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阳县各级反动政府和土豪劣绅相互勾结,收编土匪武装,设立“保卫团”“保安队”。沔阳县当局成立了以县长何翔为委员长的“沔阳县清乡委员会”,并收编了沔阳著名的大土匪李伯岩的武装,成立“沔阳县保卫团”,由何翔任团长,李伯岩任副团长。全县编成十个区团,按每十户为一牌,置牌长一人;每十牌为一甲,置甲长一人;每十甲为一保,置保董一人。实行一家通共,十家连坐。
为了“清剿”洪湖大湖革命武装,驻新堤和监利国民党军第50师谭道源,令孙体成旅第1团进驻杨家嘴、小港、小沙口;第2团进驻下车湾、白螺、螺山;第3团进驻朱河、毛家口、柳关。还网罗逃往新堤、监利县城的湖霸地主组织“铲共团”“保卫团”之类的反动武装,在通往湖区道路、河口上,遍设据点、关卡,盘查来往行人和船只,严格控制货船下湖,企图困死洪湖水上暴动红队总队和渔猎民暴动队武装。
李伯岩系新滩口坪坊(今属洪湖市)人,行伍出身,曾在军阀部队任过排长,后拖枪出逃,借哥老会势力聚众为匪,无恶不作,专干拦路抢劫、打家劫舍、绑票勒索、杀人放火的勾当。他控制了内荆河上自小港、下达新滩口和水洪口长达100多里的地域。李伯岩为扩充其土匪武装,早就投靠了沔南土豪劣绅、地主湖霸,与峰口张坊张泽厚、戴家场涂老五、郑道湖何道人等10人拜把结盟,狼狈为奸。李伯岩依赖他们的财力权势招兵买马,购置枪支弹药,充当他们的打手和保护神。在很短的时间里,李伯岩由几十人枪的小股土匪发展到500余人枪,成为洪湖最大一支土匪武装。大革命失败后,李伯岩扯起了“拥蒋反共”的大旗,四处收缴农民自卫团的枪支,捣毁国共合作的党部、农民协会等群众组织,捕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竭力充当反动统治阶级和土豪劣绅的帮凶。
“沔阳县保卫团”成立之时,县“清乡委员会”召开土豪劣绅参加的庆祝大会。李伯岩身着戎装,腰佩军刀,神气活现地登台演讲致辞:“伯岩生逢斯世,流落草莽,今蒙竭力支持,愿捐微躯,与沔阳绅耆共存亡。有我无共,一言驷马,背誓非大丈夫矣。”
李伯岩将其土匪武装编成4个大队:一大队队长刘复兴,驻沔城;二大队队长刘全,驻通海口;三大队队长陈厚堂,驻峰口;四大队队长朱汉,驻府场。共500余人,300余支枪。
沔南区群众基础一向较好。早在大革命时期,党领导的农民运动发展如火如荼。大革命失败,革命处于低潮时,这里的党组织和农民协会并没有被彻底破坏,只是由公开转入地下,秘密开展活动。进入土地革命时期,洪湖秋收暴动第一枪在戴家场打响,党的组织、农民武装和农协组织的建立与恢复,如雨后春笋,迅猛异常。新成立的党支部不下10个,“每个支部都有独立领导的能力,所以,当时沔南党组织和骨干之强,成为全沔阳模范”
。正因为如此,国民党军在沔阳的两次“清乡”,不论是李伯岩还是桂系第18军荣腾团,都是把重点放在沔南区。“沔南牺牲的同志之多,也为全沔各地所没有。”
沔南区成为国民党反动当局和土豪劣绅的心腹大患。匪首李伯岩禀承主子旨意,一开始就把重兵投向沔南区。他坐镇峰口,在小沙口、戴家场、谢仁口、白庙、汊河口遍设“清乡”据点,大肆捕杀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实行惨绝人寰的“人换种、房烧光、水变色”的屠杀政策,妄图彻底摧毁这里的革命力量,把沔南区变成无人区。
