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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中国第一刺客,他做到了荆轲未能做到之事

齐桓公盟会之后,自觉颜面尽失,于是想挽回颜面,攻打宋国。

管仲对此却表示反对,他认为此次会盟,本是为终结宋国的乱局,会后又挥军进攻宋国,之前的道德谋划就功亏一篑了。而且宋国毕竟有来参加盟会,不算违抗天子之命,真正违抗王命的,是没来参加会盟的鲁、郑、曹、卫四国,其中鲁国是齐国的宿敌,屡服屡叛,又在各国中最为显贵,如果它都彻底服了我们,其他国家还能有二话?

齐桓公深以为然,于是在该年夏,率军攻灭了鲁国的附庸遂国,表面上的理由是遂国敬酒不吃吃罚酒,没有响应号召参加北杏盟会,实际上是杀鸡给猴看,给鲁国一个下马威。然而鲁庄公并没有被齐桓公给吓住,反而派了大将曹沫带兵去攻打驻扎在遂国的齐军,欲为遂国复国。

需要指出的是,在刘向《新序》及《管子》的记载中,此战鲁军的大将是我们前面说过的《左传·曹刿论战》中的曹刿而非《史记》中所言的曹沫,也许曹沫与曹刿是同一个人的两个名字。北大教授李零在《为什么说曹刿和曹沫是同一人》(《读书》2004 年 9 期)一文中引用了唐代司马贞的《史记索引》、清代梁玉绳的《人表考》、杨伯峻的《春秋左传注》、陈奇猷的《吕氏春秋校释》等,从训诂学的角度(即认为“刿”“沬”“翱”等字是发音相近的通假字)考释后认为,曹刿与曹沫确为同一人,我们也按此观点,将他们看作同一人。

根据李零先生所整理的上博简(《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中的《曹沫之陈》,曹沫(曹刿)在长勺之战后就成为鲁庄公的重要军事政治参谋,并在鲁国进行了一系列的政治教化与军事人事改革。然而,从简文中可知,此次改革并未涉及经济(此亦并非曹沫之强项),结果一场贸易战,让鲁国的经济崩溃,而齐国则大发横财。另外,曹沫的军事改革仍然以宣扬诡谋为主,而未能对鲁国军队实力有实质性的提高。也就是说,“内力”毫无精进的鲁国靠着曹沫的一些“花哨招式”对宋、齐两线作战,穷兵黩武,结果被齐国实力碾压,最终曹沫不但没能为遂国复国,反而三战败北,损兵折将,还丢失了鲁国大片土地。齐军兵临城下,鲁庄公仰天长叹:“嘻!寡人之生不若死。”他只得乖乖认输,发书请求与齐桓公在柯邑(今山东阳谷西北)补个会盟,约定以后无论齐国攻打哪个国家,鲁国都要乖乖出兵助战,服从指挥。

齐桓公于是开开心心地来到柯邑,登上高坛,执牛耳与鲁庄公歃血为盟,准备订立和约,正在此时,谁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鲁庄公旁边的曹沫突然拔出暗藏在袖子里的短剑,纵身而起,一剑直指齐桓公,齐桓公身旁两个卫士急忙挡在他身前,曹沫却看也不看,左右两剑,电光石火间,两人已被刺倒在地,血溅高坛,再一看,齐桓公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把短剑。

事发突然,众人来不及应变,眼见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剑在齐桓公的眼前闪着寒光,还不断地滴下血来,人们一个个都蒙了。

“均之死也,戮死于君前!”(我要跟齐君同归于尽!)曹沫声如洪钟,厉声喝道。

朔风凛冽,曹沫须发皆飞,震得众人心胆皆寒,再加上曹沫人质在手,所以谁也不敢妄动。

齐桓公和管仲一下子都慌了,鲁国一向是君子之邦,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鲁人竟会干出这等绑票的事情出来。转念又一想,这曹沫并非“肉食者”出身,自然不爱讲贵族间的规矩,上次长勺之战就没有遵守战礼,这次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大意,还是大意了啊……

不管怎么说,这是齐桓公又一次近距离接近死神了。上次他中了管仲的冷箭,靠假装吐血蒙骗过关,但这一次,利剑在喉,避无可避,小命完完全全捏在曹沫手里,这可怎么办?

