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农场叫作图卢姆比拉。主人是希尔一家。
诺埃尔和安妮是妈妈的朋友。(妈妈刚开始和爸爸约会时安妮是她的室友。)马可帮我找到他们,说服他们让我那个夏天在农场做不赚钱的“学徒工”。
希尔夫妇有三个孩子:尼基、尤斯蒂和乔治。老大乔治和我年龄相仿,虽然看起来老得多,也许是年复一年在澳大利亚烈日下劳作的缘故。一到农场,我就明白乔治会成为我的导师、我的老板,在某种程度上是我的“校长”。虽然图卢姆比拉和伊顿完全不一样。
事实上,这里和我以前去过的地方真有天壤之别。
我来自一个满眼碧绿的地方,希尔家的农场则是一首棕色的颂歌。我来自一个一举一动都被监视、记录和评判的地方。希尔家的农场又大又偏僻,每天大部分时间除了乔治没人能看见我。当然还有奇怪的小袋鼠。
最重要的是,我来自一个气候温和、多雨、凉爽的地方,希尔家的农场则在烈日的炙烤之下。
我不知道能不能忍受这炎热。澳大利亚内陆的气候我无法理解,我的身体似乎也无法接受。和爸爸一样,只要一提到热,我就发蔫。那仿佛是活火山顶上一座核反应堆里鼓风炉上的烤箱。我置身其中如何受得了呢?
对我而言,这儿不是好地方,对几位保镖来说更糟。那几个可怜的小伙子,分配给他们的活儿都得干。此外,他们的住处非常简陋,在农场边上的一幢屋子里。我很少见到他们,常常想象他们在外面,穿着三角裤,坐在嗡嗡响的电风扇前,不耐烦地润色自己的简历。
希尔家的人让我和他们一起睡在主屋,那是一座漂亮的小木屋,有白色隔板,木制台阶通向宽阔的门廊。前门每次拉开就发出小猫叫般的吱吱声,每次关上就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那扇门里面还有一扇纱门,用来挡蚊子。蚊子大得像鸟。第一天晚上,我们坐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除了那些“吸血鬼”有节奏地撞击纱门网眼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是的,寂然无声的荒原,没有别的什么可听。大家都有点儿尴尬,试图假装我是个“学徒工”,而不是王子,试图假装我们没有想到妈妈。妈妈喜欢安妮,安妮也喜欢妈妈。安妮显然想谈谈妈妈,但和威利一样,我就是说不出口。于是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称赞一番,又要了几份,在脑子里搜寻着能减轻痛苦的话题,但想不出来。高温已经损害了我的认知能力。
在澳大利亚内陆第一个晚上入睡时,我想起马可,心急火燎地问他:“伙计,来这个地方,我们真的想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