想了解的时候再来阅读第二部分。
第三部分深入介绍激素替代治疗及更年期护理的其他激素和非激素方法。然后，我们将讨论乳腺癌和卵巢癌的抗雌激素疗法及“化疗脑”效应。最后，我要说明一个问题：在本书中，我用“女性”一词指代出生时有女性生殖系统（乳房和卵巢）的人，但并不是所有经历更年期的人都是女性，也不是所有女性都会经历更年期。鉴于在更年期背景下人们的经历和身份各不相同，我们也将讨论跨性别者的性别肯定治疗，包括抑制雌激素产生的方法。
第四部分讨论一些重要的且被证实有效的生活方式和行为实践。采取这些生活方式和行为实践，你即使不使用处方药，也可以应对更年期症状，还能维持认知和情感健康。虽然你可能觉得自己的大脑乱成一团，但你真的可以控制你的生活方式、环境和心态——所有这些都会反过来影响你的更年期生活。我们可以欣然接受更年期，做好照护工作，由此增强我们的力量和信心。一旦如此，就会有大量新的可能性呈现在我们眼前。
总之，这是一封写给女性的情书，也是呼吁所有女性抛开恐惧和尴尬去坦然接受更年期的战斗口号。这是庆祝我们的标志性“脑力品牌”的基础，是欣赏我们的身体和大脑在一生中做出的智能适应的基础，也是我们纵情享受终生保持最佳健康状况的人生旅程的基础。我希望这本书中的知识能引发广泛讨论，不仅要讨论更年期的多个方面，还要讨论被忽视和排斥的人类社会的各个重要方面。这一点至关重要，不仅有助于改变关于更年期的论调，而且有助于“被遗忘的性别”（无论是作为个人还是作为世界人口的一半）再一次发出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