但是很快,齐桓公又冷静了下来,他知道曹沫一定不会对自己动手的,因为高坛上都是齐军,只要自己稍有不测,鲁庄公和曹沫谁也别想活着回去,所以还是听听曹沫到底想干吗吧!

曹沫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刺客,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劫盟者,他的举动旷古绝今,无人懂得该如何应变,管仲只能立刻与曹沫展开谈判。

管仲问曹沫道:“子将何欲?”

曹沫咬牙切齿地说道:“齐强鲁弱,而大国侵鲁亦甚矣,今鲁之境去国五十里,亦无不死而已。”

这句话的意思是:齐国以大欺小,屡次侵入我们鲁国,以至现在鲁之边境,离国都只有五十里了。败军之将辱国辱民,我无非一死而已。

管仲明白了,原来曹沫只是想要回鲁国的失地,这好办,还给他们便是。区区几座城池而已,犯不着为了这个丢掉国君的性命。于是管仲请求齐桓公答应,齐桓公看着颈边寒光闪闪的短剑,只得唯唯。

于是,齐国与鲁国重新定盟,齐桓公亲自与曹沫歃血,答应归还之前三战鲁国丢失的土地,终于把事情给顺利解决。曹沫这才收剑徐步回位,平息如初,面不改色,谈笑如故。

柯邑之盟结束后,齐国群臣都很不服气,还地盘这都没关系,关键是这口气咽不下!鲁国人输了就输了,怎么能做出此等狗急跳墙的无耻之举呢?于是他们纷纷向齐桓公建议:“胁迫之盟,不彰于神,曹沫可雠,请背盟而讨曹沫。”

意思是:不守被胁迫之盟,算不上无信,神明也不会降罪!曹沫以臣犯君,持刀挟持我们国君,更是罪该万死!咱们不仅不能还地,还一定要追究到底!

确实,齐桓公此时赖账不会有任何责难的声音。事实上,就连孔子也不会遵守这种被要挟的盟誓,据《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途经蒲邑被人扣留,在威逼下立誓,保证不去卫都,被放走后却依旧前往,子贡问他为什么要背弃盟誓,孔子便回答:“要盟也,神不听。”

看来,连后世的道德楷模孔子都认为可以赖账,但管仲却思虑得更远,他表示:“要挟之盟可负,而君不负;鲁君曹沫可仇,而君不仇,则可以信着天下矣。”

碰到这种情况,谁都可以负约,但主公您不能负约;谁都可以报复曹沫,但主公您不能报复曹沫,因为主公您是要当霸主的,而霸主绝对不能失信于天下。

齐桓公闻言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怒火与理智在拉锯。

终于,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齐桓公还是决定兑现自己的承诺,虽然这是他在暴力胁迫下所应许的非法赎金(据《吕氏春秋》记载为四百里土地),但是不要紧,所谓有失必有得,他所失去的,终将千百倍地回报他——他得到了人心。

对于一个志在天下的霸主而言,还有什么比人心更重要的?诸葛亮平南中,七擒孟获,打的就是攻心战,所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齐桓公遵守承诺归还鲁地的消息一经传出,效果立竿见影,天下人皆觉得:“齐侯连对鲁君和曹沫都能守信,何况他人呢?”哪怕是在生命受到威胁情况下对绑匪说的话,齐侯也一定会做到,那么他所说的任何话,自然也就不需要怀疑了。

柯邑之盟是齐桓公称霸前的重要一笔,齐桓公以实际行动,表达了王命与盟约的不可侵犯,最终打了一场精彩至极的舆论战。所以史书记载,经此事后,“天下诸侯,翕然而归之”。不仅鲁国从此成为齐国最死心塌地的盟友,其他诸侯也均被齐桓公的胸襟与气度所折服,卫国和曹国更是派人来向齐桓公请罪,这就是舆论的滚雪球效应,不顺势依附而上,就只能被碾压在其下。

而曹沫也由此被列为《史记·刺客列传》第一位,成为天下第一刺客,成为传奇中的传奇,试问史上有谁能一人一剑,劫持万乘之君,为国家挽回巨大损失,争取巨大利益?没有,根本没有。后世荆轲也想效法曹沫劫持秦王嬴政,逼秦国退还所吞并的六国领土,可惜他无论武艺还是应变,都不如曹沫,结果功败垂成。其实就算荆轲劫持嬴政成功,嬴政也一定不会认账,因为时代已经完全不同了。

