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演出之前,不能离开伊顿公学。他们是这样说的。我需要参加一场正式演出,然后学校才会给我“打卡”,把我放飞到野外。
听起来很荒谬,但在伊顿公学,戏剧是一门非常重要的功课。戏剧部每年上演几部作品,年终的演出总是最重要的。
2003年春末演出的是莎士比亚的《无事生非》。
我饰演康拉德,一个小角色。也许是个借酒浇愁的人,也许是个酒鬼,这就给了新闻界一个巧妙的借口,管我也叫“酒鬼”。
“怎么会这样?有点儿模式化,是吧?”他们尽可以凭想象编故事。
伊顿公学的戏剧老师让我饰演这个角色的时候,并没说过角色的类型。他只是告诉我演康拉德:“尽情玩吧,哈里!”我没有质疑他的动机。即使认为他在开玩笑,也不会怀疑他们。我想从伊顿公学毕业,而要想从伊顿公学毕业,就必须参加演出。
除此之外,我在研究剧本的过程中发现,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康拉德饮酒上是错误的,是简单化的。他真是个迷人的家伙。忠诚,但也有点儿邪恶。他总爱说三道四,但本质上是个追随者。最重要的是,他是个“跟屁虫”,小跟班。这个角色的主要功能,似乎就是让观众笑一两声。我发现我很容易进入角色。彩排中,我还发现自己颇有演戏的天赋,只是藏而不露罢了。事实证明,王室成员与舞台上的演员也差不多。表演就是表演,不管背景如何。
首演之夜,爸爸坐在拥挤的法瑞尔剧院
正中央,没有人比他更开心了。现在,他的梦想实现了,儿子在表演莎士比亚的作品,他的钱花得值。他大声叫好,鼓掌。可令人费解的是,叫好也罢,鼓掌也罢,都不在点儿上。别人都在哈哈大笑的时候,他绷着脸一言不发地坐着。别人默然无语时,他却笑得前仰后合。这样的表现自然分散了人们的注意力。观众认为爸爸是“托儿”,是表演的一部分。“那边那个人是谁,莫名其妙地傻笑?哦……是威尔士亲王吗?”
后来,爸爸到后台,对我赞不绝口:“你太棒了,亲爱的孩子。”
但我还是忍不住生气了。
“怎么了,亲爱的孩子?”
“爸,你叫好都没踩对点儿!”
他困惑不解。我也困惑。他怎么就不明白我说什么呢?
后来,我搞明白了。有一次,他告诉我,他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在学校演莎士比亚的戏剧,爷爷突然出现,做了一模一样的事情——在所有错误的时间点哈哈大笑——出了把洋相。爸爸是在模仿自己的父亲吗?因为他不知道别的为人之父的方式吗?还是潜意识里,某种隐性基因在自我表达?难道每一代人都注定要在不知不觉中重复上一代人的错误吗?我想知道,本可以问的,但那不是你可以跟爸爸或爷爷探讨的事情。所以我把它抛到脑后,试着只往好的方面想。
爸爸亲临现场,我告诉自己,他很骄傲,这不是小事。此时此刻,我比很多孩子都幸福。
我感谢他的到来,在他的脸颊两边各亲了一下。
就像康拉德的一句台词:你就不能利用这一腔怨气干点儿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