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来到桑菲尔德府,认识了管家费尔法克斯太太和女孩阿黛尔——简的学生。在询问管家后,简了解到桑菲尔德府的主人是罗切斯特先生,他也是阿黛尔的监护人。阿黛尔和简见面后相投甚欢,她还给简唱歌跳舞。随后,管家带简参观了豪华气派的桑菲尔德府,但在参观时,简却听到了奇怪的笑声。
小说中的新章节,就像一出新戏。这次,帷幕拉开时,读者,你应该去想,自己看到的是米尔科特乔治旅店中的一个房间。里面墙上贴着大图案,地上铺着大地毯,摆放的家具、壁炉都和其他旅店的一样。墙上还挂着复印画,一幅画的是乔治三世,一幅画的是威尔士亲王,而另一幅画的是沃尔夫之死。此外,还有油灯悬挂在天花板上,壁炉里的火也烧得正旺,凭借这两处发出的光,可以看见房间里的一切。而此时的我,在十月这阴冷的天气里,身居室外十六个小时,身子都冻僵了。我把暖手筒和伞放在桌上,穿着斗篷,戴着帽子,坐在壁炉旁边取暖。我是昨日下午四时离开的洛顿,而这时,米尔科特城里的钟正好敲了八下。
读者,尽管我现在看起来安稳妥当,非常舒服,但是内心并不宁静。我原本以为马车一到,就会有人来接我的。
为了方便,脚夫会搭个木板,当我从车上走下来着急地环顾四周时,希望能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能看到有马车在等着接我去桑菲尔德。
但是,这些都没有一点迹象。我去问了侍者,是否有人来寻过一个叫爱小姐的,侍者回答说没有。
出于无奈,只好请他们领我去一间安静的房间,等待的同时满腹疑虑,心里非常不安。
我感觉自己孤独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与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系。不确定自己能否到达目的地,又回不到起始的地方,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来说,这感觉实在是不同寻常。这样的冒险散发出魅力,带来了快乐,自豪的激情也给它带来了温暖,但这些过后,恐惧又会带来不安。半个小时过去了,我还是独自一人,心里的恐惧压倒了其他的情感。我决定去打铃。
“附近有个地方叫桑菲尔德吗?”我对应铃而来的侍者问。
“桑菲尔德吗?不太清楚,小姐。我去柜台问一下。”他走了,马上又回来了。
“你是姓爱吗,小姐?”
“是的。”
“有人在等你。”
听到这话,我跳了起来,拿起桌上的暖手筒和伞,匆忙走进旅店的过道。
我看到一个男人站在敞开的门边,还看到满是路灯的街上停着一辆马车。
“想来这就是你的行李箱了?”这个男人看见我,指着过道中的箱子问。
“是的。”
箱子放到了马车上。我坐进去,没等关门就问离桑菲尔德还有多远。
“大概六英里。”
“需要多久?”
“大约一个半小时。”
他把门关上,爬到自己在车外的位置,就出发了。马车在慢慢往前走,这下我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问题了。
我心里非常开心,因为终于快要到达这趟旅行的终点了。这辆车虽然不太精致,但是非常舒服。我把身子往后一靠,开始从容地思考。
“我猜,”我想,“
这个仆人和马车看起来都很朴素,从这些来判断,费尔法克斯太太的穿着并不会华丽,这样也好。我和上流社会的人只在一起待过一次,那感觉真是太糟糕了。也不知道除了那个小姑娘,这位太太是否独自生活。如果是的话,人又算得上友善,我肯定会尽我所能,好好地与她相处。不过,付出并不一定得到好的回报。事实上,在洛伍德时,我就下定决心坚持去努力,也获得了别人的好感。但是,在和里德太太相处时,好心总是遭到嫌弃。只能请求上帝,希望费尔法克斯太太不会是第二个里德太太。但是,如果是的话,也并不一定要与她相处下去,我还可以再去登广告。哎,也不知道现在走到哪里了。