当然,曹沫劫持齐君一事,虽然短期内为鲁国争取了利益,但从长远来看,并不利于鲁国的形象,而随着鲁国之信誉溃败,鲁国的崛起梦也就彻底破灭了。毕竟,如前所述,时代不同,游戏的玩法也不同,虎狼之秦可以尽情地打破规矩,最终统一天下;但号称君子之邦的鲁国却不能一次次地破坏游戏规则,毁坏自己的声誉。非要这么做,大家也就不会再跟它玩儿了,最终还是只能臣服在天下归心的齐国脚下。

从这方面来说,曹刿(曹沫)虽然奇谋勇略兼备,但在政治能力与战略水平上差管仲太远。只能说,曹沫既生对了时代(作为刺杀活动与诡诈计谋的先行者),也生错了时代(尚未完全礼崩乐坏),他注定将要沦为鲁国崛起之路上的罪人,沦为他自己口中那“不能远谋”、急功近利的悲哀“肉食者”。

柯邑之盟后,很多国家都投入到强大齐国的怀抱中,现在只有宋国和郑国两个中原大国没进入齐联盟体系了,宋国实力与齐国相差无几,自然不肯轻易就范,而郑国在强大楚国北进的压力下,不得已归服了楚国,自然也不肯给齐国好脸色。毕竟楚国距离更近,这是近在咫尺的威胁。

就在这时,新即位不久的宋桓公为稳固权势,竟然发动大军攻打杞国,现在杞人不忧天了,他们只担心被宋国灭了,所以立刻派人去向霸业初成的齐桓公求救。齐桓公也正恼火年初齐国第一次举办诸侯会盟时宋桓公逃盟之举,现在机会和借口都送上门来,搞定宋国的时机终于成熟了。

于是,在齐桓公六年(前 680)春,桓公召集了陈君、曹君两个小弟,挥军直指宋国。

不过这次齐桓公学乖了,他总结当初北杏之盟失败的经验教训,在兵发之前,特意亲自去了成周一趟,告宋桓公背盟并侵犯杞国的刁状,并请周天子同意他们此次伐宋之举。

周天子当然同意,不但同意,而且倍儿欣慰。按照辈分,周釐王得叫齐桓公声姐夫,况且,两家自打周武王与齐太公的时代,就常常联姻,齐国历代先君,也都兢兢业业,助周天子开疆拓土,教化夷狄,贡献巨大。再加上春秋以来,天下礼崩乐坏,诸侯们各行其是,交相混战,已经明显过气的周天子别说管不了,甚至有时候都没人知会他一下,他这个名义上的天下共主,也不知当得有多郁闷,只有齐桓公动不动派人来请示报告,对他如此尊重,如此卖他面子,这可真是大大抚慰了他那颗伤痛已久的心灵,你说他能不欣喜感动吗?

看来,齐桓公在政治上越来越成熟了,至此,他的称霸天下大战略,已经成形了一半,这一半就是“尊王”。在齐桓公之前有个郑庄公,当时他的实力并不比齐桓公差多少,但他的霸业为什么没能成功?就是因为他没有做好这两个字。

于是,周天子对齐桓公这个姐夫大加赞赏了一番,并派周卿士单伯,率领王师,与诸侯联军一同伐宋。

齐桓公等的就是这句话,现在他有了周天子这把“尚方宝剑”,大大增强了联军的正义性和权威性,还怕天下诸侯不乖乖奉令吗?

果然,宋桓公因柯邑之盟后齐桓公声誉日隆,又见天子之王师亲至,哪里还敢造次,赶紧向齐桓公承认错误,请求原谅。

齐桓公大方地原谅了宋桓公,宋桓公感激涕零,当即表示无条件支持齐桓公当霸主。

宋乃好古之国,从来最慕仁义,当年郑庄公不够仁义,所以宋国老是给他捣蛋,搞得郑庄公只能小霸一下,而无法进入春秋五霸之列。如今齐桓公手持尊王的仁义大旗,正是对症下药给了宋国一针,于是宋国彻底服了,从此终宋桓公一生,乃至他的继承者宋襄公,都是齐桓公的忠实盟友与头号小弟,鞍前马后,不遗余力。宋桓公在晚年,还每每以齐桓公之事,教导其子,结果矫枉过正,把宋襄公给搞得过迂了,这是后话。