匪徒李伯岩借“清乡”之名,行烧杀抢掠之实,尤以戴家场、府场、白庙、葫芦坝、谢仁口、曹家嘴、南林口、简家口、小沙口、渡口等地受害最深。戴家场被焚民房210户,死伤群众123人。小沙口从中场纵火烧至谢记鱼行,烧毁民房、商店有半截街,计78户。南林口、施家港数百栋民房毁于一炬。沔南地区惨遭杀害的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就多达3000余人,仅汪家岭附近的陈家台,除一户富农外,56户、男女老幼172人全被李匪活埋坑杀。匪徒李伯岩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可谓罄竹难书。
血洗石磙垱
1928年2月、3月间,李伯岩集中了驻沔南的全部匪徒,兵分两路杀向赵家台和石磙垱,一路由李伯岩亲率,一路由陈厚堂率领,分进合击,企图全歼赵文允、万献武、邱本凤领导的农民自卫团武装。这支自卫团武装,近100人枪,经常活动在南林口、简家口一带。而简家口是李匪来往于峰口与新堤的必经之道,自卫团不时袭击李匪零星武装。李伯岩报复心切,不惜倾巢出动。在强敌面前,自卫团稍作抵抗之后,利用河湖港汊地形,巧妙地突出敌人的合围圈,直奔赵家海,与大同湖农民自卫军会合,壮大了沔东南区游击武装。李伯岩劳师动众,一无所获,便恼羞成怒,抓了赵文允的叔父、万献武的父亲和邱本凤的兄长,勒索了一大笔钱财后,仍将赵的叔父、万的父亲活活打死,将邱的兄长打成重伤。石磙垱几个无辜村民亦遭匪徒杀害。匪徒自赵家台、夏家台、汪家台、涂家台至石磙垱、窑沟台、王家墩、熊家台等地,一路焚烧民房。简家口商铺全被抢劫一空。
白庙惨案,沔阳县委被破坏
血洗石磙垱后,陈厚堂在沔中又欠下一笔血债。陈厚堂是军阀唐生智手下的一个连长,唐生智被桂系军阀打败后,陈趁乱拖枪为匪,有200人枪,并有机枪1挺。自1927年10月下旬工农革命军袭击峰口“醉月楼”后,陈厚堂被峰口土豪劣绅所雇用,委以沔阳县保安团副团总之职,遂率部坐镇峰口。陈与保安团团总李伯岩各怀鬼胎,李有吞并陈之意,陈有时时提防之心。沔阳县委为了孤立李伯岩,利用这个矛盾,派刘吉做陈厚堂的策反工作。陈开始只是有点动摇,下不了决心,后见年关暴动,工农革命军攻打监利城失利,便露出狰狞面目,杀害刘吉,秘密捕捉了县委交通员王秋平。严刑拷打之下,王秋平叛变了革命,供出县委机关所在地。4月7日,陈厚堂率匪徒包围了白庙凤凰台县委机关,县委书记樊松茂,县委委员陈墨香及共产党员刘天杨、陈广乾、陈德章、陈春宇等6人被捕
。陈墨香不肯被敌人押走,怒骂陈贼:“我是共产党员,要杀便杀,要砍便砍,王八蛋们,你们动手吧!”匪徒恼羞成怒,当即将陈枪杀。其他5人被匪徒用铁丝穿透手掌押解到峰口公开杀害。
沔阳县委机关遭到破坏后,为及时有效地领导武装斗争,沔南与沔北同时分别组成了临时县委,不久两个临时县委合并,由娄敏修担任书记,县委机关迁往郑道湖。6月中旬,接任县委书记的张华甫牺牲。8月上旬,鄂中特委书记刘西牺牲、代理书记邓赤中也牺牲,萧仁鹄已赴上海寻找党中央,鉴于鄂中特委已不复存在。10月中旬,沔阳县委转隶鄂西特委开展工作。
沔西大烧杀 沔阳县委机关被破坏后,李伯岩便集中所部匪徒400余人枪,全力对付沔西苏维埃政权。4月14日,李亲率匪徒,向沔西区窜扰,沿途烧杀抢掠,近500栋民房被烧毁,不少群众惨遭杀害。15日,李匪直扑沔西区苏维埃所在地——拖船埠。因敌众我寡,游击队且战且退。匪徒纵火烧毁拖船埠民房300余栋,区苏维埃主席胡幼松家乡坡段场156栋民房全被烧成灰烬,无辜群众死伤200余人。
此际,萧仁鹄率参加年关暴动攻打监利失利的工农革命军残部,向沔西拖船埠进发,与激战中的沔西游击队相遇。萧仁鹄见状,即率部投入战斗。在配合沔西游击队战斗中,亦因兵力太过悬殊,伤亡惨重,人员被打散,萧仁鹄只身突围。