”
我拉开窗帘,往外看,米尔科特已经在身后了。
从灯光的数量来判断,这儿似乎是一个大城市,比洛顿大很多。依我看,这里就像是在一块公地上,只是整个地区都是房子。感觉这所在的区域也和洛伍德大不一样,这里人口稠密,比较热闹,但是景色一般,也不浪漫。
夜幕降临,雾霭沉沉,路不太好走。车夫让马按照它自己的节奏缓缓而行,我确定原本说的是一个半小时,但现在加到了两个小时。终于,他从座位上转身说:“现在离桑菲尔德很近了。”
再次往外看,正好经过一个教堂,钟楼又矮又宽,映着天空,钟此时正敲到一刻。山边的灯光狭长又夺目,那里应该是一座小村庄。过了将近十分钟,车夫下来开了大门。在我们进去后,大门又关上了。我们慢慢地驶上一条小路,来到一栋房子的正门前,这里很宽。只有一扇弓形窗从窗帘间隙透出烛光,其他的都是一片黑暗。一个女仆过来打开车门,我下车走了进去。
“小姐,请从这边走。”这姑娘说道。我随她穿过一个方形大厅,周围都是又高又大的门。我们进了一个房间,起先眼睛已经习惯了两个小时的昏暗,但是因为房间里的炉火和烛光太亮,一走进去时就照花了眼睛。等我慢慢能看清时,面前就出现了一幅和谐温馨的画面。
这个小房间看起来很舒服,炉火旺旺的,它的旁边是一张圆桌,一位穿戴整齐的小个子老太太坐在一把老式高背扶手椅上,戴着寡妇帽,穿着黑丝长袍,围着雪白的平纹细布围裙,和想象中的费尔法克斯太太毫无差别,只是少了点威严,多了点友善。
她正在专心编织东西,一只大猫悠闲地蹲在脚边。这真是完美理想中的悠闲家庭生活画面。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家庭女教师,无法想象比这更让人安心的初见场景了。这里没有豪华到盛气凌人,也没有庄严到令人难堪。刚进门,那老太太就立即起身,亲切地上前来迎接我。
“亲爱的,你好!想来这一路很无聊吧。约翰驾车很慢,一定很冷吧,来炉火这边坐坐。”
“您是费尔法克斯太太吧?”我说。
“是的,没错,请坐。”
她让我坐在她自己的椅子上,取下我的披肩,解开帽带。我请她不必这么麻烦。
“哦,这不麻烦。我想,这手要冻僵了吧。莉亚,去热一点尼格斯酒,切一两片三明治。这是储藏室的钥匙。”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串排列整齐的钥匙,递给了仆人。
“好了,离炉火再近点吧,”她继续说,“行李已经带来了,是吗,亲爱的?”
“是的,太太。”
“那得让人搬到房间。”说着,她匆忙走了出去。
“这是把我当客人了,”我想,“原本以为面对的只会是冷漠和高傲,没想到会受到如此礼遇。这和听来的不太一样,但是不能高兴得太早。”
她没多久就回来了,亲手移开桌上的编织工具和一两本书,让出位置,好放莉亚端来的盘子,然后又亲手递点心给我。
我从未享受过如此殷勤的款待,何况还是来自雇主或上司,难免有点受宠若惊。
但是她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样的行为有失身份,所以我最好还是默默接受这样的殷勤。
“今晚能有幸看一下费尔法克斯小姐吗?”吃完了递来的点心,我问道。
“你在说什么,亲爱的?我耳朵不太好,有些没听清。”这位亲切的太太问着,耳朵靠近我的嘴巴。
我又清楚地重复了一遍。
“费尔法克斯小姐?哦,你说的是瓦伦小姐吧!瓦伦才是你要教的学生的名字。”
“她不是您的女儿?”
