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廷博家族的谱牒虽然至今没有现身,但自其曾祖以来的家世却是有据可查的。赵怀玉《恩赐举人鲍君墓志铭》中说,鲍廷博“曾祖永顺、祖贵、考思诩,清德未耀”。经进一步查考,虽然曾祖鲍永顺的生平仍然不详,但可以确定的是从鲍永顺开始,到鲍贵再到鲍思诩,前后三代人“以冶坊为世业”。所谓“冶坊”,即旧时冶炼金属和铸造铜铁器的作坊。作为私人的作坊,相较于一炉常聚数百人的官营大作坊,规模自然不会很大。那时的私人作坊往往以一个家庭为生产单位,由家长带领子侄从事铸铁生产。这种具有鲜明封建宗法性质的小作坊,如果经营得法,在积累了一定的资金后,少部分会选择扩大生产,大部分则将资金投向其他的商业活动中,以便寻求更丰厚的利润。
由于持续的移民,最终导致了徽州地区人口与资源出现严重失衡的局面。据统计,从明代中期以后,徽州人均耕地已不足二亩。“持续而紧张的人口压力给徽州人的生存带来很大困难,土地贫瘠造成的产量低下更加重了这一困难,这迫使徽州人必须倾注全力应对挑战。”
正如康熙《休宁县志》中所说的那样:“徽州介万山之中,地狭人稠,耕获三不赡一。即丰年亦仰食江楚,十居六七,勿论岁饥也。天下之民,寄命于农,徽民寄命于商。而商之通于徽者取道有二:一从饶州鄱、浮,一从浙省杭、严,皆壤地相邻,溪流一线,小舟如叶,鱼贯尾衔,昼夜不息。”
因为耕地受限,冶业的经营主要又是以农具等生产生活用品为主,所以规模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就很容易出现瓶颈。面对这种经营上出现的实际困难,鲍廷博的祖父鲍贵就不得不开始考虑走出徽州,跟随浩浩荡荡的徽商之旅,向江浙一带谋求新的发展。
据刘尚恒推测,“鲍廷博的曾祖、祖、父三代约于明代末期至清代初期行商于浙,并寓于此,以业冶坊致富”
。明清之际,特别是入清以后,由于战乱平息,政权稳固,康乾治世所带来的商业繁荣使得徽商全面兴起。而带领家族迈出徽州第一步的应该是鲍廷博的祖父鲍贵。翁广平《鲍渌饮传》中说:“(鲍廷博)祖国槐公名贵,父鸿远公名思诩,同服贾,寓于浙。”鲍贵相比于他的上一代,其事迹后人知道的要略微多一些。鲍贵,字国槐,鲍氏后人尊称其为国槐公,生卒年同样不详。与自己的上一辈相比,这是一位不愿画地为牢且颇有魄力和眼界的徽商。虽然资产还不能与大富之家相比,但凭借自己对时局与市场的把握,他选择带上儿子一起到杭州继续经营自己最了解和擅长的冶业。
明清时期,江南是徽商聚集的主要区域,杭州因为与徽州毗邻,且有新安江这条顺畅的水道交通,更是成为他们的首选之地。据清代憺漪子所辑的《天下路程图引》一书显示,“徽州府由严州至杭州水路程”如下:
本府。梁下搭船。十里浦口。七里至梅口。三里至狼源口。十里至沦潭。五里至薛坑口。五里庄潭。五里绵潭。五里蓬寨。五里九里潭。五里深渡。十里白石岭。五里境口。对河大川口。五里小沟。五里山茶坪。五里结坞头。五里横石。五里牵甽滩。五里米滩。五里八郎庙。五里街口。巡司。五里王家潭。三里滚滩。二里常潭。二里和尚岭。三里威坪滩。十里竹节矶。五里至云头潭。五里锡行渡。五里老人窗。十里慈滩。对河橦梓源口。十里仰村冈。对河响山潭。十里小金山。即上石渡。五里羊须滩。五里淳安县。三里东溪源口。七里赖爵滩。十里遂安港口。十里塔行。十里藻河。十里至罗山墩。三里瓦窑埠,即关王庙前。七里至茶园。五里百步街。五里至小溪岩。五里猢狲淇。三里童埠。二里试金滩。七里仓后滩。三里白沙埠,进去寿昌县。十里杨溪。十里下衙。十里马没滩。十里宗潭。十里倒潭插。十里严州府建德县。五里至东馆。富春驿。西南进横港,一百里至兰溪县。十里至乌石滩。十里至胥口。十里张村。十里冷水铺。七里钓台,有严子陵祠。三里至鸬鹚源口。五里黄山察。七里六港滩。三里鹅湾。十里桐庐县桐江驿。十里柏浦。十里至柴埠。十里窄溪,对河新城港口。十五里黄山寺。五里橦梓关。五里新店湾。十里至程坟。十里汤家埠。十里鹿山头。十里富阳县。会江驿。七里大岭头。三里赤松铺。十里庙山铺。十里大安浦。十里渡船埠。十里鱼浦口。绍兴所监在此下船。十里至王家斗。五里至毛家堰。五里半边山。对江。朱桥十里范村。十里进垅浦。十里杭州江头。陆路。过万松岭,进凤山门。十里至杭州府。
如此明朗清晰的路线,说明徽州与杭州
之间虽然隔着崇山峻岭,但因为水系相连,水路交通还是相当便捷的。关于这条路线,世人还编排出一首《水程捷要歌》来,歌云:“一自渔梁坝,百里至街口。八十淳安县,茶园六十有。九十严州府,钓台桐庐守。橦梓关富阳,三浙垅江口。徽郡至杭州,水程六百走。”歌词内容朗朗上口,富有情韵地写出了徽州与杭州两地的一脉相连。人们从中也看不出跋涉的艰辛,相反,字里行间展现出的是令人应接不暇的山水画卷,以及由此带来的内心的舒展与期待。
鲍贵父子就是由此一路向东而下的。尽管路线有些七拐八弯,其间也少不了颠簸劳顿,激流险滩更是在所难免,但就是因为迈出了这关键性的一步,不久的将来,这个家族的命运便因此而改变。
廷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