现在,邻近齐国的宋国和鲁国都已经投诚,齐桓公便决定将霸业推向更远的地方。郑国是中原大国,却违抗王命,投靠楚国,必须赶紧搞定,以儆效尤。

于是,管仲给齐桓公定计,用“以弟篡兄,犯分逆伦”的名义把现任郑君赶下台,扶持流亡在外十七年的郑厉公复位。

话说得好听,岂不知当年齐桓公也是以幼弟身份上台的吗?

没办法,谁叫郑国比齐国弱,弱就是原罪,话语权永远掌握在强者手里。

于是,在齐桓公的暗中支持下,郑厉公成功发动政变,回国即位。作为交换,郑厉公表示投入齐国的怀抱,于是在这年冬天,周大夫单伯与齐桓公、宋桓公、卫惠公、郑厉公在鄄地(卫地,今山东鄄城西北)会见,商谈会盟事宜。次年(前 679)春,齐桓公九合诸侯之第二合——“鄄之盟”在一片友好和谐的气氛中于鄄地成功落下帷幕,此次会盟,宋、卫、郑三个中原大国正式承认了齐桓公的霸主地位,同时这也是周王室第一次派大夫参加诸侯间的盟会,给了齐桓公巨大的面子。

从这一年开始,混乱不堪的春秋乱世终于迎来了一个齐桓公,他将赋予天下一个新的秩序、一个新的希望,他将带领天下誓死保卫华夏,建立一番能够媲美于他先祖太公尚的功业。

同年(前 679)夏,沉寂于政界很久的鲁桓公夫人文姜突然来到了齐国,齐桓公很高兴,这说明鲁国已经彻底倒向齐国怀抱了。

前面说过,当年鲁桓公之死与齐国之乱,很大程度上就是齐襄公与文姜的乱伦之恋所引发的连锁反应。所以文姜后来决定将功赎罪,于鲁庄公二年(前 692)放弃与情夫哥哥的同居生活,从齐国回到鲁国,担起了辅佐 15 岁鲁庄公的责任,并在此期间多次作为大使出访齐国执行外交活动,从而最终洗去了自己身上的道德污点,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外交家

再后来,周庄王十二年(前 685),公孙无知死,齐国陷入无君的状态,22 岁的鲁庄公决定抓住机会,干预齐国内政,妄图操纵齐国君位归属以争夺霸位,失败后齐鲁关系遂破裂,两国连年交战,这些内容前文已详述。在此期间,文姜无用武之地,故一直退隐幕后,直到柯邑之盟后,鲁庄公在军事外交上连连受挫,只能让自己的母亲文姜重回政治舞台,继续其亲善齐国之努力,以抚平近年来齐鲁战争所造成的裂痕。于是,文姜来到齐国,与久未见面的弟弟齐桓公进行了会商,商议改善齐鲁关系的具体举措,其中应该就包括鲁庄公迎娶齐女,重修两国婚姻之好的相关事宜。鲁庄公二十一年(前 673),文姜去世,鲁庄公按照母亲的遗命,宣布将迎娶自己的表妹哀姜(齐襄公之女),并在母亲丧期内亲自到齐国来纳币订婚。

所谓纳币,其实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送彩礼。先秦的婚俗,需要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币、请期五步礼仪程序,然后才可迎娶过门。当时贵族送彩礼,一般需要五两(即二百尺)丝织成的帛,再加鹿皮两张。像鲁庄公这样的诸侯级大贵族,还要再加上一个大璋(某种贵重的玉器)。鲁庄公二十三年(前 671),鲁庄公应邀到齐国观摩祭祀土地神大典暨阅兵仪式,并顺便看望哀姜。鲁庄公二十四年(前670),鲁庄公又亲自至齐迎娶哀姜。这都是超越礼制的重视。

至此,齐鲁上一辈的恩恩怨怨终于烟消云散,齐鲁关系进入蜜月期,鲁国成为齐桓公霸业的坚定追随者。 2iCBSKKTQp2oOwqOdiS7mtqaO3Xmwd68MZ5Yz/SyJoRk45rPdsT54EPSAkR4uft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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