鄂中特委领导的工农革命军第5军因参加荆江两岸年关暴动而离开沔阳,在攻打监利县城受挫,撤出战斗时,部队遭到监利城内国民党军门炳岳师1个营的反扑,队伍被打散,大部(80余人枪)由娄敏修带领,随贺龙转移到石首焦山河。焦山河会议后,娄敏修率部返回,在沔阳渡口又遭门炳岳师1个团的伏击,除娄敏修、漆子恒等20余人突围脱险外,其他60余人壮烈牺牲。另一部仅30余人枪,由萧仁鹄带领,因找不到大部队,加之伤病员过多,萧决定暂留监利隐蔽休整。原计划返回白庙县委所在地,后得知县委机关遭敌破坏,遂由新沟嘴改向沔西拖船埠转移。沔西一战,又遭失败。工农革命军解体。
工农革命军第5军从建军到解体,虽然只有半年的时间,但他们在血与火的战斗中不断成长壮大。建军之初,只有4支短枪,百十个人,以后发展到百十支枪,近400人。这支工农武装虽败犹荣,光照青史,对洪湖革命根据地和红军的建立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此之前,尽管洪湖秋收暴动如火如荼,但它只是党领导下的农民运动,参加暴动的只是普普通通、苦大仇深的贫苦农渔民。而工农革命军的建立,标志着洪湖武装斗争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洪湖人民有了自己的革命武装,无疑为以后洪湖根据地组建鄂西(洪湖)游击大队、洪湖游击总队、红军独立第1师、红6军及红二军团(后为红3军)奠定了基础。这支队伍保留下来的精英,成为苏区主力红军的骨干。
萧仁鹄只身突围沔西后,直奔监利、石首,寻找周逸群和贺龙。此时,正值周逸群从湘西北返回石首,并与石首、监利县委取得联系。周逸群听取了萧仁鹄的口头汇报,考虑到桂系18军正在石首、公安大举“清乡”的形势,提出了避实击虚,集中各地武装向洪湖区域活动的主张,随即率公安、石首邹资生部和石首、华容段玉林部向监沔转进,会合了邓赤中、彭国材、王尚武领导的鄂中游击武装,决定攻打峰口镇李伯岩、陈厚堂的团部。李匪团部设在峰口大街对河的衙门内,衙门四周有围墙,大门在张家场,有石桥通向大街。5月21日晚,游击队摸入张家场,干掉了哨兵和门卫,冲进衙门,将院墙团团围住。顿时,枪声大作,杀声不绝,游击队发起攻击。毫无防备的匪徒乱成一团,争先恐后翻墙逃跑,被游击队一一击毙。此役缴获连枪18支,银元3000块。为了扩大影响,鼓舞群众斗志,翌日,在峰口召开群众大会,处决了一批民愤极大的土劣,没收和分配了土劣部分财产。随即主动撤出,转移到洪湖沿岸活动。鄂中特委将70余人的游击队改编成“沔阳教导师”,刘锡禹任师长,杨光华任党代表。
正当洪湖反“清乡”斗争处于十分艰难的关键时刻,周逸群重返洪湖,率沔、监、石、公、华武装一举攻克峰口。这一胜利,对正在坚持反“清乡”斗争的洪湖军民,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鼓舞。
峰口一战后,敌18军急调一个营,会合沔、监两县团防,包围洪湖。鉴于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周逸群便将这支队伍迅速拉到沔西拖船埠,以避锋芒。敌军又联合潜江团防,对沔西取包围态势。此时,周逸群主张不宜“死守”,向“清乡”薄弱的荆门、当阳、远安一带游击,寻机消灭敌人,壮大自己。但鄂中特委的负责人邓赤中提出了沔阳武装不离开沔阳的错误意见,结果周逸群带领石公华游击队返回石首,鄂中游击队则留在沔西。后湖一战,在强敌围攻下,鄂中游击武装几乎损失殆尽。特委决定,就地埋藏仅存的20余支长枪,余下20余名武装队员随萧仁鹄、邓赤中、娄敏修分散突出重围,在敌人尚未注意的沔北暂时隐蔽下来。