“不是,我没有家人。”
我本想沿着第一个问题继续问,问她和瓦伦小姐是什么关系,但想了想,问这么多问题,会让人觉得不礼貌,再说了,以后肯定会有所了解的。
“我很高兴,”她在我对面坐下,把猫放到膝盖上,接着说,“很高兴你来了。现在有人陪伴,在一起生活很开心。不过,我什么时候都是很开心的,桑菲尔德这个老庄园很好,可能最近几年看着有些冷清,但却很体面。你要知道,在冬天,就算住的房子是最好的,也会觉得冷清。我说冷清——莉亚这个姑娘确实很好,约翰夫妇也很好,但要知道,这些人只是仆人,无法平等交流,得保持合适距离,不然有可能会失去威信。
事实上,去年冬天(如果你记得,天很冷,每天不是下雪,就是风雨交加),从十一月到今年二月,除了卖肉的和送信的,就没有人来过庄园。每天晚上一个人坐着,我心里闷得发慌。
有时候,我会让莉亚进来读点东西,但是想来这可怜的姑娘觉得拘束,不喜欢这个任务。春天和秋天的气候要好一点,阳光和漫长的白天让一切都变了样。这个秋天头儿上,小阿迪拉·瓦伦和保姆就来了,孩子一来,这整个房子立马就有生气了。如今你也来了,我就更加高兴了。”
听了这些话后,我对这位可亲可敬的老太太顿生好感,把椅子移近了点,表达了真挚的愿望,希望以后她会觉得我的陪伴会如她所愿那样让人开心。
“但是今晚,可不能留你太久。”她说,“现在,钟敲十二点了,你赶了一天路,肯定很疲惫了。如果脚已经暖了,就带你去房间。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就在我的隔壁,虽然不大,但我想你会喜欢的。那些大房间虽然装饰精致,但是太空、太冷清了,我自己从来不去睡那些大房间。”
我非常感谢她体贴的挑选。经过长时间赶路后,我的确很疲惫了,便向她表示想要休息。她端着蜡烛,领着我走出房间,先是去查看了一下大厅的门是否锁上了,取下钥匙,又领着我上了楼。
整个楼梯和扶手都是用橡木制成的,窗户都很高,并且镶有格子。这种窗户和直达房间的长过道,看上去不像住宅里的,而像教堂里才会有的。整个楼梯和过道里带着阴冷气息,像是在墓穴里,让人觉得太空旷,非常不适。
最后,她把我领进给我准备的小房间里,里面确实不太大,装饰都是普通的现代风,摆设也很简单,但我心里很高兴。
费尔法克斯太太向我亲切地说声晚安,然后就走了。我插上门,环顾四周,这小房间的蓬勃生机,除去了一点宽敞大厅、黑暗楼梯、阴森走廊带来的恐惧古怪的感觉。
这时,我突然意识到,在身心疲惫了一天后,我终于来到了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我怀着强烈的感恩之情,跪在床边,开始祷告,向理应感谢的上帝表达了谢意。起身前,我没有忘记还要请求在今后的路上给予力量,并使力量配得上还未努力就坦率给予的好意。那天晚上,我的床上没有荆棘类的东西,冷清的房间里没有恐惧。蓦然之间,困倦和满足携手而至,我很快就睡了过去,等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
印花布窗帘上的蓝色很鲜艳,阳光从缝隙中洒进来,照在了满是墙纸的四壁上和地毯上,这和洛伍德那光秃秃的地板还有斑驳的水泥墙完全不一样。相比较而言,这个房间看起来小巧又明亮,它使我精神焕发。外表会对年轻人产生很大的影响,我认为自己正在进入人生中一个更美好的时代,而这个时代想必不仅会有鲜花和欢快,也会有荆棘和辛苦。
因为环境改变了,我对新的世界充满了希望,这种希望唤醒了各种感官,使之异常活跃了起来。我无法确定它们在期待什么,但肯定是让人快乐的东西。或许不是在这天,也不是在这月来临,而是在还未确定的未来。
我起床细心穿戴打扮,可是无奈只能以朴素为主——因为每件衣服都是缝得很朴素的——但是整齐干净。我一向不愿不修边幅,无论自己给别人留下什么印象。我希望自己能够漂亮一点,在平凡外貌容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地让别人产生好感。
我有时候还会遗憾自己长得不够美,我希望自己能够拥有红润小脸、高挺鼻梁、樱桃小嘴和修长匀称的身材。然而,实际上的我个子太矮,脸色苍白,五官也不端正,但这些却又显眼,这让我时常觉得自己长成这样很不幸。
