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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跋山涉水寓于浙

入清后的杭州,建制为杭州府,乃浙江行省的省会城市。因向来是东南名区,入清后其重要性和特殊性亦为统治者所认识。自康熙时代起,最高统治者为了笼络江南,一次次沿着运河南巡。为了迎接皇帝的到来,杭州的市政、市河、江堤、海塘进行了多次大规模的修筑,客观上刺激了杭州城市的发展,抬升了杭州作为江南文化和经济中心的地位。特别是北向有运河这样的交通命脉,东向有辽阔的大海,因水路交通带来的便利,杭州的工商业较明代取得了长足的发展。

此时杭州的丝织业、印刷业、棉布业仍是全国的中心,杭扇、杭粉、锡箔等手工业名扬天下,制药、制伞、制笔等行业也开始声名鹊起。为此,徽州人在万历《歙志》卷十《货殖》中就将杭州与南京、广州等并列为全国的大都会之一。就是这样浓厚的商业氛围和广阔的市场空间,使得“四方之商贾咸辐辏焉”,而与杭州共饮一江水的徽商就是其中的一支劲旅。

徽商在杭州主要经营盐业、木业、典当业、米粮业、饮食业、茶业、贩运业以及海外贸易等行业。因两浙是全国著名的盐场,食盐又是家家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需品,所以获利最大,成为徽商竞相逐利的大宗买卖。但是,鲍贵、鲍思诩父子初来乍到时,着力经营的还是自己最熟悉的冶业。因了大环境的改善,方兴未艾的杭州手工业市场对铜铁器的需求也随之扩大。加之徽商生产出来的铁器质量上乘,广受欢迎。鲍氏父子同心,经过一番打拼,果然因此致富,积累了颇为可观的家财,初步达成了当初不顾风险也要出走徽州的意愿。

但是,根据鲍氏家族几代人得以广肆搜罗宋元善本、明清珍本以及后来大量的刻书来看,单纯地依靠冶业,恐怕还无法满足资金需求。为此,有研究者提出,到了鲍思诩主持家政后就转而“以盐业为生,并在盐业经营活动中,积累了雄厚的资本和利润。他为鲍家的藏书活动提供了经济基础” 。虽然还没有发现详细的文献以为佐证,但不妨聊备一说。

鲍氏家族,自鲍贵以来一直秉承着“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的传统,正是在这种思想的牵引下,鲍氏才走出了群山,在异地杭州寻得新的发展契机。他们经过两代人的苦心经营,终于积聚了可观的家产。但在当时如铁板一般的“士农工商”的社会序列中,依然被认为是“清德未耀”,也就是其家庭还没有特别值得称道的地方。这对于鲍贵和鲍思诩父子来说,无疑是一块心病。

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秩序中,传统的力量无比强大,千百年来形成的社会阶层区分,注定了不同职业的人群之间尊卑不同,贵贱悬殊。这其中,士始终站在社会阶层的上位。他们饱读诗书,谙熟律令,或直接或间接地参与到国家机构的设计和管理中。因能直接掌握或左右主流社会的话语权,所以地位尊崇,为天下羡。而商人,即使腰缠万贯,富甲一方,由于受到文化传统和政策体制的双重桎梏,始终处于四民之末,为正统士大夫所鄙夷。所谓“贾为厚利,儒为名高”,轻利重义,说的就是这番道理。所以,和当时的多数徽商一样,鲍氏父子对典籍和科举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向往,“贾而好儒”,热忱地希望借此实现家族命运的蝶变,以便跻身士大夫阶层。

鲍氏的“贾而好儒”,同样也是从鲍贵开始的。他不仅自己有儒士之风,雅好读书,对儿子鲍思诩更是抱以很大的期望。这从他给儿子取的名字和字号中就可以看得出来。鲍思诩,字鸿远,号敏庵。据《说文解字》,“诩,大言也”。《康熙字典》注为“大也”。那么,“思诩”和“鸿远”就是希望儿子胸怀大志,志向高远了。诩字还有另外一个义项是“敏而有勇”,鲍思诩以“敏庵”为号就是从这里来的。无论此号是其父所取抑或鲍思诩自己成年后所加,那份为理想而果敢执着的意念和勇气都是显而易见的。

金天翮《鲍廷博传》说:“父思诩,凝众懋迁,好读书。”作为追慕风雅的徽商之子,鲍思诩因为得益于父亲的耳提面命,在子承父业的同时,对图籍的热爱与其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最终鲍思诩未能走上仕进之路,但利用家中的经营所得,开始大量购藏图书。据与鲍廷博同时代的吴长元所述,其“先世藏两宋遗集多至三百余家” 。这些“遗集”虽然未必都是宋版书,但鲍思诩的“佞宋之癖”以及对书籍的那份狂热之情无疑都将感染到即将出世的鲍廷博。 Mf0vTOlPrJN05/ydp0ZbNyQ/YuDMKPqEBGIOV1DuraYL14tYGxq4nWHOezTPk1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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