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驰,地势北倾,海拔从4000多米往3000多米迅速下降。
草原宽阔,中途,面前耸起一座山,叫鄂拉山。
鄂拉是一座山,耸立在面前,最高处5305米。
想上山口看看,但高速路没有盘山而上,而是迅速穿越一孔四公里多长的隧道。隧道就叫鄂拉山隧道。
鄂拉山,同时也是一道山脉。长150公里,宽20~30公里。
准确地说,在我们面前耸立的这座山峰,只是这道山脉的一部分。和巴颜喀拉山一样,都属于昆仑山脉。巴颜喀拉是东延的南支。鄂拉山脉则是其东延的北支,只是规模没有巴颜喀拉那样庞大。整条山脉起于柴达木盆地边缘,止于东部的阿尼玛卿山前。资料上说,该区自然垂直带谱较明显,3500~3800米为中生性草甸草原—亚高山草甸,3800~4100米为亚高山中生性草甸,是良好的山地牧场。一眼望去,山坡上牧草的密度和覆盖度都比黄河源区好了许多。
如果上山,就可以从山口俯瞰大片草原。有个骑行过这一带的朋友,知道我正从隧道里穿过此山,便发来一张照片,当年骑行时拍的,山口上的标志牌,上面写着山口的海拔高度:4499米。
鄂拉山口也是唐蕃古道的必经之地。
唐代史书载有唐蕃古道在鄂拉山中驿站的名字:那录驿与莫离驿。这两个驿站的确切所在,有考察队找过,有了大概方位,但似乎最终没有明确具体位置。
这条古道,唐朝两位和亲公主,文成公主与金城公主走过,友好使者走过。唐蕃数十万铁骑也曾在此血腥征逐过。
公元670年,吐蕃破白兰、吐谷浑后不过几年,便与唐王朝直接对峙争雄了。唐朝名将薛仁贵率二十万大军远征,先胜后败,在此全军覆没,造成唐与吐蕃间攻守易势。
这片古战场名叫大非川,就在鄂拉山下的大草原上。那时,四围而来的吐蕃大军中,定有不少是已经臣服的白兰和吐谷浑勇士吧。
《旧唐书·高宗本纪》中说:“薛仁贵、郭待封至大非川,为吐蕃大将论钦陵所袭,大败,仁贵等并坐除名。吐谷浑全国尽没……”
莽原无言,视野中,裸露的岩石山消失不见。草掩没一切,只有起伏的丘岗,只有漫布的牧帐和一群群牦牛。
出了隧道,就已经从山脉的南面到了北面。
海拔不断降低,荒原上的草越来越青碧茂盛。
视野里出现了树。立在低洼处的溪流边,在阳光下荫影团团。有柳,有沙棘,有圆柏。黄河源地区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不适合树木生长。所以,在玛多县的几天里,都没有见到过树。还是在县城那座阳光房里,坐在盆栽的绿树间,听县上的人说故事。说以前在玛多县长期工作的人,下到兴海,突然见到草原上出现了树,有些已经有两三年没见过树的人,会抱着树木放声痛哭。我也有好些天没看见过树了。也想去树荫下小坐片刻,喝一口保温壶中的热茶,吃点儿东西。当然,我也只是如此一想,并没有叫车停下。前路还长。
我们离开玛多县城时,就已暂时与黄河分别。
黄河从玛多县一路东去,沿阿尼玛卿山南,经玛沁、达日、甘德、久治等县,入甘肃省玛曲县和四川省若尔盖县,在那里的大草原上,转出一个大弯,沿阿尼玛卿山脉北麓转身西流,是为黄河第一湾。这一次溯河之旅,我就是从那里出发的。
过了兴海,下午某个时候,我们就将与这掉头向西的黄河,在阿尼玛卿山北的什么地方,迎面碰上。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当年的古战场,如今草色弥天,牛羊蔽野。
车过兴海县,没有停留。此行黄河源,时间有限,只好跳跃式地选取一些认为有典型性的地方。
再行数十公里,就到了同德县地界。
草原似乎到了尽头,向东面,向北面,地势猛然下降。河流深切,深峡出现在面前:厚积的赭红色土和黄土层层累积,陡立如壁。狭窄处,山峰夹峙;宽阔处,深切的黄河和支流造成了宜于农耕的台地。有引水渠道,沿渠生长着茂盛的杨树与柳树。阶梯状沿山而起的庄稼地里,小麦和青稞正近熟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