为什么有这样的愿望,这样的遗憾?自己虽然搞不清楚,但有符合逻辑的理由。
无论如何,我还是把头发梳得平平整整,穿上那件黑色的外衣——虽然这样打扮看上去的确像贵格会的人,但至少有值得称道的地方,然后再整理好干净洁白的领圈,想着这样应该够体面了,这样就可以去见费尔法克斯太太了。这样新学生至少就不会因为讨厌我而退缩。
我打开窗户,收拾好梳妆台上的东西,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穿过铺着地毯的走廊,踏过光滑的橡木楼梯,我来到大厅。我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看了看墙上的几幅画(还记得,有一幅画的是一个穿着铁甲护胸的男子,看起来十分威严;有一幅画的是一个贵妇,脸上搽了粉,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又看了看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青铜吊灯,然后再看了看大钟。钟壳是用橡木和黑檀木做的,上面刻有精细的花纹,这个大钟因为常年的擦拭而变得乌黑发亮。这一切对我而言都是那么庄严、肃穆、华丽,我那时还没有习惯于这种奢华。大厅门开着,门上镶有玻璃,我越过门槛往外走。早晨,秋高气爽,太阳安详地照在已经发黄的树丛和依旧绿意盎然的田野上。我往前走到了草地上,抬头仔细打量这宅子的正面。这宅子有三层,虽然不大,但是依然可观。
这并不是贵族的庄园,而是绅士的宅子。
顶部被城垛围着,显得更加别致。正面是灰色的,恰好背景是一片白嘴鸦出没的树林。此时,林中的居民一边不停地叫着,一边掠过被一道矮篱笆隔开的草地和庭院,最后落在一大块草地上。那里有一排高大的老荆棘树,树枝苍劲、多节,宽得像橡树,这样就解释了这座宅子的名字来源。更远一点的就是小山了。
相比较而言,洛伍德周围的山高耸险峻,宛如与世隔绝的屏障,而这里的小山看起来很幽静,它们围着桑菲尔德,把它变成了一个远离尘嚣的僻静住所。没想到在米尔科特这个热闹的地方,会有离得这么近的小山村。
小山上零散地分布着村落,房屋的顶和树木融合在一起。这里的教堂离桑菲尔德不远,从古老钟楼的屋顶上能看见宅子和大门之间的土丘。
欣赏着宜人的景色,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听着不停的鸦叫声,我心里很愉悦。
我仔细打量这宅子宽阔古老的正面,心里感叹这个地方这么大,却只有费尔法克斯太太这样的小老太太孤零零在里面住着。这时,老太太出现在门口了。
“这么早!都已经到外面来了?”她说,“看来你喜欢早起。”听到说话声,我向她走过去,她慈祥地吻了我,握了手。
“觉得桑菲尔德怎么样?”她问。我告诉她很喜欢这里。
“是啊,”她说,“这里很漂亮。
但是我担心它会渐渐破败,除非罗切斯特先生想在这里长时间居住,或者至少经常过来。大宅子和好的庭院是需要主人经常来住的。”
“罗切斯特先生?”我叫道,“他是谁?”
“他是桑菲尔德的主人。”她回答道,语气很平静,“你不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从来没听过啊。但这位老太太似乎认为这个人的存在,是人人都知晓的事情,凭直觉就能知道的。
“还以为,”我继续说,“您是桑菲尔德的主人。”
“我?天啊,孩子!这想法真奇怪!我?
我只是个管家而已。事实上,从他母系上说,罗切斯特家是我的远亲,或者确切地说我的丈夫是罗切斯特家的远亲。我丈夫是干草村的牧师,管理靠近大门的那个教堂,那个村就在山的那头。而罗切斯特的母亲是费尔法克斯家的人,她的父亲和我丈夫的父亲是堂兄弟,不过我从未想要攀上这层关系,事实上这本来就和我没关系。我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的管家,东家又一向很客气,就不想别的什么了。
”
“那个小姑娘呢——就是我的学生,她又是谁呢?”
