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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王室成员，你总是被教导要和其他人之间保持一个缓冲区。即使在人群中工作，也总要与他们保持谨慎的距离。保持距离是正确的，保持距离是安全的，保持距离就是生存的保障，保持距离是身为王室成员必不可少的素养，就像站在阳台上，向白金汉宫外的人群挥手，家人都在你身边。

当然，家人之间也要保持距离。无论你多么爱一个人，你永远无法跨越，比方说，君主和孩子之间、“继承人”和“替补”之间的鸿沟，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情感上的。不仅仅是威利要属于自己的空间。老一辈对任何身体接触都持近乎零容忍的态度。不能拥抱，不能亲吻，不能拍拍打打。也许偶然会轻触脸颊……在特殊的场合。

但在非洲，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在非洲，距离消失了。所有的生物都自由地融合在一起。只有狮子昂首阔步，只有大象像皇帝一样趾高气扬，甚至它们也不是完全冷漠的。它们每天都与臣民交往，别无选择。是的，这里有掠夺，有猎物，生命可能是肮脏、野蛮和短暂的，但在我一个十几岁孩子的眼睛里，这一切看起来都是浓缩的民主。是乌托邦。

这还不包括追踪者和导游见面后的熊抱和击掌。

另一方面，也许我喜欢的不仅仅是与人或其他生物的亲密接触，还喜欢那千奇百怪的生物令人难以置信的数量。短短几个小时之内，我从一个干旱、贫瘠、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来到一块富饶的湿地。也许这就是我最渴望的生活。

也许这就是我1999年4月在奥卡万戈发现的真正奇迹。

那一整个星期我都没眨过眼。我想我一直在笑，甚至睡觉的时候都在笑。如果我回到侏罗纪时期，也不会比现在更满心敬畏了——让我着迷的不仅仅是霸王龙。我也喜欢最小的动物。还有鸟儿。多亏了阿迪，他显然是我们团队中最聪明的向导。我开始认出飞行中的冠兀鹫、黄头鹫、南方胭脂红蜂食鸟、非洲鱼鹰。甚至连甲虫也很吸引人。阿迪教会我如何看清它们。他教我往下看，注意不同种类的甲虫，欣赏幼虫的美丽。此外，我们还可以欣赏白蚁丘的巴洛克式建筑，这是除人类外所有动物建造的最高水平的建筑。

“要知道的太多了，哈里。好好欣赏。”

“没错儿，阿迪。”

每当我和他一起散步，每当我们遇到一具刚死不久、爬满蛆虫或者被野狗围着的新鲜兽尸，每当我们绊倒在一堆大象粪便上（这些粪便长出的蘑菇看起来就像《雾都孤儿》中“机灵鬼” 的礼帽），阿迪从不畏缩。

“这是生命的轮回，哈里。”

阿迪说，我们周遭的所有东西中，最壮观的是水。奥卡万戈只是另一种生命的形式。孩提时代，他和父亲一起走遍了奥卡万戈，只带着铺盖。他对奥卡万戈了如指掌，觉得它有点儿像浪漫的爱情。它的表面宛如光滑的脸颊，他经常轻轻抚摸它。

但他对这条河也有一种清醒的敬畏和尊重。他说，大河深处就是死亡。饥饿的鳄鱼，坏脾气的河马，都在河里，在黑暗中，等着你失足。河马每年杀死五百人。阿迪一遍又一遍地往我脑海里灌输这句话。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然能听到他的声音。

“永远不要进入黑暗的水里，哈里。”

一天晚上，所有的向导和追踪者围坐在篝火旁谈论这条河，大声讲着关于在波峰浪谷间搏击、游泳、划船的奴隶，还有人们对这条河的恐惧。大家七嘴八舌，讲得津津有味。那一晚我都在听，这条河的神秘，这条河的神圣，这条河的诡异。

说到它的诡异……大麻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

故事越讲越离谱。

我问，我能不能也讲一个。

大伙儿都哄笑起来。

“还是算了吧！”

威利满腹狐疑地看着我。

但我不会退缩。我据理力争，说我也见多识广。大家都转过头来。“哦，真的吗？”

我得意扬扬地说，我和亨纳斯最近偷了两箱六瓶装的果味啤酒，喝得酩酊大醉。而且，蒂吉和我一起游猎时，总是把她的小酒瓶递给我，让我喝一口。（黑刺李杜松子酒，她酒不离身。）我想最好还是别把我的全部经历都讲给他们听。

大人们狡黠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一个家伙耸耸肩，卷了一根大麻，递给我。

我吸了一口，咳嗽起来，还有点儿反胃。非洲大麻比伊顿公学的大麻更低劣。给人的兴奋感也降低了。

但我至少是个男子汉了。

不。我还是个小屁孩儿。所谓“大麻”只是新鲜的罗勒叶裹在肮脏的卷烟纸里罢了。 GkieqB4rO5AbcybIN9R2lHEhUhJn0tj7a0fpdFEyW+U89g4whNO/5Be4Kw8nwij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