李伯岩、陈厚堂烧杀抢掠,倒行逆施,激起了全沔士、农、工、商各界的义愤。沔阳县18名士绅联名向国民党湖北省政府投诉,指控沔阳县长何翔,收编大土匪李伯岩,借口“清乡”,巧取豪夺,搜刮民脂民膏。据辛亥革命老人蔡汉卿回忆,1928年9月初,国民党第18军军长陶钧宴请时任省财政厅长张难先和教育厅长刘树杞,蔡汉卿在场作陪。张难先当面把沔阳县18名士绅联名《告状信》交给陶钧,诉说李伯岩勒索钱财,滥烧乱杀,纵兵扰民,祸害沔阳种种罪行,要求陶钧秉公执法,尽快剪灭匪徒李伯岩,还沔阳百姓一个公道,同时还要求撤换何翔县长一职。张难先是辛亥革命功臣元老,沔阳18名士绅中亦有8名是辛亥革命的老人。陶钧碍于这些辛亥革命元老的面子,席间就答应了撤换何翔县长一职,由粟培坤继任,并派所部第2师第1团团长荣腾率部到峰口处理匪徒李、陈。中共沔阳县委不失时机地参与这一“告状”活动。县委委员王晓芗与张难先是多年的同事和朋友,关系甚密,县委多次派王晓芗赴汉与张难先联系,请张老出面做有关方面的工作,借敌人之手除掉李伯岩、陈厚堂等。
1928年秋,国民党第18军第1团进驻峰口。荣腾以设宴慰劳为名,席间把李伯岩、陈厚堂等18名头目抓捕,又借检阅之名,解除“保安团”全部武装,并在峰口张家场召开群众大会,当场处死了李伯岩、陈厚堂等18名匪首。
粟培坤上台后,接受了何翔“以杀为治”的教训,采取恩威并施、剿抚交替的反革命伎俩,发表了《告沔阳民众书》,称监沔人民之苦难,皆由土匪李伯岩、陈厚堂之所为,二害不除,民无宁日。“现李、陈两匪已除,当兴利革弊,除暴安良,休养生息,务使士农工商各安其业,各乐其居”,扬言“青年知识分子凡误入共党者,一律允许投诚自首,既往不咎,并按才录用”云云,借以欺骗群众,引诱动摇分子脱离革命队伍。
粟培坤这种做法,让“以杀为治”的陶钧很不满意,只做了45天县长就被撤职,由黄敬之接任。黄敬之上台后,进一步调整了“清乡”部署,先后在沔城、仙桃、脉旺、新堤、府场、峰口等重镇成立了反动“商团”;在沔城、张沟、沙湖、峰口、新堤、珂里、通海口、范溉关、仙桃、下查埠成立了区“保卫团”。荣腾继“抚”之后,紧接着是“剿伐杀戮”。他一改李伯岩烧杀抢掠的做法,派部队进驻各重点乡、镇,收罗外逃回乡的豪绅地主,重建“清乡”保卫团,厉行保甲制度,实行十户连坐,即一家通共,十家同“罪”,形势更趋险恶。但由于剪除了李伯岩的县保卫团,敌正规军在“清乡”时失去了耳目,如同盲人骑瞎马,有利于沔南地方党组织的恢复和开展隐蔽斗争。
当时,沔北和沔东的党组织一直处于地下,沔中的白庙和沔西拖船埠党组织被破坏,或转入地下,或隐蔽在潜江。而沔南党组织虽经多次破坏,但反“清乡”、反“自首”的斗争一直没有中断。此刻,沔阳县委和沔南区委正在执行湖北省委关于普遍举行新的秋收暴动的“左”倾盲动指示,决定把全沔秋收暴动的重点仍放在沔南,并在沔南建立了“沔阳县秋收暴动委员会”,由刘金山领导,沔南区委书记杨先洲具体组织和发动。随即,沔南区开始了新一轮的秋暴大“骚动”,捕杀豪绅10余人,缴获了部分枪支。刘金山领导的县游击队和杨先洲领导的沔南游击队袭击了荣腾驻沔南的据点,“赶跑”了荣腾团驻施家港一个排的守敌,获枪6支、子弹数箱;沔东南区游击队在苏北林、刘啸梅、郑重、沉沉的率领下,夜袭了荣腾团在峰口的外围据点周家湾、土地港、油榨湾等地,歼敌120余人,缴枪70余支,轻机枪2挺,子弹20多箱;彭国材率游击队夜袭戴家场鸦片馆,活捉敌一营二连连长刘绍平,缴长短枪30余支,子弹5箱。荣腾见连连失利,为推卸责任,上报陶钧。陶钧以黄敬之“清乡”不力为由,将其撤职,派王仁谦继任。不久蒋桂战争爆发,王仁谦也下台了。一年之内,沔阳县连换4任县长,这不仅暴露敌人内部钩心斗角,矛盾重重,也证实了沔阳县委充分利用敌人内部矛盾,成功地开展了艰苦卓绝的反“清乡”斗争。
沔南区的大骚动,再次引起敌人的恐慌,荣腾集中大部兵力,加大了对沔南的“清乡”力度。强敌面前,沔南对敌斗争环境愈益险恶,游击武装活动日趋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