“她只是罗切斯特先生监护的孩子。他让我找个家庭教师,想来是有意要在××郡培养她。看,她过来了,和她的保姆一起过来了。”真相终于浮出水面,这个友善亲切的矮小寡妇并不是个贵妇,而是同样被雇用的人。但我不会因为这样就不喜欢她,反而心里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愉悦。
我们之间的平等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她自降身价得来的。这样就更好了,我在这里的处境更加自在。
我仍然在思考这个新发现,而这时,一个被保姆陪着的小姑娘,跑向我们这里来。我看了一眼这个学生,她看上去大概七八岁,身子很瘦,个子很矮,脸色苍白,五官小巧,卷发及腰,完全是个孩子样。
“早上好啊,阿迪拉小姐。”费尔法克斯太太说,“过来和这位小姐说会儿话,她会教你读书,这样你有一天也会变聪明的。”她走近了。
“这是家庭教师吗?”她指着我问保姆。
“是啊,当然是啊。”保姆回答。
“她们是外国人?”听到她们用法语对话时,我非常吃惊,就问道。
“保姆是外国人,阿迪拉出生在大陆,在六个月前来这里之前,她从未离开过大陆。初来乍到时,她不会说英语,现在能稍微讲一点了,经常混着讲英语和法语,因此我听不懂。不过,你应该能听懂的。”
幸好我曾向一位法国女士学过法语。那时,我还注意尽可能多地和马丹比埃洛聊天。另外,过去的七年里,我坚持每日背一节法语,在语调上下功夫,尽力模仿老师的发音,因此法语说得非常流利,准确性也很高,所以还不至于听不懂阿迪拉小姐的话。听说我是家庭教师后,她便走过来跟我握手。她跟着我进去吃早饭时,我用法语跟她聊了几句。一开始,她回答的话很少,只是坐在桌旁用淡褐色的大眼睛看着我。看了足足有十多分钟后,她忽然开始不停地说起来。
“啊!”她叫了一声,用的是法语,“你说的和罗切斯特先生说的一样好。可以和他一样同你说话了。索菲也可以同你说话了,一定会很开心,因为这里没人听得懂,费尔法克斯太太又说的都是英语。索菲是保姆,我们一起坐大船穿过海洋而来。船上有个大烟囱,一直不停地冒烟。我和索菲还有罗切斯特先生都恶心得想吐。那时他躺在一个漂亮房间里的沙发上,那个房间叫头等舱。我和索菲睡在另一个房间的小床上,像个隔板架,我还差点从上面掉下来。后来,——小姐,你姓什么啊?”
“爱。”
“埃尔?啊,我说不上来。
后来,天还没怎么亮呢,船就停下了,在一个大城市靠岸,那是一个很大的城市,房子都黑黑的,到处煤烟笼罩,而我原本住的地方又漂亮又干净,和这儿可一点都不像。
我被罗切斯特先生抱着踏过一块板,来到陆地上,后面是索菲跟着。我们一起坐上了马车,来到一个叫旅馆的大房子前,比这个更大、更好,还很漂亮。在那里,我们待了大约一周,我每天都和索菲去一个被称为公园的地方闲逛,那里很大,全是绿树。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小孩在那里玩。那里还有个池塘,里面有好多鸟,都很漂亮。我还撒了面包碎给它们吃。”
“她说这么快,你能听得懂吗?”费尔法克斯太太问我。
我以前听习惯了马丹比埃洛讲的一口流利的法语,所以完全听得懂。
“我希望如此,”这位友善的太太继续说,“你问她几个关于她父母的问题,不知道她是否还能记得。”
“阿黛尔,”我问,“你刚刚提到的那个又漂亮又干净的城市,你是和谁在那里生活的?”
“那是很久以前了,我和妈妈一起在那里生活,但是她去圣母玛利亚那儿了。她经常教我跳舞、唱歌、朗诵诗。
好多先生和太太都会来看她,他们经常看我跳舞,或者让我坐在他们的膝盖上唱歌。我很高兴做这样的事。现在我给你唱歌,好吗?
”
她已经吃完早餐,所以便允许她唱一曲。她下了凳子,走到我面前,坐在我的膝盖上,小手一本正经地放在胸前,甩了一下卷发,抬眼看着房顶,开始唱歌剧中的一曲。歌中唱的是一个被抛弃的女人,哀叹情人的绝情,想用自尊求得安慰。她让仆人用最夺目的首饰和最华丽的礼裙来打扮自己,决心在那晚的舞会上见这个绝情人,用欢快的行为,证明自己并没有因为被抛弃就遭受打击。
让一个儿童歌手唱这样的内容,似乎有点奇怪。不过猜想了一下,可能是为了听稚嫩的童声是如何表现爱和嫉妒的音乐吧。这真是低级趣味,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这首歌被阿黛尔唱得很动听,而且还带有这个年纪才会有的天真和烂漫。
一曲完毕,她从膝盖上跳下来,说:“现在,小姐,我再给你朗诵一首诗吧。”
摆好姿势后,她报了诗名:“拉封丹寓言《老鼠同盟》。”然后开始朗诵起来,声调婉转,动作妥当,这个年纪有这种气质已经非常难得了,说明曾经受过精心培训。
“是妈妈教的吗?”我问。
“是的,她总是这样念:‘你怎么了?’一只小老鼠问,‘快点说!’还让我就像这样举起手,说读问题的时候要声音大点。现在,我来跳舞给你看,好吗?”
“不,行啦。妈妈去圣母玛利亚那里之后,你和谁一起生活的?”
“
马丹弗雷德里克和她的丈夫。虽然受她照顾,但是并没有亲戚关系。在我看来她应该很穷,因为没有我妈妈那样的好房子。
但是,我并没有在那里待很长时间,因为罗切斯特先生问我,愿不愿意一块儿到英国住。我说好的,因为比起马丹弗雷德里克,我认识罗切斯特先生更早。他总是对我很友善,买了很多漂亮衣服和玩具给我。但是,他说话不算话,把我带来英国后,他自己又回去了,到现在,还没见到过他呢。”
用完早餐后,我和阿黛尔进了书房。看来,罗切斯特先生曾命令把这间房作为教室。
这里的大部分书都锁在玻璃门后,但是有一个开着的书架,里面放着基础教育需要的各种书,还有几本通俗文学、诗歌、传记、游记和一些冒险故事等。
想来他认为家庭女教师应该会想看这些书。确实,目前看来,这些书完全能满足我的需要。过去,我在洛伍德偶尔能胡乱找来几本书读读,但相比之下,这些书似乎在娱乐和知识方面对我更有大用处。房间里还有一架小钢琴,相当新,音色也很美。另外,还有一个画架和两个地球仪。
我发现这个学生虽然学习不太用功,但是很听话,只是不习惯按部就班地做任何事情。如果一开始就太过于限制她,我觉得是不明智的。
所以,我给她讲了很多的话,吸引她去学了一点知识。差不多到中午了,我就允许她回到保姆那里。我打算在用午餐前,画点小素描,用来帮助她学习。
我正准备上楼去拿画夹和铅笔,却被费尔法克斯太太叫住了:“想来上午的课结束了吧。”她站在一个双扇门开着的房间里,招呼我走进去。这个大房间看起来很气派,里面有紫色的椅子和窗帘,还有土耳其式的地毯。墙上的镶板也是用胡桃木做的。这儿还有一扇非常大的窗户,上面的染色玻璃色彩鲜艳。这里的房顶很高,装饰得非常华丽。费尔法克斯太太正在擦去餐具柜上的几个紫晶石花瓶上的灰尘。
“这房间真漂亮!”我环顾周围,情不自禁叫了出来。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哪个房间能有这一半气派的。
“是的,这里是餐厅。我刚把窗户打开,以便透点新鲜空气和阳光。人要是不经常进来,房间里就会变得潮湿,那边的客厅就是这样,有点像地穴。”
她指指和那窗户对应的一扇宽大的拱门,上面同样悬挂着染成
提尔紫
的帘子,向两边斜钩着。我跨过两步宽的台阶,穿过拱门,看向里面。我以为看见了一个仙境,让自己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人顿时眼前一亮。
但事实上,那只是个非常漂亮的客厅,里面还有个会客室。这两个房间的地上都铺着白色的毯子,上面绣着光彩夺目的花环。雪白的葡萄和叶子装饰着房顶。形成对比的是,下面摆放着耀眼的深红色的沙发和睡椅。壁炉架是用灰白色的帕罗斯大理石制成的,上面放着的小摆设则都是由波希米亚玻璃制成,像红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窗户中间还有个大镜子,反射出雪白和火红融合的整体色调。
“这些房间收拾得真整洁,费尔法克斯太太!”我说,“虽然没用帆布盖着,但是一点灰尘也没有,如果不是空气太冷,别人还以为这里一直有人住呢。”
“
过奖了,爱小姐。虽然罗切斯特先生不怎么来这里,但是来的时候就会很突然,让人意想不到。我发现他最厌烦看到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与其等他到了之后手忙脚乱,还不如随时把房间收拾好。
”
“罗切斯特先生吹毛求疵、难以讨好吗?”
“不全是。但是,他身上有上流人的兴趣习惯,他希望别人能够依照他的兴趣习惯做事。”
“你喜欢他吗?其他人呢?”
“啊,是的,大家都喜欢。这儿的人很尊敬这个家族。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周围的土地只要是看得见的,大多数都属于罗切斯特家。”
“噢,不算上土地,就他本人,你喜欢吗?其他人呢?”
“
没有理由不喜欢啊。相信佃户们也都认为这个地主公平大方,虽然他从未和这些人在一起相处很久。
”
“那他没有哪些地方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吗?总而言之,是什么样的性格?”
“啊,想来性格也许有些特别,但没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指责的。他经常到各地走动,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虽然我没怎么和他说过话,但是想来他一定很聪明。”
“有哪些特别之处呢?”
“
我不太清楚,也说不明白,也许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和他说话的时候,你会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你总是搞不清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啊,捉摸不透——至少我是这样。但是没有关系,这主人还是非常好的。
”
这就是我从费尔法克斯太太那儿得到的关于雇主的全部信息。这位好心的太太属于这一类人:
似乎不懂怎么总结人的性格,不懂观察和描述人和事的特立独行之处。我问了一些让她很困惑的问题,但始终没有我想要的结果。在她心里,罗切斯特先生就是一位绅士,一位地主,仅此而已。至于其他,她向来不做深入思考和研究。
虽然她没有问我,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么想了解她主人的性格。
离开餐厅时,她提议领我去看宅子里的其他地方。我随她上下楼,一边走一边感叹,因为一切收拾得真是又妥当又漂亮。宽阔的前房非常华丽。另外,三楼有些房间,虽然昏暗低矮,但是古色古香,别有一番风味。因为时尚的变化,有些家具曾经摆放在楼下的房间里,后来慢慢地被搬到了这里。窗户很窄,从那里透进斑驳光影,照亮了拥有上百年历史的床架,用橡木或胡桃木制成的柜子上面精致地雕刻着棕榈树枝和天使头像,看上去像希伯来
约柜
,典雅感十足;光影还照亮了一排年代久远的高背椅以及坐垫的刺绣已经磨损了一半的更加年代久远的凳子。可见,当年制作它们的手指估计化为尘土都已经有两代那么远了。这一切迹象让桑菲尔德府的三楼成了过去的家园,回忆的圣地。白日里,我喜爱这些隐蔽处的幽静典雅和古色古香,但到了晚上,肯定不会艳羡睡在这些笨重的大床上。这些床有的装了橡木门,能关起来;有的悬挂着古老的绣花床帐,上面绣的花样密密麻麻且十分奇怪,花儿奇怪,鸟儿奇怪,人是最奇怪的。总而言之,这些东西在苍白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奇怪至极。
“仆人会睡在这里吗?”我问。
“不,他们都睡在后面的一排小房间里,从来没有人在这里睡过。基本上可以说,如果桑菲尔德府有鬼,那么它们会在这里游荡。”
“我想也是这样。这么说来,这里没有鬼了?”
“反正从来没听过。”费尔法克斯太太笑着回道。
“连传言也没有?传奇或者鬼故事?”
“真的没有。但是,据说,罗切斯特家的人生前性格都很狂暴,不够文静,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如今都安息在安静的墓里了吧。”
“是的,
‘经过了一场人生的大病,他们现在都安然而眠。’
”我喃喃而语,“你要去哪里,费尔法克斯太太?”我看她正要离开。
“去铅皮屋顶,在那里看看外面的景色,愿意一起去吗?”我仍然随着她踏上了狭窄的楼梯,来到阁楼,爬上扶梯,穿过天窗,到了房顶。这时,我和那些白嘴鸦的住所已处于同一个高度,所以能看见巢。我倚在城垛上,往下望,只见大地展开,像一幅图画。鲜嫩的天鹅绒草地,紧围着宅子灰色的底层。田野和公园差不多大,上面点缀着年老的树木。枯萎的树林呈深褐色状态,它们都很明显地被一条小路分开,这条小路被青苔覆盖,此时的它比树木的叶子还绿。另外,大门边的教堂、大路和宁静的小山都坐落在秋阳下。地平线上的天空一片安详,蔚蓝色中点缀着大理石一样的珠白色。这样的景色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一切都赏心悦目。当我把目光收回,转身又经过天窗下扶梯时,路都几乎看不清了。
我刚才还在抬头看蓝色的天空,高兴地俯瞰宅子周围阳光沐浴下的树林、牧场和青山,相比之下,现在看见的这阁楼让人仿佛置身于昏暗的墓地之中。
费尔法克斯太太在后面待了一会儿,随后便关上天窗。我摸索着找到了出阁楼的路,沿着狭窄的楼梯下去。我在楼梯口的长过道上徘徊,这条狭窄、低矮、昏暗的过道将三楼的前房和后房分开了,只有很远的尽头有一扇小窗户,两边的黑色小门都关着,与
蓝胡子
城堡里的走廊十分相像。
我正慢慢往前走时,没有料到在这个静谧的地方,居然能听到一阵笑声,而且很奇怪,很清晰,很悲伤。在我停下来之后,笑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但只是过了一会儿,这笑声又响起来了,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因为起初虽然听得很清晰,但是音量却很小。现在它震耳欲聋般响了起来,一会儿后又停了,似乎每个空空的房子里都能听到它的回声。这声音只是从一个房间里发出来的,我甚至清楚是哪扇门传出来的。
“费尔法克斯太太!”我大声叫道,因为这会儿我正听见她在下楼梯,“听见刚刚那个大笑声了吗?那是谁啊?”
“应该是仆人吧,”她回答说,“可能是格雷斯·普尔。”
“那你听见了吗?”我又问。
“听见了,非常清楚。经常能听见,她就在这儿的一个房间里缝东西,有时候莉亚也在,她们俩总是一块儿吵闹。”
刚刚那个笑声又响起来了,声音很低,还非常有节奏,最后以古怪的嘟囔声收尾。
“格雷斯!”费尔法克斯太太大喊道。
说实话,我并不希望那个格雷斯会回答,因为这笑声听起来让人匪夷所思。要不是当时是中午,要不是鬼魂不会伴随奇怪的狂笑出现,要不是当时的景色和季节并不会给人恐怖的感觉,我一定会迷信,会非常害怕。然而,这件事证明了我很傻,竟然只觉得这样的大笑声让人惊讶和奇怪。
离得最近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女仆,大约三四十岁,身体很宽,红头发,模样长得很普通,表情冷酷。真难想象还有什么鬼能比她更没有神秘感的,更不像鬼。
“太吵了,格雷斯。”费尔法克斯太太说,“记得我对你的叮嘱!”格雷斯默默行礼,然后进去了。
“这是雇来缝东西,帮莉亚做家务的,”这位寡妇继续说,“虽然在某些地方不是完美无缺,不过活做得挺好。顺便问一下,早上和你的新学生相处得如何?”
于是谈话就转到了阿黛尔的身上,直到来到下面宽敞明亮的地方才结束聊天。阿黛尔在大厅里向我们跑过来,嘴里还喊着:“女士们,午餐已经摆放完毕!”紧接着又说:“啊,都快饿死了!”
我们发现已经摆放整齐的午餐正在费尔法克斯太太的房间里恭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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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除了教导瓦伦小姐,费尔法克斯太太把简招聘来还有别的指望是( )
A.教导费尔法克斯太太的女儿。
B.帮助费尔法克斯太太排解寂寞。
C.帮助屋子里的女仆们做些活计。
D.尽快教会屋子里的所有仆人说法语。
2. 在桑菲尔德醒来的第一个早上,根据对早晨的环境描写,体现了简的心理是()(多选)
A.一个美丽的早晨,体现了简愉悦的心情。
B.一个新鲜的早晨,展现出简期待的心情。
C.一个陌生的环境,表现出简对新生活的好奇的心情。
D.一个华贵的早晨,描写了简身份变尊贵后的新生活。
3. 简对费尔法克斯太太身份的认识经历的变化是( )
A.从管家变成了这所宅子的主人;这使得简感觉自卑。
B.从管家变成了这所宅子的主人;这让简更加高兴。
C.从这所宅子的主人变成了管家;这让简看轻了费尔法克斯太太。
D.从这所宅子的主人变成了管家;现在简和老太太的地位拉近了。
4.文中写了瓦伦小姐的一大串才艺表演,这样写的好处是( )(多选)
A.凸显了一个奶里奶气的活泼女娃的天真可爱。
B.表明了瓦伦小姐多才多艺,并且急迫地展示自己。
C.暗示了其活泼好动,不像是能够安静学习的娃娃。
D.强调了其年纪虽小,但是心里装满了无数坏心思。
5.针对文中对宅子里“三楼有些房间”的描写,理解正确的是( )
A.正面描写,这些房间就是罗切斯特先生的化身。
B.正面描写,为接下来罗切斯特先生出场作准备。
C.侧面描写,房间中的陈设显示了罗切斯特先生的某些特质。
D.侧面描写,阴暗的房间暗示罗切斯特先生会给人压抑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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